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咫尺》寂舞天

6、NO.5

　　当天晚上回到宿舍我就接到了韩母打来的电话，韩母在电话里她说她想女儿了，想来学校看看我，“不是国庆已经放假了吗。”韩母这样说着。我说我不在学校，我在外面陪同学比赛。韩母问了地点后说反正也不远，明天过来看看我就走。我没法拒绝一个母亲思念女儿的心情。
　　韩家也在灏阳市，距学校大概一个小时左右的车程，离我们现在呆的地方坐公交不堵车的话大概半个小时就能到。
　　楚言兮听后居然比我还激动，跑过去扯着周邦旭嘀咕了一阵，周邦旭一脸了然地看了我一眼后又跑去找孙策……我不知道他们在谋划着什么，只是有着某种不好的预感……
　　只是……韩母来了关孙策什么事？
　　第二天一大早我们四个集体去车站接韩母，当韩母下车时，孙策很是积极地迎了上去各种嘘寒问暖各种夸我，弄得韩母都有些不好意思了。我想，我大概知道他们那天到底嘀咕了些什么了……楚言兮，亏你想得出来，你到底站哪边的啊？
　　我站在韩母面前，一声妈硬是没憋出来，韩母也不介意，只是抓着我的手，连连称赞说我懂事，知道去车站接她。我忽然有些心虚，如果我真是不小心占用了他们女儿的身体，为人子女，我实在是太不称职。
　　不管怎么说，韩父韩母已年过半百，膝下也就两个女儿，一个已经上班准备成家了，另一个“我”一个失散了十五年也许是被拐卖了而后终于逃出来了，我不该如此冷血，不该如此逃避这个命途多舛的家庭。
　　“阿姨，咱们别光站着呀，您大清早的过来，还没吃早餐吧？附近有家豆花店，咱们去那吃着豆花聊吧。”楚言兮甜甜地笑道。
　　我也应和道，“是啊，……妈，咱们坐着聊吧。”说出那个字的时候我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韩母听到我这么叫她笑容一下子灿烂了好多，连连点头，说了几个好。
　　豆花店里气氛很好，一片其乐融融的景象。
　　韩母对我拥有这么些个开朗懂事的好朋友很是欣慰，一直在感谢他们这段时间来对我的照顾。
　　“哪里哪里，应该的嘛。”楚言兮笑嘻嘻的，“同学之间相互照顾，很正常嘛。”
　　“我们家颖颖啊，自从三年前回来后就一直挺闷的，经常把自己一个人关在房间里，问她什么都不说。我和她爸估摸着她和我们失散这么多年，肯定在外头吃了不少苦，很是怕人。后来想给她找个心理医生看看，她却说什么都不开口，唉……也是我和她爸欠她的啊。”韩母感慨着，“回来一年后才缓了过来，肯跟人说话了，我们就寻思着把她送去读书，好多接触一些人，总比把自己一天到晚关在家里好。颖颖很聪明，什么东西一学就会，这才托了关系把她送到这儿来读个大学。”
　　孙策看着我，目光有些复杂，更多的是怜惜，“韩晓颖大一刚开学的时候特别怕生，不过阿姨你也不用太担心，现在这不是好多了吗，她真的是比以前开朗了很多呢。”
　　“这都是我的功劳你知道吗。”楚言兮特别臭美地冲孙策邀功。
　　“是啊，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们才好啊。”韩母眼圈都红了，我连忙递上餐巾纸。
　　“没事没事，”楚言兮见状急忙安慰她，“阿姨没事的。说起来我也要感谢您和叔叔呢，把这么好的闺女送到这里来上学，送到我身边。跟她相处这一年多，无论是生活上还是学习上，她也帮了我不少呢。”
　　插不上嘴的周邦旭继续默默埋头吃豆花。
　　这一聊就是一上午，他们的话题从我身上转到了楚言兮身上，然后转到了孙策，然后转去了天南地北，最后又回到了我身上……后来，我们留韩母一起吃了中饭，韩母说就请了半天的假下午还有工作后依依不舍地离开了。在车站，韩母忽然压低声音跟我说：“孙策那小子感觉挺靠谱的……”我懂她的意思，就笑了笑说我知道了。她抱了抱我。
　　后来我们一起将她送上了车，目送公交直到公交消失在我们的视线中。
　　“阿姨也是挺不容易的。”周邦旭终于能说上句话了。
　　孙策摸了摸我的头，没说话。我们沉默着往回走，周邦旭却突然接到了教练打来的电话——“大家都集合了你人呢！去哪里浪了！都消失一上午了！赶紧滚回来训练你明天就要上场了你知道吗！”周邦旭连忙火烧屁股般地往回跑，楚言兮看了我和孙策一眼，大叫着：“周邦旭你等等我！”然后扔下我俩追了过去……
　　于是就这样又只剩下我和孙策了。
