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固定同行人》居九戒

11、第十一章 坦白

　　又是新的一周。

　　早上，江嘉年打车到学校的一路上，他明知道月考成绩今天还出不来，可心里还是控制不住多少有点紧张。倒不是担心自己考得差，而是怕因为自己考得差让程宇失望。

　　走到教室外的走廊时，江嘉年瞥见教室里已经坐了不少同学，较之往常不同的是，他人还没进去，就听见教室里一阵阵此起彼伏的哄笑声。按理应该是语文早自习，但原该课代表站在讲台领读的位置，现在站在那的人是赵放。

　　赵放手里拿着一张似乎是从练习簿上撕下来的纸，皱皱巴巴的。直到江嘉年走到门口，才听清他怪腔怪调地在念道：“......这什么烂问题！偷了东西的叫‘小偷’呗还能叫什么......嘿，答案是叫‘程宇’？！卧槽，这什么鬼！等等等等还有，问，偷了人的叫什么？叫‘小三’呐叫什么......哦这个答案对的！又问，那‘小三’的儿子叫什么？答案是，叫......‘江嘉年’？......”

　　“江嘉年？！”赵放再次念出纸上出现的名字。

　　与此同时，教室里也终于有人发现了站门口的他，包括赵放在内，顷刻间所有的目光整齐划一地投注到江嘉年身上，有惊讶的，好奇的，也有看好戏甚至鄙夷的。而江嘉年只是僵直地矗立在门口，虽面无表情，但身上却禁不住一会儿热一会儿冷。听说今天又降温了，他从校门口一路小跑过来的路上，鼻子都冻红了，现在只要再跨一步，再跨一步他就能走进开着空调暖气十足的教室。至于那些不小心钻入耳朵里的话，他大可以当作什么都没听见。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他的脚却好像被死死钉在了地上？他极迅速地瞥了眼程宇的座位，还是空着的。幸好！

　　“那什么，江嘉年你别误会，”赵放扬了扬手里的那张纸，悻悻然地解释：“这可不是我写的！我也不知道它怎么会在我桌屉里.......我也就，就是，把它念出来而已，真不是我写的......”

　　“赵放，你个怂货！又没指名道姓，你这么一说，人家当真更下不来台了怎么办！”

　　“就是啊，谁开的玩笑吧！我们也没人当真，以为、以为你跟程宇是那什么。”

　　“到底谁那么无聊啊？不过纸上写的到底真的假的啊？”

　　......

　　多的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他们你一言我一语，而江嘉年只觉得他们吵。

　　身为班长，杨轶咬着下唇，神色复杂地从位子上站起身，她望着门口的江嘉年，对赵放说：“别闹了赵放，马上就要早自习了，回你的座位上去。”

　　赵放耸耸肩，把纸折了两折，正要从讲台下来回座，江嘉年长腿一迈，挡住他，直截了当问：“谁写的？”

　　猝不及防被问，赵放短暂的惊愕后，随即反唇相讥：“哎不是，你那么介意干嘛？该不会纸上写的都是真的吧？你妈是给人做小三的？！然后程宇真的是——”

　　“我再问一遍，谁写的？”江嘉年伸手捏住赵放的嘴，不让他再多吐一句废话。

　　“操！放手！”赵放挥舞着手抵抗，“你他妈有病吧江嘉年！神经病！我都说了这张纸上的东西不是我写的！你他妈耳聋了是吧！”

　　江嘉年松了手。赵放揉着被捏得生疼的脸颊，瞪着江嘉年，嘴里骂骂咧咧，但也不敢还手。

　　江嘉年想起来了，他想起来那天月考考完自己回教室恰好撞见郝英俊，那个时候郝英俊坐着的就是赵放的座位。

　　呵，原来是这样。

　　郝英俊正靠在椅子上歪着脑袋看戏，冷不丁接触到江嘉年望过来的视线，心里不由一紧，他知道了？“江嘉年，你有什么好横的？你我不清楚，程宇是什么货色难道说错了？！”或许是出于心虚，郝英俊迎着江嘉年的目光，立时探脖子不依不饶：“哼，你去他初中随便找个人问问，以前他们班失窃那事都闹到派出所去了！这事有谁不知道的！犯得着我们在这瞎编排他么！”

　　“哦？是吗？那怎么偏偏我这个当事人就不知道呢？”

　　程宇的声音突然从身后响起时，江嘉年回头，就看到他挎着书包跟张世超并肩站在门口，也不知道到底什么时候来的，又听到了多少。

　　郝英俊似乎早有和程宇对峙的准备，“你装什么装，就你那点破事，随便拉一个你们学校的人一问便知。呵呵，你要说不是你偷的，那为什么别人非认定是你。听说你小学就没了妈，你那爸好像还是个赌鬼是吧？家里穷就穷，还跑到学校来偷——”

