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城山下倾城雪》越洛邻

42、梦见

　　当天晚上，雪沉昏昏沉沉地回了客栈自己的房间，一个人躲在被子里哭了好久。她一直想要走出小桑村去看世界的，等到出来了，才知道其实她并不属于小桑村。朦朦胧胧里，雪沉哭着睡了过去，梦里，有个女子轻轻地抱着她，温柔地告诉她，“没关系的，什么都没关系，只要你健康平安就好。”还有一个男子，轻轻走过来抱住了她们俩，他真的好温柔好温柔，可是雪沉看不见他的脸。

　　雪沉醒来的时候，泪珠还在脸上没有干，亲人入梦，未见其人，或许，他们真的很想她吧。

　　第二天清晨，雪沉很早就醒了，昨晚辗转反侧了一夜，一直不知自己是梦是醒，早晨早早地起来，去找林父林母，正好林大夫也在。

　　“林……林叔叔好。”看到林司烟，雪沉还是有点生分。

　　林大婶一看到雪沉就很高兴，“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

　　“我昨晚要跟娘睡的，娘都不肯，今天早点过来都不行了。”雪沉抱着林大婶撒娇，“娘，你们回花朝城去吗？”

　　“这孩子，怎么突然撒娇上了。”林大婶身体一向硬朗，这次生病，一下子老了许多，“娘先不回去啦，少爷也不跟我说实话，只说病得蹊跷，在青枝将养着更好些，我跟你爹商量着，要不在青枝找个地方做点营生也好。当年我跟你爹私奔的时候本来就想远走的，正好在路口走岔了，就去了小桑村，后来我们一看，这地方挺隐蔽，真有点什么事儿还能躲山里去。就没走了。”

　　“后来啊，花朝城里出了不少事情，正好你又来了，我们就想着定居在那里也挺好。能帮你看着点城里的动静，看看有没有可能让你认祖归宗。”

　　“可是，娘不让我出去呀。”雪沉指出林雨霜一直以来的坚持。

　　“是呀，害怕被人认出来，再把你给抓咯。”林大婶这时却笑得爽朗，“所以当你爹捡到那个男孩子的时候，是存了让他打听一下城里情况的心思的。谁知道，他一封信，就把你带去了你舅舅家里。”

　　“你们早就知道他是我舅舅了。”

　　“是呀，他就是你舅舅。”

　　“可是我有点怕他。”雪沉对杜将军身上的杀伐之气印象颇深。

　　林雨霜却担心，“怕什么，那可是你亲舅舅。传闻说，他对你亲生母亲极好。想来，他肯定也很喜欢你的。他认你了吗？”

　　“嗯。”雪沉想了想，“他说了一些事情。我不太信。”

　　“现在呢？现在信了吗？”林雨霜笑着关心。

　　“现在有点信了，但是又不太敢相信。”雪沉回忆起了昨晚的梦，“我昨晚好像梦到他们了。”

　　“他们？”林雨霜突然了然，“你想他们吗？”

　　雪沉摇了摇头，“其实不想的。我都不太熟。”

　　“等你回花朝去，让你舅舅仔细跟你讲讲你爹娘。说不定，他那里还能有几张画像。”

　　雪沉有些犹豫，“可是我舍不得你们。”

　　林雨霜也闪了泪花，“我也舍不得。可是我不是你的亲生母亲呀，按说，我哪配你喊我一声娘呢，她可是将门小姐呀。”

　　“养育之恩，当叫一声母亲的，你不必担心。”林司烟在一旁晒药碾药，顺时插话，又笑颜，“都说了不用喊我少爷的。”

　　“没有少爷我哪能跟长柱出来啊，都叫了一辈子少爷了，哪能改。”林雨霜坚持。

　　“随你。”林司烟道，“雪沉是你们养大，不用在意这些。挽瑜他们也不会介意的，会感激你们的。”

　　“也好，也好。”说完，林雨霜身体好像又有点不适。起身进屋去了。

　　“林叔叔……”雪沉看着林母，“我娘身体不太好么？”

　　“嗯，”林司烟沉默了一会儿，解释道，“主要是这病很蹊跷。不像是真的生病了，倒像是中毒了。虽然我给她调理了，但并未大好，只是恢复了些元气，也没治到根上。”

　　“那不是像舅母一样。”雪沉说完发觉自己失言，喃喃到，“我是说，杜夫人。”

　　林司烟并未多言，只是微笑着给她解释，“是了，就是跟你舅母一样，像生病，但本质是中毒。只是你舅母的毒我见过，所以能解。你娘身上的毒，我没见过，所以治不了根本。”

　　“但是我猜测，这种制毒方法和原理，应该是和杜夫人身上的差不多。只是药理方面更加复杂，所以我留他们在这里将养，我也好一边给她调理，一边研究根本的解读方法。”

