《恋爱要从暗恋开始》钮祜禄沙沙

4、第四章

　　或许是酒精开始起作用，郭川的胃中有如烈火灼烧，他的眼神涣散，难以聚焦，面前人影重重。他咬紧牙关，不让难受的呻吟从口中溢出，伸手攥过陆连生的衣领扯到自己的面前，另一只手想要挥拳，却早被死死固定住，无奈之下，他只能豁出去，用头重重地撞向陆连生。

　　剧烈的冲撞使得郭川在一瞬间丧失了意识，片刻后回过神来，他感觉到自己的额头上有湿润的液体向下滴，抬手一抹，才发现是殷红的鲜血。

　　陆连生被撞得不清，捂着鼻子连连后退，他气急，一脚踢在郭川的肚子上，包间里的其他人发出惊呼，忙不迭地跑了出去。

　　郭川捂着肚子蜷缩在地上呻吟，心脏“扑通扑通”急剧地跳动，完全超过了正常的频率。他感到浑身上下热得可怕，腹中似乎有一团火在上蹿下跳，连空气中仅有的氧气也被这团火消耗殆尽，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陆连生用尖头皮鞋踏在他的脸颊上，脚尖使劲碾压着郭川的脸，望着卫生纸上的斑斑血迹道：“够有种的。”他俯下身，仔细端详着被踩在脚下面色潮红的郭川，满意道：“舒服吗？之后还有更舒服的。”

　　郭川狠下心咬破舌尖，嘴中漫延的铁锈味和痛感让他稍稍清醒，他极力克制住因燥热而不自主解开衣服的动作，挣扎着站起来，向门口跌跌撞撞地走去，又被身后一脚踢翻在地，只能无力地躺在地上喘着粗气。

　　陆连生整理了自己的衣领，坐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玩味地看接下来上演的好戏。

　　“砰”的一声，包间的门被人一脚踹开，数十个警察鱼贯而入，郭川只来得及伸手抓到其中一位的裤脚，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警察叔叔……”话还没说完，就失去了意识。

　　这一晚，郭川睡得十分不踏实，一些事情既像是在梦中，又像是实实在在发生过。他感到自己燥热难安，即使脱光了衣服也发泄不了，只得在无边无涯的床上翻滚，随后又坠入冰冷的海水中，拼命地呼叫，鼻中口中呛如不少水，最后又被绳索困住动弹不得，蘸了水的绳索像是有灵性一般，他越是挣扎，就越是束缚得紧，只能泡在水中瑟瑟发抖。

　　第二天，郭川醒来时看见得便是这幅奇妙的景象：自己像安定医院的精神病人穿着束缚服一般被棉被紧紧地包裹着，头发湿透了，一绺绺地搭在前额，在这个没有空调的房间里，几乎要冻出冰渣子。

　　他费了一番功夫也没能将胳膊从被子里抽出来，唯一能活动的就是脖子以上的部位。他头痛得厉害，幸好刚一转头就看见邵一成侧卧在身旁，正将头枕在弯曲的手臂上熟睡着，纤长的睫毛下能够看见眼圈下遮不住的乌青。

　　“邵……”郭川张了张嘴，才发现自己的嗓子像是着过火，忍着疼痛咽了口口水润润喉咙，才能继续用沙哑的声音喊道：“邵一成。”

　　邵一成没有动静。

　　“邵，一，成。”喊出这三个字，郭川花光了他仅剩的力气，气若悬丝。

　　邵一成没睁开眼睛，但他伸出手往床上一阵乱摸，在摸到郭川被棉被裹得完好无暇，如同硕大雪白的虫茧后，闭着眼睛点点头，自言自语：“裹好了，裹好了。”随后呼吸又趋向均匀，甚至有发出鼾声的迹象。

　　郭川腹中饥饥，全身上下不着片缕，又被棉被勒得胸闷气短，难受到不行。他左右晃动着身子，如同毛毛虫一般在床上拱动，努力向邵一成靠近，终于拱进了他的怀里。

　　日，睡得跟猪一样。

　　郭川在心中默念。

　　或许是郭川的头发丝扫在他的鼻尖，邵一成抽抽鼻子，终于是醒了过来。

　　邵一成清醒后的第一个动作，先用手掌抚上了郭川的额头：“终于不热了。”

　　郭川哑着嗓子道：“不仅是不热了，我都快凉了……快把我放出来。”

　　邵一成恍然大悟，连忙用一只手把他的被子解开，半倚靠在床上，抱歉道：“另一只手刚刚压麻了。”

　　郭川终于轻轻松松地喘上了一口气，他赤条条的走下床，开始寻找自己的衣服时，他才发现，房间内简直是不堪入目。暗红色的墙壁上悬挂着鞭子，麻绳，还有一些他都形容不来的奇形怪状的东西，桌子椅子全部翻倒在地，地毯上面沾着可疑的液体，自己的衣服也东一件西一件散落在房间各个角落。

