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荞》儿童的铲屎官

53、心存芥蒂

　　看着乔小遇眼底的那抹晶莹笑意，陆桓心下确是泛起一股莫名的情绪来……仿佛周遭拂风落叶的速度竟是那般缓滞，乃至于叶片上的那些凸出的脉络是难得的清晰可见。

　　“诶，这花豹皮应当怎么分啊？”高扬的话音终打破了陆桓沉思的状态……

　　陆桓恍惚了片刻，紧忙敛尽眸间情绪，说道：“自然是留给乔小遇家，你又用不上这东西。”

　　“话可不能这般说吧？我好歹费了气力，桓弟，你总不能白使唤我吧。”高扬假意气哼出声，紧跺了脚道。

　　“你费什么气力了？两头花豹子中的是我的箭，与你有什么干系？且若非我出手及时，乔小遇可能就被伤到了……说来说去，还不是你靠不住？”

　　陆桓的话音不带一丝波澜，仿佛他不过是在叙述着一件再平淡不过的事。他唇角微弯，负手从树荫下走出。

　　高扬自觉尴尬，只眼睁睁地看着陆桓将那花豹皮从他手中抽拿过去，放到乔冉安的篮子里头，不禁气鼓鼓地朝陆桓咧了咧嘴。

　　“我们不缺这几张皮子，便都给你家吧。”陆桓的说话声十分亲切，而乔冉安夫妻俩闻言自是喜不自胜，赶忙拱手谢过。

　　“也谢谢小兄弟帮着剥花豹皮。”乔冉安亦对高扬拱了拱手。

　　“这……我其实什么忙也都没帮上，方才差些便添乱了。”高扬挠了挠后脑勺，也学了陆桓那一脸的和煦笑意。

　　然待乔冉安夫妻俩离步去看乔小遇的情况后，高扬这才转身对向陆桓，恶瞪了眼道：“诶，你这能不能在外头给我留些面子的？想当初你拜我爹学武时，我在旁可说了不少好话啊……”

　　陆桓闻言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终不过淡笑了声，“你当初说的确是实话啊，我今日不也一般？”

　　“算你狠！”高扬听得这话，假意生怒的神情终是紧绷不住，气笑着指了指陆桓的背影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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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色清朦，满山的绿丛尽染为一片青墨色的阴影，从脚下蔓延而开。

　　乔小遇静静地看着天际处的那道分明的墨线，长久地发怔——直到听见傅娘子与陆桓的对话声。

　　“没想到你竟然就是上次猎了头野猪与我家的少年郎！哎哟，可了不得了，小遇直与我和她爹念叨，说你的箭法神得很……没想今儿竟有缘在这山里重遇。”

　　听着傅娘子话音里的热络劲，乔小遇不禁蹙了蹙眉，她记着自己并没有与她娘说过这些……

　　但这似乎并不妨碍陆桓“深以为然”地应着客气话……乔小遇没忍住扶额轻叹，心道下一刻时她娘许就转了话题，与陆桓端出与村中妇人说道家长里短的架势了。

　　果不其然！

　　不待在洞口处丢草喂马的高扬将他腹中那些故作黯然的话说出口，傅娘子接下来的问话便教他转了神情，忍俊不禁地轻笑出声……

　　“说来，我们上次去往盛家庄时，便听得桓小郎的一些边角事。道是耳闻不如亲见，你这般一表人才，实犯不着与它盛家庄多出那些牵扯不是？”

　　傅娘子正说到兴致上，全未留意到乔小遇与她递眼色，只接着对陆桓笑道：“你看啊，给人留了话柄不说，就是你日后娶个媳妇儿，听得那些风雨话，你岳丈一家难道不会心存芥蒂？”

　　“这年轻人啊，便不该意气用事的。你若临行前与你母亲吱个声，你母亲许就不会在盛家庄落人口实了……”傅娘子一边说着，人也终于走到了火堆边，这才顿住话音，低叹出声。

　　乔小遇实觉着尴尬异常，可恨不得将头遁入火灰泥中，便是再抬起头来时，人也没法看清自己的神色不是？

　　她的眼神悄悄地朝陆桓瞥去……

　　然结果却与她预料的相差太多：陆桓并没有手足无措，脸色亦非青红交加，只眼笑眉舒地听着傅娘子说话，甚至颔首以应。

　　“娘，你们接水回来了啊……”乔小遇干笑着问候了句。

　　“嗯，回来了。”傅娘子随口一应，竟还满心思地惦记着陆桓的“边角事”，陆续对陆桓说了几句在她看来实算得“熨帖”的话……

　　乔小遇两次出声转过话题，然未想陆桓却表现出一副“聆听教诲”的模样，对傅娘子点头微笑道：“您说得是。”