　　“可是您不跟我们回去花朝么？”雪沉觉得自己的感情太复杂了，她明明很害怕这个林叔叔的，可是却莫名觉得他值得依靠，甚至很想依靠他。

　　“我就不回去了。”林司烟解释，“花朝这个地方啊，装了我太多的回忆和思念，也装了太多的后悔和遗憾。还是让它成为一个故去的地方吧。”

　　“不如称之为故乡。”他们两说的太投入，竟不知道什么时候李墨倾出现在了小院里，“素闻林司寇果敢凌厉，没想到连自己的故乡都不敢提。”

　　“小伙子，你确定要对我用激将法？”林司烟对于这个“小城主”，其实很有兴趣一见的。

　　李墨倾不得不承认，这个帅老头确实没那么容易被他唬住，也是，毕竟年纪阅历都差太多了，传闻中的林司寇啊，要是能被他唬住，也不至于让他爹叨叨了。

　　小城主到了，那小跟班应该也来了。果然林司烟往后一看，杜之实带着杜之雅，以及杜夫人，都进来了后院。

　　小尘从后面仆仆地跑进来，“爹，他们说要进来，我想着都算是自己人，就带过来了。”

　　“嗯，拿几把椅子，烧点水喝。我们坐着聊。”又坐了个请的手势，给杜夫人把脉，“余毒都清了，身子应该也好的差不多了吧？”

　　“是了，都好了。小尘这孩子，医术真是好。”

　　“嗯，让她跟你们回花朝去。”林司烟言简意赅，“她也该去林氏和苗氏的祠堂拜拜了。”

　　“娘说苗氏祠堂早搬出来了，不用我去。”小尘噘嘴。

　　“少学你娘，贫嘴、打诳语，一个不落。”林司烟照例说教。

　　“哼，那你当面说娘去，哼，在我这里装大王，哼。”小尘疯狂回嘴，把一众人都惊呆了。

　　雪沉心想：果然是非同一般的小尘呀。

　　李墨倾心想：这姑娘要跟我们一起回花朝？

　　杜之实：原来这药童之前对我还客气了。

　　杜之雅：……（场面太过震撼，来不及思考）

　　杜夫人：看来是传闻中那位姑娘的孩子，果然跟传闻一模一样。

　　林司烟看大伙被惊到，不禁乐了，“我家姑娘确实是不知礼数，让大家见笑了。只是也没有如此夸张吧？”

　　杜之实：“呵呵，可能是我们家我爹比较古板，所以不太适应呵呵呵呵。”

　　杜夫人：古板是真的，但是说这么直白你是我儿子吗？

　　小尘：“我爹更古板呀，这有什么不适应的？”

　　林司烟：我古板？

　　杜之实：这话我没法接呀。

　　看没人理小尘，林司烟乐了，林司烟一乐，大家都乐了。

　　杜夫人笑道，“她母亲，是苗疆姑娘吧，小尘这性子简直跟我听闻的苗疆姑娘一模一样。”

　　林司烟点了点头，“是的，她常年打理药圃，不常来这边。”

　　小尘没顾上他们大人说话，自顾自拢着雪沉，“我爹说他小时候跟你爹一起上树偷鸟蛋玩儿的。我们一定也能一起玩!”

　　雪沉没反应过来：“上树掏鸟蛋？”

　　小尘：“对！”

　　雪沉欲哭无泪：“我不会爬树。”

　　“我不是说……哈哈哈哈”小尘和大家都乐了，“你故意的吧。”

　　雪沉连连摆手，“我没有。”

　　虽然小尘明明是在逗雪沉，可是李墨倾还是有些不痛快，顺势打圆场，“快别逗她了，说说接下来的安排吧。我是来接你们回花朝的。”说前半句的时候还在跟大家一起乐，后半句的话锋一转，就开始一本正经了。

　　林司烟接过话茬，替他们分析，“确实也到了你们该回去的时候了。墨倾，你回去给你爹带一句话，就说是我说的，问问他，糊涂了一辈子了，时候清醒？我们这一辈的孽债啊，终不能让你们这一代来还吧。”说完，看了看李墨倾，又看了雪沉。

　　雪沉有些懵懂，总觉得林叔叔话里有话。李墨倾也听出来了：哟，上辈子还有孽债没让我知道呢？我这是出来还债的？但是想着偌大花朝还有好多事情等着他去料理，他就很着急。

　　杜夫人自然明白林司烟在说什么：“那我们收拾一下，明天启程好了。雪沉找到了爹娘，应当也安心了。只是，昨天之实跟我说了简沧母亲的事情，我有点担心。我们这一路回去，是要路过竹孟的。按照你们的说法，带她从竹孟走，不是一件好事。”

　　林司烟皱眉，杜夫人担心的，正是他所忧虑的，绕道南面走水路再走山路也是可以的，只是那儿崇山峻岭众多，万一被她逃脱，你们也没处找去。反而自己跋山涉水的，路途艰险。要是从北面饶，花朝跟竹孟都跟石方这个小城有龃龉，万一被人发现，石方会怎么做也是不好推测。

　　一时，林司烟陷入了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