　　邵一成见他的动作僵住了，露出了纯良的笑容，解释道：“昨天晚上时间太晚，老板娘说只剩这个套房了。”

　　郭川穿上西服的内衬，外套已经皱得不成样子，几处都破了洞，看样子是不能再穿了。不仅仅衣服不能再穿，那个给他留下糟糕记忆的地方，郭川也不会再回去了。

　　郭川好奇道：“你怎么想起来把我裹在被子里的？”他知道自己当时应该被下药了，浑身上下是不正常的燥热，但对于今早独特的造型，他还是抱有一丝好奇。

　　听到这个问题，邵一成看起来满腹的话：“昨天你先是热得要命，衣服裤子全都脱光了，躺在床上蹭着……”像是再回想什么，打住了话题后接着扶额道：“之后还是吵着闹着热，我一看，不行啊，再喊下去就要出门裸奔了，只好把你泡在冷水里面。”

　　他回忆起来津津有味，郭川想象出当时的场景，忍不住哀嚎一声。

　　邵一成继续说道：“还没在水里待上一会，你就浑身发抖，脸色都青了，我赶紧把你捞出来放床上，结果还是说冷，就只好用被子包住你。”说完打了一个哈欠，看来昨天晚上被折腾得不轻。

　　郭川有些后怕，他不知道如果邵一成没有及时请来救兵，昨天晚上那场闹剧会上演到什么程度。他也有些迷茫，失去了这份工作后的自己，能靠做什么来赚取生活费呢？

　　郭川站在镜子面前分了神，直到邵一成背着一只手走到他身边时才惊醒过来。

　　“还吓着呢？”

　　郭川想笑一笑，于是勉强地扯起嘴角，牵动脸上深浅不一的淤青有些酸痛：“这不是没有真的出事嘛，睡一觉起来早就不记得了。”

　　邵一成按住他的胳膊，柔声问道：“那你还抖什么？”

　　郭川才发现，自己每一次回想到昨晚的那个包间，那两瓶酒和一屋的人时，其实都在不自觉地微微颤抖，这是他控制不了的肌肉的颤动。

　　下一秒，邵一成向前迈了小一步，抬手环抱住了他，轻轻地拍着郭川的后背，像哄小孩子一样念道：“郭川，来家来，不怕了。”

　　郭川一怔，面前温热的胸膛和身后轻拍的手，都让他对于自己现在身处的世界有了新的认识，眼前的一切才是真实存在的，他已经离开了那个地方，并且不会再回去。他侧了侧脸，让自己切切实实地靠在邵一成的肩膀上，深深地呼出一口气，仿佛把所有的不愉快全都抛了出去。

　　郭川突然想起，在哥哥出事以前，母亲也曾经这样抱着自己，嘴里碎碎念着郭川的名字。哥哥出事后，父母的眼里便只有哥哥，再也没有过他了，这让他不由得更加贪恋眼前的温暖。

　　“感觉好点了吗？”

　　“我没事了……你这话从哪里学来的？”郭川吸了吸鼻子，带着一丝鼻音。

　　“我妈妈教我的，她说担惊受怕以后要喊魂儿，听起来挺迷信的吧，我小时候她都是这么做的。”邵一成冲他笑道。

　　郭川也乐了，这一次脸上的伤并没有影响到他露出笑容。

　　邵一成用胳膊肘撞了撞他：“走吧，该回学校了。”

　　由于开房时用的是邵一成的身份证，于是退房的时候郭川便坐在一边等着。

　　老板娘房间检查一番后，回来说：“你这个押金我只能退给你一半哦。”

　　郭川在旁边听着就不乐意了：“欺负人啊，凭什么只退一半？你把话给我说清楚。”

　　老板娘眼神在他们俩之间荡了一圈，不怀好意地打趣道：“你们俩可真能折腾，一地的水……把我们家地毯都弄潮了，扣你们一半的钱当做清洁费都已经算我厚道。”

　　郭川不服，还要继续讨价还价，邵一成却被她说得面红耳赤，把他拦在身后，赔笑道：“应该的，应该的。”

　　退钱的时候郭川才发现他的右手有些不对劲，连签字都换成左手，便问道：“你手怎么了？”

　　邵一成不在意的样子：“可能睡觉的时候一直压着，过一会就好了。”

　　“你当我傻逼啊，这都过去多久了？给我看看。”郭川不由分说，伸手去抓，邵一成拗不过他，只好把手伸到他的面前。

　　邵一成的手腕有些红肿，看上去倒是没有太大的问题，郭川伸出手碰了碰，他却好似难忍一般，条件反射向后缩。

　　这一回，郭川心里更加过意不去：“走吧，去医院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