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 审神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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弥月将尽，斜阳午后，春意微凉。林路两旁嘉木繁茂，四时不凋，年年常青。
风间神社是位于现世边缘的一座旧神社，相传古时候曾供奉过什么不知名的山神，然而时移世易，局势飘荡，加之庙宇本身位置偏远，鲜有人至，于是终于渐渐荒废，息了香火。两年前，时之政府斥资将此处改建修葺，之后一直用于审神者集会的专门场所。
今天，刚刚试任期满、通过专业考核的新一批审神者，将在这里举行就任典礼。
“大将！快点过来啊，我们该入场了。”
“呜，药研别催我了，你再帮我看看，这发髻有没有歪？我第一次穿这种和服，感觉好别扭。我、我有没有看起来很奇怪？”那年轻女子，身着一件棣棠色的中振袖，同色腰带上缀着朝颜花朵，娇艳欲滴。她拉着自家的药研藤四郎，紧张地问这问那。
“大将的发髻没歪的，妆容也恰到好处，非常好看。”那药研牵住主人的手，柔声唤着她的名字，抚慰着她，“不过，香织，我们再不进去，就要来不及和倾云大人他们会面了。”
“哇啊！对不起，我真的是，一紧张差点就忘了这回事！”那香织如梦初醒地道着歉，急忙跟着药研，进了神社大门。
而此时，不远之外伫立的她，望着他们的背影，暗自出神。
她正是今日典礼要接受正式任职的新审神者之一。她着了一身紫罗兰斜织暗纹二尺袖，下摆延伸着针织细碎藤萝纹，浮有金丝盘线，熠熠生光。腰带选择了传统的丸带，色彩明艳，不失华丽。她提着的串珠手包，用了纯黑的西阵织锦绣为底，点缀了时令红梅，嫣然端庄，宛如枝头傲雪凌寒，也有暗香阵阵。
“主人，你怎么了？”出声的是她身旁陪同，也是她宠爱有加的近侍，加州清光。
“是不是冷了？我风衣借你穿吧。”清光说着就要脱外套，审神者急忙拦了。
“我还好，不碍事。”她脸色确有些发白，想必嘴唇也是，因为点润了胭脂粉彩，才没有失了气色。“再说，风衣怎么能套在和装外边啊，显得不伦不类的。”她绝非真的责备，反而是心存感激。
“哎，早知道我也穿羽织袴就好了。”清光感慨着，他原本也提出想穿和装，奈何被众刀剑同仁一致驳回。审神者看他叹息觉得甚是可爱，耐不住出言调笑，“那也不能脱下来给我啊，太失礼了！”然后，看着清光更加失落的脸庞，审神者也忍俊不禁。
她一双杏眼饱满圆润，睫毛丰盈，略施阴影，仿佛能言能语。此刻笑逐颜开，更显绘声绘色。她毛发细密，双眉尤其浓郁，墨色的长发未经晕染折腾过，如云如雾，柔软飘逸，仿佛和泉守兼定。不过此时都尽数埋藏在温润整齐的发髻之中了，依旧是光泽油亮，韵味十足。她这副模样，平日里众刀剑也是不常见的。在试任期的一个月中，审神者忙于多方事务，纷繁困扰，应接不暇。她原本就偏好披发，为免杂乱才在发尾绑了结。真实面目更是鲜少示人，都是用了护神纸时刻遮住的。美其名曰，防止受到付丧神的神格侵蚀，一开始她深信不疑，时间久了也恍悟，那不过是浅薄的威吓和脆弱心理建设罢了。不过贴纸的习惯倒是保留了下来，大概是为了省去施粉描黛的时间吧。
“好啦，别笑我了。时候也不早了，我们进去吧？”清光是有些无奈的，他趁机握住审神者的手，牵着她走进神社。
在会场大厅门口递了邀请函，那戴着护神符纸的工作人员一身墨色西装，藏青色的高马尾，模样恍似寻常少女，声音柔和坚定，似乎哪里听过。她来不及多想，接待的人也已到了。
“泉大人，下午好。欢迎您来到审神者就任典礼，请容许我为您引路。”一身铅灰色西装的紫发青年高大威仪，他欠着身，十分礼貌，“哦呀，您的发簪纹饰甚是精巧别致，莫非是？”
“先生见笑了，此乃蜻蛉玉，小女有个朋友，尤擅制作此物。”
“果然，这可真是风雅啊！您的朋友也定是心慧手巧的文雅之士。”
“抱歉失礼……” 听了这话，她终于还是忍不住，“您是歌仙兼定殿下吧？”佐据未免太过明显，她本就聪颖细致，此刻自然心如明镜，“所以刚在前台接待我们的，正是大和守安定殿下无疑了？”
“泉大人当真慧眼，被您发现了。”那西装歌仙稍稍挪了护神纸，露出眼睛，微笑示意。“我敢说，能认出我等真实身份的，就算是专职审神者，也十人中难有一二。”
“您过奖了。我也敢说，能认得我簪中山水名物的，就算是歌仙兼定，也不过只有您和我家那振而已。”那两人互相奉承言语，竟相谈甚欢。
“我乃天野大人帐下歌仙，今日幸会，不胜荣光。”言语间，已经到了备好的厢房里。距离典礼开始还有些时间，于是歌仙也忙里偷闲，坐下多言了几句。“凡是此类重要集会，向来需求人手繁多。于是，安排出席的几位专职审神者，会带各自的刀剑来，作为助力。今天我家一同过来的还有莺丸大人、大包平大人。前台招待的大和守安定，属倾云大人帐下。我听闻，大人家还来了几位粟田口短刀在后厨，您瞧，您所尝到的这玫瑰巧饼、桂花糖糕，说不定就是出自哪位藤四郎之手。”