　　“啪！”

　　谁也没有看到，江嘉年到底是怎么冲到郝英俊面前的，直到一声响亮的“啪”，坐在教室里的所有人才意识到郝英俊被江嘉年扇了一巴掌。

　　“你！”郝英俊也没有料到，这已经是他第二次被同一个人扇了耳光，所谓奇耻大辱也不过如此，这口气他如论如何也咽不下去了。“操！你他妈这个私生子！你凭什么？别他妈以为我怕你，你们家不就是有点破钱！你有什么可拽的？整天二五八万的给谁看？老子现在看到你就恶心，你个小三养的！你他妈啊——”

　　江嘉年气得浑身发抖，他只感觉到一阵风从身旁拂过，紧接着就看到面前的郝英俊连人带椅子被程宇一脚踹倒在地，眼看着他又要补上一脚，江嘉年赶忙拉住他一只胳膊，望着他的眼睛，摇了摇头。

　　校内打人最轻的惩罚也是记过，马上就要高考，为了这种人不值当。

　　程宇张口想要说什么，但嘴唇动了动，最后只咬着下唇，甩开江嘉年拉着他胳膊的手，转身出了教室。张世超看看江嘉年，又望了望径直离开的程宇，最后跟着追了出去。

　　教室里，其他同学都呆呆望着，一个个也不知道该作何反应，早自习的铃声恰在这时终于响起，众人不由都缓了口气。江嘉年也被铃声惊醒，他无视边从地上爬起边揉着胸口的郝英俊，走到自己的课桌前，不及坐下，便丢下书包也跑出了教室。

　　教室外已经看不到程宇或是张世超的身影，他还在学校里吗？还是回家了？

　　江嘉年立刻往停车棚跑，看到程宇那辆小破自行车还在时，他稍稍松了口气，在学校总比他出去满大街乱找好。他接着跑到操场，又去了小卖部前的凉亭，最后终于在图书馆后面的草坪上找到了程宇和张世超。

　　张世超正踌躇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见江嘉年来了，他冲他使了个眼色，随后拍拍江嘉年的肩，便先回教室了。要是他们俩直到第一堂课还没回，他也好替他们编个理由请个假什么的。

　　江嘉年双手垂在身侧，低头盯了会儿自己的鞋尖，接着走到程宇身旁也坐下。

　　“你刚才踹他那一脚挺帅的。”江嘉年想说的太多，临了却只不痛不痒蹦出了这样一句话。

　　程宇低低嗤笑一声，开口：“这算什么。我这种从小没人管的野孩子，初中就在外面跟人混，你不知道吗。”说完，他转头瞥了江嘉年一眼。

　　“你一定要这样说么？”

　　“我不这样说，还能怎么说。事实如此。郝英俊跟赵放的话，你也听见了。除了他们冤枉我偷东西这个我不能认之外，其他的他们也没说错什么。”

　　“程宇，你听我说......”

　　不等江嘉年把话说完，程宇忽然打断他：“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老叶找你补课的时候就跟你说过吧，我家里的事。他是怎么跟你说的？”

　　江嘉年：“他没告诉我什么。是我主动跟他提，让你给我补课这件事的。”

　　“是么？”这倒让程宇意外了，“为什么，你要找我给你补课？哪怕不找老叶，你们家也不差钱给你请个家教吧......”

　　这回换江嘉年打断他的话：“是，但我就想让你给我补！你想知道为什么吗？”望着程宇装了疑问的眼睛，江嘉年一字一顿，道：“因为我喜欢你。”早就喜欢你，一直都喜欢你。

　　“你——”这个回答不在程宇以为的范围里。喜欢我？什么意思？

　　似乎看穿了程宇心里的费解，江嘉年索性转身面向他，手情不自禁放到他曲起的腿上，一不做二不休鼓起勇气说：“程宇，我这么说不知道会不会吓到你，但我希望你能听我说完。我是真的，很喜欢你。不是作为朋友的那种，是做梦会梦到你，醒了想要亲亲你的那种。”

　　看到程宇随即眉头一皱，江嘉年凄然扯了扯嘴角，接着说道：“我知道我很龌龊，因为补课的时候，有好几次我都是故意拖着你，为的就是留你过夜......你不知道吧？刚分班那会儿我就注意到你了，你很好看，尤其是侧脸，身材也好，上课的时候我总是会忍不住偷偷看你。所以我就去找了老叶，跟他说我想让你给我补课......一开始也没想那么多，就是想了解你，有机会跟你接触。谁知道呢，我也没想到我会这么喜欢你，你就像是奶茶，我已经戒不掉了，怎么办？”

　　我喜欢你。怎么办，程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