　　“你……从小就和你爸妈失散了？”孙策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
　　我犹豫了一下，点点头。我在这个世界里的设定本来就是这样的。
　　他忽然叹了口气，“没事，都过去了，以后的日子，一定会是甜的。”“为什么这么肯定？”我不由得问道。他又摸我的头，“因为我会对你很好很好。这是我对你的承诺，我发誓。”
　　小说上曾经有人说过，不要相信男人的承诺，承诺的诺和誓言的誓都是有口无心的。也有人说过，男人许诺时是真的觉得自己一定能做到，后来违背诺言时也是真的觉得自己做不到。可是看着我眼前这个男人的眼睛，我觉得，还是因人而异的吧。
　　我，可以信他的。
　　“咱们去赛场继续看比赛吧。”
　　“好。”

　　看完比赛已是下午六点多，给楚言兮打电话那货却说她已经跟周邦旭及教练他们一起吃过了。所以……现在是我和孙策、我俩不太合群么……
　　孙策问我想吃什么，我看了一眼马路对面那家鸡排饭然后转头看着他，眨了眨眼，孙策失笑，“好，那就吃鸡排饭吧。”
　　过马路的时候由于没有红绿灯，孙策的一只手始终虚搂着我，走在我身旁车行驶而来的那一边，走到马路中间，又换到了另一边。
　　护着，是这个意思吧。
　　但是……你不觉得如果你被车撞了，咱俩离得这么近我也逃不开么？
　　鸡排饭家的生意很好，我们等了很久他们才上菜。导致我们吃完饭已经是将近八点，天已经黑了。教练打了两个电话来催我们赶紧回去，太晚了怕不安全。吃饭期间，孙策的手机一直都在响，却并不见他接电话，而是皱着眉很不耐烦地一遍又一遍拒接。看到我正望着他，他便冲我笑笑，摇摇头。
　　可是走着走着突然发现这几天一直走的那条路被一个路牌挡住了，上面写着“前方施工请绕行”，孙策一脸无奈地指了指旁边那条小巷子，说：“看来只能走这边了。”
　　我看着那条小巷子，有点窄，没有路灯，黑乎乎的，有些踯躅。
　　“怎么了？”孙策看出了我的犹豫，“你……怕黑？”
　　虽然说起来有点丢脸，可是我真的怕黑。以前就被几个兄弟嘲笑过，说我堂堂凌国大将军寒晓颖连战场杀敌都不怕居然怕黑。
　　“小时候曾经被关过黑屋子……有心理阴影。”我讪讪地解释着，他点点头表示理解：“那我们绕路吧，也不止这两条路可以回宾馆。”“绕的那条路多远？”“嗯……得穿过前面那个居民区然后过两条马路然后……”“那就走这条吧。”我颇觉无力，长痛不如短痛，“把手机的手电筒开着照明，应该就没问题了。”
　　孙策想了一下，“你别勉强。”“没事的，有光就不怕了。”我笑着。他迟疑了一会，终是点头同意了这个方案。
　　打开手机里的手电筒功能，孙策走在前面，我默默拽着他的衣摆跟在他身后。
　　感觉有点像小时候被哥哥牵着去学堂以防我走丢的场景，我看着他的背影，感到莫名的心安……如果不是这条巷子这么长的话我想我会更感动的。
　　我腰间忽然一酸，我忙拽着孙策停了下来。孙策不解地回头看我，“怎么了？”
　　这种感觉以前在战场上就经常救我于险境之中，算是身体的一种本能。而这种本能现在告诉我——前面不安全。
　　我刚想跟他说我的想法，这时只听嘭的一声，霎时前方光芒大作，十分刺眼。我第一反应是去摸我腰间的佩剑，却猛地想起我此时穿的并不是以前的战袍。
　　待眼睛渐渐适应了这强烈的光线后，我看到前面走出了好多人，有的人拿着棒球棍，有的人拿着铁棍，而那束光线来自他们为首的骑来的一辆摩托车，光线太强，我看不清为首那人的长相。
　　原来如此。刚刚的路牌只是障眼法，这才引我们进了这个圈套吧。
　　这时，其中的两个人靠近了我们，孙策将我护在他身后带着我退了几步。我仔细辨认着来人那张鼻青脸肿的脸，竟是前日在餐馆被我们打过的那群无赖之一，他身后的那个，可不就是板寸头的“杨哥”？
　　糟糕，这就是传说中的“出来混的迟早要还的”么？
　　“等会我拖住他们，你赶紧往回跑。跑出去了立刻报警。”孙策压低了声音在我耳边说道。我皱着眉，不置可否。
　　板寸头突然回头冲那坐在摩托车上的人大叫道，“老大，那天就是他俩打了我们！”
　　那人冷哼了一声，语气轻蔑，“就这两学生，竟然把你们几个打得找不着北了。”
　　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我竟觉得那个声音有点耳熟。
　　“老大，你不知道他俩多厉害，下手多狠啊。”板寸头哭丧着脸。