　　许是被傅娘子“感染”，原本闷声听笑的乔冉安接着竟也学了傅娘子的“腔调”，加入其中。

　　高扬在旁乐得看热闹，只他终究掩不住面上笑意，俯身埋头发笑，肩头一阵发颤……

　　“诶，你爹娘平日里竟是这样的？真教人觉着惊奇。”高扬拿手里的凑火柴轻敲了敲乔小遇的布鞋，忍不住低笑出声。

　　“呃……”乔小遇眉头发紧，一时竟也不知该如何接这话。

　　高扬没理会她，只不解地咂了咂舌，接着抬眼朝陆桓的方向瞥去，道：“不过桓弟方才的表现也着实令我惊叹，你知他在族学里是个什么模样么？那叫一个不近人情，寡而无趣！可今儿这情形，难道是学了那秋风转向？”

　　乔小遇顺着高扬的视线看去，且触及陆桓那双和润的眉眼，确也实难想象他那所谓的寡而无趣究竟是个什么模样。

　　可她并不喜欢爹娘端的这般态度：仿佛人长几岁，便有了“指点”的资格……事实上，各有各的处境，乔冉安夫妻俩也仅是站在自己的立场上对别人“指点”，自家的乌遭事都还拎不清哩。

　　乔小遇摇了摇头，却是打断了陆桓的应语，问道：“陆桓，你与高扬是明日一早就走么？”

　　陆桓疑惑的目光不禁朝乔小遇投来……

　　且听高扬在旁点头接话道：“是啊。左右耍过了一趟，我与桓弟也到了离开的时候。小遇，你的腿既受了伤，留在山里也帮不上你爹娘什么忙，便跟我们先回去吧，这样也好照应些。”

　　“可让你们绕往拖罗河那湾子的方向，会耽搁些时辰。”乔小遇有些不好意思地道。

　　高扬却是浑不在意，“这有什么关系？反正也就黑风能让你骑，我有我的小黄马，碍不着我什么事。”

　　高扬话音轻快，言毕还促狭地瞅了眼陆桓。

　　“那可麻烦你们了。”傅娘子闻言连忙出言相谢，正想出声叮嘱乔小遇几句，然那张泥黄色的面皮上所洋溢出的欣喜之色很快便被乔冉安的拉扯动作给引得凝滞下来。

　　傅娘子不解地侧过脸去，低声问乔冉安道：“你这是怎么了？”

　　“呃……”乔冉安干动了动嘴皮，眼珠子如气□□般骨碌一转，忙又垂下头去。

　　傅娘子被乔冉安的反应搞得一头雾水。急躁如她，语气里便不自觉地加了一股子冲气，呵声道：“你怎么哑巴了？”

　　“娘，您能帮我敷下伤么？”乔小遇嘴角扯出一丝笑意，对傅娘子出声相询。

　　她的打断方式终究太过明显，傅娘子的神情不禁愣了几息，却才反应过来乔冉安的意思——呵，可不就说想让陆桓二人为自家打上些猎物再回去嘛。

　　“难怪小遇她爹方才一直与陆桓强调说什么救命恩情，敢情儿这糟老头子还想着往人身上薅把羊毛？从前怎么没见他这么会算计……这都什么道理？”

　　傅娘子暗自腹谤，回头挖了乔冉安一大眼，只她到底不好将话摆到台面上，便只能硬挤出一抹笑容，往女儿的方向挪身过去，道：“好的，娘来帮你。”

　　“嗯。”乔小遇低声以应，而随着她视线轻垂，嘴角的那丝笑意终转成了无奈。

　　余光轻瞥了眼身旁的高扬，且见他直往火边凑，却也不曾留意到乔冉安夫妻俩的举动的情形，乔小遇的心思可算是定了几分。

　　她并不想看到家里人对陆桓开口……

　　乔小遇知道，只要她爹提出那种要求，陆桓与高扬想都不想就会答应，因为对他们而言，猎兽之事不过耍个场子而已。

　　可对自家而言呢？

　　乔冉安找到了凭借，试图遮掩自己的怯懦——这样的情状在过去的几十年间一直没有得到改变，尤其在傅娘子嫁来乔家村，成了这个家里的主事人之后，乔冉安似乎更是“心安理得”地站在傅娘子身后了，而傅娘子便成了那个凭借。

　　而方才的情形，不过是乔冉安心冀着让陆桓也成为自己的“凭借”罢了。

　　乔小遇念及此处，几不可闻地轻叹了口气，心下既觉尴尬，又觉得有些无力。

　　“好在有娘在场，可算是把爹心头的想法给压了下去。”乔小遇低头看着傅娘子与她轻解开腿上的布条绷带，一边想着。

　　然接着陆桓却缓声启口。

　　“明日不妨等了你爹娘一同回去。”陆桓悠缓地拾起两根干木柴凑进火堆中，方才抬了抬眼，对高扬笑道：“总不好两手空空地回去不是？”

　　高扬闻言不禁有些惊讶，转即看向乔小遇一家人……

　　“花豹子便只有那张皮有些用处，而肉质却过于粗糙，市面上难有人买，野兔野鸡倒比这要好上许多，也易于搬运。”陆桓瞥了眼乔小遇她爹那惊愣住的模样，散漫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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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新和关关小天使的评论，么么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