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止静息》钱十三

4、第 4 章

　　照子息的经验，这种阵雨来得快去得也快。宁风看看时间还早，几人决定先蹲守着，雨停了继续拍。
　　失策的是伞没带够，把器材蒙好了五个人都成了落汤鸡。子息不知道从哪里摘来了蒲扇大小的树叶，于是个个都头顶绿油油地蹲在空地上。
　　百无聊赖。
　　程子淦呆呆想着不知道什么望着天，女助手摸出一把指甲刀修着手，宁风眉头紧锁严肃地蹲在中间，张林一会儿摸摸小镜子照照，一会儿看看天，一会儿偷看看宁风，一副蛋疼的囧样。
　　安子息不知道打哪摸出一把草叶子，坐在一块比较平的石头上，自得其乐地编着蚂蚱。
　　“唉，你编的这是啥？”女助手兴致勃勃地凑上去，伸手指戳戳：“蚂蚱？挺像的！”
　　“嘿嘿，我爷爷教我的。”安子息冲她傻笑，开心地把第一只成品递过去，“山里孩子，没别的玩具……我爷爷还会好多呢，蝴蝶，螳螂……我只学会蚂蚱就对了。”
　　女助手接过来，爱不释手。草蚂蚱头是头腿是腿的，自有古朴的可爱。不知道什么时候宁风伸长一只手冷不防夺过去：“这什么东西？”
　　“蚂蚱，老大，你看，小孩子手还挺巧。”丹丹献宝地说。
　　小草蚂蚱在宁风的大手里显得特别袖珍，宁风还是一脸严肃地把玩着它，旁边丹丹说：“小弟，这个给我了吧？”
　　“行啊……”
　　“好，我要了。”宁风斩钉截铁地说。
　　程子淦和张林挑高了眉，张大了嘴。
　　“老大你跟我抢这小孩子玩意干啥呢……”女助手瘪了嘴。子息立马说：“没事，我再给你编几个，呵呵。我爷爷回来了，叫他给你做，我爷爷手可巧呢。”
　　“小弟，我也要一个嘛~”张林挪着屁股蛋子蹲过来，“我也要一个，和宁哥一样的~”
　　“这东西那么好玩？米多，给哥做一个成不？”
　　“呵呵，行啊，行啊。”子息笑嘻嘻地又不知道打哪摸出几根草，盘着腿在众人注目下编起……草蚂蚱。
　　然后还自得其乐地哼起了听不懂词儿的小调。
　　宁风把草蚂蚱放在手心里，拇指和小指搓捻着，眼里一看着张林，他莫名就烦。几天了，整么拍他怎么不舒服，怎么看他怎么不顺眼。
　　雨很快就停了。

　　几个人搬家伙的搬家伙，补妆的补妆。宁风佝着背站在一边摆弄他那相机，不知何时安子息站到他旁边，踮着脚下巴越过他的肩：“宁叔叔。”
　　“啊，怎么？”宁风随口说。
　　“那个……能给我看一看么？”
　　宁风笑笑，随手把宝贝老婆递给他。安子息双手接过，很熟练地调出照片来看。宁风抱着臂看着他就这么“查阅”他的作品，少年看得颇仔细，眼睛微微眯着，眉心微蹙着，嘴微微嘟着……
　　打住。
　　“你觉得怎样？”清清喉咙，宁风故作正经地说。
　　程子淦要哭了，宁风他大爷在“请教”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屁孩的意见吗？！
　　“呃……我觉得……我只是感觉啊，”子息递还他相机，认真地说，“那个模特哥哥的姿势和表情好像不是很搭……他站的这么，咳，彪悍的样子，脸上又老是那么……”说着，还试图模仿张林舔唇眯眼的媚表情，“这个样子……嗯，可能要是上身侧一点，拧一点肩膀过去，像这样……”
　　少年认真地做起来心中浮现的那种姿势，赤裸的上半身微侧，脖子拧回来，眼睫毛低垂着，嘴唇自然地半开半闭。
　　“别动。”宁风沙哑地说。
　　“哈？”
　　宁风按了一下他肩膀，举起相机到眼睛，飞快拍下一幅画面。
　　“哎呀宁叔叔……我只是说说……”安子息顿时“羞怯”起来，不好意思地说。
　　心里却是：他拍我了！他拍我呢！他把我拍进他的相机啦！
　　“你说的有理。”宁风淡淡地说。然后健步如飞走开，大吼一声：“张林你给我过来！”
　　步子跨那么大，都显得有点不自然了。
　　安子息还沉浸在“被专业人物表扬了”的心态里，就差没有拎起裙边转圈圈：我被表扬了……被宁风表扬了……宁风表扬我呢……

　　主人家心情大好，一连几天饭菜都丰盛许多。宁风进度一加快，恶魔上司体质立马暴露无遗，几乎没拿皮鞭抽打几个家伙把心里冒出的想法（CJ的！）全部轮着来一遍。好在小粉丝安子息跑上跑下伺候得勤，笑得又跟朵野雏菊似的，几个人多少还能有点心理安慰。
　　只程子淦认识宁风多年，老觉得这家伙动作大得就像在掩饰什么。
　　暗示了几次，没必要这么赶，我们工作人员也是人，请不要把我当畜牲用，无济于事。
　　应该说……就像，上赶着要逃开这儿一样。
　　这晚吃完饭，宁风照例形象全无地蹲在屋外抽烟，程子淦乖乖进厨房跟子息一起洗碗。
　　“咳，那个，米多啊，你爷爷放你一个人在这里接待我们，也放心啊？”
　　“没什么不放心的……我也不是第一次了。何况哪有坏人千里迢迢来山里还住民宿呢，好些人，住着住着就成了朋友，还有人特地再来，一住几周的呢。我们也只是赚一点小钱……”
　　“这样啊……我们事儿做得差不多了，可能明天就走了，那你算一下这些日子的费用，我们走了一块儿给你。”程子淦说。
　　“要走了啊……”子息笑笑，把手从盆子里抽出来，在腰布上擦擦，“那我去房里找本子来算算。”
　　安子息，他只是客人啊。你还想什么呢。
　　一会儿又出来：“你们明天什么时候走？这儿路不好走，最好是一大早走，要不然……”
　　出门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哑一下，宁风在房里，高大得几乎顶到了日光灯，和程子淦说着什么。“那个，其实我爷爷明天下午就回来了，我爷爷做饭很好吃的，你们要不要……跟我爷爷见见，吃了饭第二天再走？反正……”
　　有点嗫嚅，说不下去了。安子息真想抽自己：语无伦次说什么呢？！自己是很久不见爷爷了……可是那些人，他们要见爷爷干啥……
　　“……”宁风看着他，深深吸一口烟。眉目氤氲在烟雾和昏黄灯光后面。
　　“行呀！”程子淦拐了老友一肘子，“反正那么多天了，不在乎多一天，忙了这么久，就当休息一天，山里走走逛逛呗。我也很久没见安大爷了。宁风，我们就吃吃安大爷拿手的苗家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