　　“既然如此，那就……”那人仿佛在说着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把那个男的的手筋挑了，女的留给兄弟们玩玩。”
　　话音刚落，就有好几个人冲过来把我俩包围了。
　　“跑不了了。”我耸耸肩，“打呗。”说着我脚下一用力，蹿了出去，一手刀劈晕了一个，顺手抢来了那人手里的铁棍，一旋身躲开了另一个人挥舞而来的棒球棍，目标锁定摩托车上的那个人。
　　擒贼先擒王。
　　我纵身跃起，举起铁棍自上而下朝那人击去，却忽闻那人似乎笑了一下，瞬间翻身下车，躲了过去。我击到了空处，只好一脚踩上摩托车，一个翻身落地，转手将手里的铁棍向那人扫了过去。
　　直到孙策已经出手解决了一个，身后的那群人如梦初醒地开始攻击孙策。
　　那人向后退了半步，侧身握住了我的铁棍，向他那边拖了一点距离，另一只手顺势劈上了我握棍的手腕。那力道足得我的手腕十分吃痛，却并没有放手，我抬腿就是一脚狠狠踹向他的腹部。他向后弓了弓身子，放开了抓住铁棍的手，挡住了我的脚。
　　借着光，我终于看清了他的脸。
　　“萧让？！”我大惊失色，收住了攻势。
　　那人显然十分惊讶我居然叫出了他的名字，也收住了准备反击我的招数，定定地看了看我，一张英俊的脸因惊讶而微微扭曲起来，“寒晓颖？！”
　　此人便是与我同朝为官的上将军萧让。
　　他乡遇故知，倍感亲切啊……只是……
　　“你怎么也在这里？！”我问出了我最想问的问题。难道是师父把他弄过来陪我的？
　　“我也想知道啊！我接到林漠北的死讯就立马往王城赶，突然一道光照来，我的马受惊了把我摔了下去，我摔晕了，醒来就在这里了！”萧让一副被雷劈了的表情，“你呢，你怎么过来的？”
　　等会，现在貌似不是叙旧的时候，我是不是忘了什么？
　　“萧让，先让你的小弟们赶紧停手啊！”我看到了还在腹背受敌的孙策，他的左肩已因受伤而渗出了血迹。我急忙叫道。
　　来不及了，孙策身后的那个无赖一棒球棍击中了他的背部，孙策闷哼了一声，我闪身跃了过去，一手拖住了孙策摇摇欲坠的身体，另一只手里的铁棍再次发挥了作用，带着十足的力道直接送给了那个人。那个人倒飞了出去，挣扎了两下，而后安静得一动不动。
　　“卧槽，林漠北？！”萧让再次惊讶地大叫了一声，“都给我住手！”
　　那群人在他这一声吼中停止了攻击，不解地面面相觑。
　　“孙策你怎么样？”我赶紧查看孙策的伤势，他刚刚背后受的那一击伤得不轻，他意识都有些涣散了。还有就是他的左肩，其余的就是些小小的划伤。
　　“晓颖……”他喃喃着推开我，“跑……”
　　“不用跑了不用了，已经没事了。”我轻轻抱住他，很是心疼，“孙策，咱们没事了。”
　　萧让这时凑了过来，“孙策？你叫他孙策？他不是林漠北？”
　　我摇摇头，孙策却眼神迷离地问：“林漠北？林漠北又是谁？”“是了，我差点都忘了，林漠北已经死了。”萧让撇了撇嘴，“要不要打120？”
　　“你赶紧叫救护车，我给我同学打个电话。”说着，我掏出手机给楚言兮打了过去，“喂，言兮，我和孙策出了点事，今晚回不去了……哎呀不是，你在想什么，我们被那天的那群无赖给拦住了，孙策被他们打伤了，我现在送他去医院……嗯，你叫上教练他们，我身上没带多少钱不知道够不够付医药费……好，就这样，你们快来……”
　　……
　　教练他们赶到的时候我正坐在病床旁边看着护士姐姐给孙策包扎伤口。
　　“怎么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了事，这可怎么办啊。”教练急得直跺脚。
　　周邦旭却发现了默默站在一遍围观的萧让，“这位是……”“我是见义勇为的好青年。”萧让撒起慌来面不改色心不跳。“哦哦，那真是谢谢你了啊。”周邦旭信了，上前去与他握手道谢。这下萧让倒有点不好意思了，侧过脸去不再看这边。
　　这时，孙策挣扎着醒了过来，看着我，呆愣了两秒，猛地坐了起来抓住我的胳膊开始上下打量我起来，把护士姐姐吓了一大跳。他看我没什么大碍，这才松了口气，再次躺了下去，却因此震到了伤口，疼得龇牙咧嘴的。
　　“动作别那么大，不然又要重新包扎了。”护士姐姐不满地抱怨，“包好了，接下来好好休息吧，别做剧烈运动就是了。”言讫，拿起托盘就离开了。