“此言当真？那我可要多尝一些了！”她手捧着清光递给她的热茶，兴致十足。
“不瞒您说，其实，我们对来集会帮忙也甚是热衷，毕竟付丧神能来现世的机会不多。不过在欢欣之余，大家不会忘记隐藏气息，所以一般很少有人会注意到我等身份。”
“原来如此。”
在愉悦的相谈中，时光匆匆而逝。很快，西装歌仙坦言还有工作，不得不作辞。这时候，正式典礼也快开始了。
正如歌仙所言，所谓时之政府，在审神者的管理方面并无太多投入。好在最初的一批就任者人才辈出，百鸟争鸣，又对审神工作倾注十分热情。于是政府方面干脆放任，逐渐形成了由专职审神者所领导的审神者自治体系，那些专职者都是有着一定资历和成绩的，除了负责大型集会的开展，平时也参与新人审神者的培训和考核工作。今天典礼的伊始，在政府相关人员致辞结束之后，首先是对专职者和优秀新任者的一系列表彰。
泉和清光所在的位置，视野极佳，能将金碧辉煌的舞台尽收眼底。最先走上来的天野和倾云，是大家都非常熟知的前辈。大概一年多以前，这两位同时以极佳的考核成绩拿到永久任职资格。而今日在座的各位新人，没在试任期间受过这两位前辈指导和照顾的，几乎没有。他们可以说是如今审神者的典范了。坊间一直流传着他们的各种传说，有的说他俩针锋相对，互不相让，私下关系极差，对面无言。也有的说他们其实情如亲友，甚至还有过恋爱关系。今天他们分别带了笑面青江和石切丸作为随同近侍。这个组合，如果说不是故意，那也太过巧合了吧！
“啊，那不是那位吗？”清光有些惊讶。
“是那个人，和她家的药研？”泉也认出来了，此刻上台的正是之前在神社入口见过的香织，此刻的她并无一丝慌乱与紧张，她稳稳踩着草履，迈着碎步，姿态优雅，笑容得体。
“好羡慕啊。”清光忽然发出感叹。
“清光羡慕什么啊？”泉好奇又不解，“啊，我知道了，你不会是觉得别人家的审神者长得漂亮又可爱，所以心生嫉妒？”
“才不是。”他也显然知道她开玩笑，“是眼神啊，你看，你看她望着药研藤四郎的眼神。巧笑倩兮，美目盼兮。那个药研，绝非普通随侍，是婚刀啊。”
“……”她一时无话。
“不止是他们，主人你看那个膝丸。哇，这家审神者好有个性，大家都是羽织振袖，她居然着了洋装礼服。虽然没有明文规定和式，但是果然很是大胆。”
“她的礼服披肩，和膝丸是同款吧！”说着又是一阵赞誉和感慨。
“等下，这个女孩子，我好像见过？”最后上台的那位审神者，身旁随侍是天下五剑之一的三日月宗近。泉会看她眼熟也是自然的，她们本是同期，甚至在训练场和万屋街还有过几面之缘。她人唤作璃儿，人如其名，琉璃通透，一双明眸，脉脉如水。她身上的振袖是与那刃的狩衣一致的藏蓝主色，搭了嫩鹅黄的腰带和褚红的带缔配饰。
完完全全是情侣衫啊！
“这才就任多久，竟能与三日月宗近如此交心。”她脱口感叹，毕竟三日月神格高贵，绝不轻易屈从附和的，惊讶之余，不由得注目这两人的红颜倩影。说及此，不得不提，她当时并未召唤得三日月宗近，那振以光容美貌而闻名千年，名刀中的名刀。见过三日月的人，不无说他好看之极。然而她却想，“不过是脸生得标致了些，又能到多么惊世骇俗的程度？让这么多审神者为之神魂颠倒？古往今来，总是不乏绝代佳人的，然而他们或是红颜薄命，或是倾覆一方，总是难以幸终的。”如此思忖，并不羡慕向往的。
“君莫舞，君不见，玉环飞燕皆尘土。”清光低吟古词，显然也被她尽数听去。
“不必如此言重吧！”她故作讶异。
“才不重，反正你们都喜欢那种好看的吧！”他以为自家主人也耽于那月亮美色，内有不甘，心直口快出言抱怨。
加州清光，作为当年新选组副组长冲田总司的佩刀，曾在元治元年的池田屋事件中，因激烈战斗而断刃损坏。之后，总司曾多方寻访能工巧匠，四处奔走，力图修复此刃，然而终于无果，不得不将其弃置。如今，虽然他已成为付丧神，幻作人形，但是胸口仍然保留了曾经重毁的印迹，那是一道看似普通的浅浅的瘢痕，但是对于爱美之人，总是无法忽视的伤心处。
也难怪清光总是担心，主人会觉得自己不够好看转而宠爱他人，这种情绪在审神者多看了三日月几眼的时候，尤其发作明显。一来二去，清光竟对那素未谋面的天下五剑，渐渐积累了不少的嫌恶心绪。“待你有了三日月宗近，大概我们都会失宠了吧！”这话时常挂在嘴边。
此刻想必又是在闹别扭了。
“清光又忘了我说召唤得你的时候情形如何了？”每每遇此境况，她总会出言安抚。
“记得记得，你总反复说，我怎能忘？”
“那你复述给我听听？”
“你说啊，当时召唤到我，超级开心，兴奋地与友人分享此事。大家见你如此欢喜，都以为你是得了三日月宗近。然而其实，你是得了加州清光。”
“你记得就好。所以我说，好看是一回事，喜欢是另一回事。因为我喜欢清光，所以觉得你格外可爱。”
“你惯会说这些花言巧语来哄我的。”
“我可不是花言巧语，我都是真话实说。”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01 审神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