　　“教练……”孙策望向教练，满脸歉意。教练摆摆手：“算了算了，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啊。你先好好养着，我明天去跟主办方谈谈。”“谢谢教练。”
　　教练又摆了摆手表示你们不用担心万事有我，然后接到个电话，就先走了。
　　众同学纷纷上前来表示慰问，我默默退到一边去找萧让。
　　萧让悄悄问我：“别告诉我你移情别恋了？长得像而已，毕竟不是同一个人。”“这个不用你来提醒我，我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我也压低了声音回复他。萧让点点头，“不管怎么说，作为兄弟，我只希望你能幸福。至于那个能给你带来幸福的人是谁，我并不关心。”“谢了。我现在只希望你能别给我添麻烦。”我拍了拍他的肩膀。他摊了摊手，“看来今天这种情况也不适合叙旧了，咱俩改天约吧。”我点点头，然后与他交换了联系方式，接着，他就偷偷摸摸地溜了。
　　“诶，那位壮士怎么跑了？还没好好感谢他呢。”楚言兮率先发现了偷溜的萧让。
　　“壮士？”孙策很是不解。
　　“据说是一个见义勇为的好青年。”周邦旭解释道，“唉，还真是做好事不留名也不计报酬啊，简直是活雷锋啊。”
　　我默默替萧让脸红——明明就是他带着人来围剿我和孙策。
　　孙策点点头，然后笑道：“你们都围在我这里干嘛？都回去吧，周邦旭、王铤你们不是明天还要比赛吗？赶紧回去准备吧。”
　　“哎呀这就要赶我们走了啊。”那个叫王铤的看了我一眼，笑得暧昧，“好的没问题，我们懂你！兄弟们走啦走啦。”
　　“我是嫌你们人多了在这吵得我头疼。”孙策很是无奈，露出一个无辜的表情。
　　“别解释，都懂，都懂。”周邦旭也嘿嘿笑着，推搡着伙伴一起往外走。
　　楚言兮望着我，眨着眼睛扁了扁嘴，“林颖，那我也走啦~孙策就交给你啦~~”然后不等我反应过来就跟着他们跑了。
　　我叹口气，认命地在孙策旁边坐下，“伤口还疼么？”
　　“好多了，不用担心。”他说着还秀了秀肱二头肌，“我觉得我还能再战三百回合。”然后又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神色黯了下去，“可是这样……我可能就拿不到全国大赛的资格了……本来就不是特别突出，现在这样……”
　　“没关系的，尽力就是了。”其实我不太会安慰人，看他情绪这么低落，我也只想到了这类说辞。
　　他自嘲地笑了笑，“其实有时候感觉自己特别没用。什么都想做，到头了来什么都做不好。这次也是，当时是想拼了命也要带着你全身而退……”“这点你做到了不是么？”我打断了他的话，“你看，我现在毫发无损，不就是你的功劳么。”
　　这时他的手机忽然又响了起来，他拿过来一看，紧锁着眉头。
　　“怎么了？干嘛不接？”我问道，“还是同一个人打来的么？”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总感觉被人缠上了。一个女生，这两天天天给我打电话，不接就继续打，继续打我还不接她就发短信，我都快烦死了。”说着，他又挂了电话。
　　“找你有事？也是挺有毅力的。”
　　“她根本就没事。找我有一句没一句地扯东扯西，莫名其妙。还提出想跟我见一面，不然过几天比赛的时候就要直接冲过来找我。”他将手机调成静音，倒扣在一旁的桌子上，“感觉是个神经病，还是不要理比较好。”
　　“说不定是偷偷爱慕你的人啊。”我取笑道，“终于忍不住暗恋变明恋了。”
　　他撇了撇嘴，“那又怎样，反正我只要你一个。……不过，说真的，我要是真拿不到全国大赛的资格了，你……还会跟我在一起吗？”
　　我怔了一下，他又继续说：“韩晓颖，可能我现在这么说有点趁火打劫的意味，可是……你看我都伤成这样了，你要是答应了，我肯定好得特别快。”
　　“你真有那么喜欢我？”我心中一动，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他意识都快涣散了却还是想推开我让我逃走的画面，目光落在了他受伤的肩膀上。
　　他苦着一张脸：“我能说真的有么。”
　　真是天意吧，也许我该感谢这天意。
　　感谢天意让我在失去漠北后，遇见你。
　　“那好啊。”我突然有种很期待的心情，“孙策，那咱们就在一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