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舞》恍然若梦

11、第十一章

　　逸南嘴角扯了起来，带出个淡淡讥讽的笑容，目光扫到庄显臣老态龙钟的脸上时，心慢慢软了下来，收回正要脱口而出的尖利，只淡淡地说：“庄先生，谢谢您的厚爱。我与庄小姐并不相熟，恕逸南不能同意。”
　　庄显臣一下子失望到极点，“我知道，意文已是残疾，我家里又是这个样子。现在求你娶她，卑鄙又自私。只是，有哪个做父母的，遇到儿女的事，能不自私的？我希望在我有生之年，能看到她的归宿。你是个好孩子，我向来很喜欢你，把意文托付给你，我也能放心地离开。”
　　逸南脸色稍微缓和了些，委婉地道：“婚姻大事，总要你情我愿，我与意文小姐长大后并不相熟，她有自己的意中人，我也有我想要共度一生的人。所以，我可以答应您照顾意文一生，但我不能娶她。”
　　庄显臣闻言，用手捶着床边，恨恨地道：“那个误了意文一生的混蛋，我能将意文托付给他吗？我虽然骂走了他，可他居然再也没回来看过意文一眼，那样的东西，意文能依靠得到吗！”
　　逸南怔了一下，脑中略过那天夜里看到的甜蜜温馨的两个人，苦笑一下，原来爱情在残酷的现实面前，什么都不是。
　　“阿南哪。”庄显臣急切地伸出手，祈盼地对着他：“我并没有要求你只娶她一个，那样对你不公平。只望你能给她一个名份，善待她一生。”他急急地说：“你可以让她和阿贞住在一起，让阿贞照顾她，意文这孩子很乖的，她不会妨碍你的。。。。。。”
　　逸南霍然站起：“庄先生，您不要再说了，我拒绝。我母亲不会再服侍什么人。我的妻子要能够服侍她老人家，让她颐养天年。您想要个服侍意文小姐的人，您这盒子里的珠宝，可以让她住进颇为不错的疗养院。如果以后疗养院的费用需要我帮助的，我一定会尽我所能。毕竟，我母亲爱她一如亲生。”
　　庄显臣一下子黯然失色，眼中浮现出的绝望，令逸南坚硬的心微微有点发软，怕自己再有动摇，他向庄显臣鞠了一躬道：“您的意思，我都明白了。我的意思，也与您说清楚了。您静下心来养病。除了娶意文小姐这件事外，有什么事，您尽管吩咐。逸南力所能及的，一定做到。”
　　“你说的原本是我最坏的打算。”庄显臣的脸上已是死气沉沉，灰败不堪，无力地挥手：“你去吧。哦，顺便叫一下阿贞，我有话与她说。”
　　逸南应了一声，走到门口，迟疑一下，回头道：“您希望我娶意文小姐的事，就到此为止，希望您不要再与任何人提及。”他顿了顿：“尤其是我母亲。”
　　“什么事不能和我说？”
　　逸南一惊回头，母亲端着饭菜正正站在他的身后。
　　“没什么，我先下去。”他支吾着，侧身从母亲身边离开。
　　淑贞将手中的东西端到床前：“老爷，您先用点餐。”
　　庄显臣摇了摇头：“人躺着不动，没什么胃口，不吃了。”
　　“那怎么成，人是铁，饭是钢，总得吃两口。再说了，不能空着肚子吃药啊。”淑贞劝道。
　　“嗯，放着吧，我一会吃。你们都还没吃吧，先下去吃饭吧。吃好饭，阿贞你上来一下，我有事和你说。”
　　“有什么事您先和我说吧，吃饭不急。”淑贞道。
　　庄显臣没有与淑贞坚持，问道：“前几日你与我说医院通知意文可以出院了。你准备什么时候接她回来？”
　　淑贞急道：“老爷，意文的病没治好，怎么能就这样出院？”
　　庄显臣叹气：“阿贞，你的心情的我理解，意文的情况，只能这样了。你今天就准备一下，接她回来吧。我现在身体这个样子，不能去医院看她，十来天没见到了，很想她。”
　　淑贞沉默了一会，才回答：“是，老爷。”
　　庄显臣从枕头下拿出二张单子，挑出一张来，“这是卓玲生前，给你存的养老金，原本想你离开时给你的，如今，她不在了，我就先交给你了。”
　　淑贞呆了呆，眼眶立时红了，抖着嗓子：“老爷，阿贞不能要。”
　　“哎，这是卓玲特地为你存的，人死最大，听她的吧。”庄显臣急喘了几口气又道：“家里的人，能回的都回了，要走的，也都走了。只余下你们三个人。我如今已不比从前，所有我名下的财产全部不能动。这里是卓玲的体已钱，你给老丁夫妻，不多，也聊胜于无。”
　　“老爷，家里正是要用钱的时候。这钱我不能要。老丁的，您自己给他。我的，给小姐付药费。”淑贞坚决地说。
　　“意文的那份，我留好了。”庄显臣将刚才想要交给逸南的盒子递给淑贞：“这个，你收好，我已与慈田疗养院联系过。如果我不在了，你就送意文到那里去吧。”
　　淑贞哭着摇头：“老爷，您这是说的什么话，您会好起来的。”
　　“阿贞，我时日无多，你我都清楚，活到这把年纪，我什么都能看透了。只放不下意文。阿贞，卓玲在时，最信任你，意文也最喜欢你。我求你看在卓玲份上，看在意文是你从小带大的份上，常去疗养院看看她，陪陪她。”庄显臣说到伤心处，老泪纵横。
　　淑贞咬牙抬头：“老爷，我怎么可能送意文去疗养院？她就和我亲生女儿一样啊！您不要说了，您一定会好起来，意文也会好起来的。”站起来，她逃也似在离开，仿佛这样，就可以逃离这可怕的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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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洪妈忙碌着，将饭菜摆放好，“阿南啊，你饿了吧？早过了饭时了，你先吃吧。”她扬声唤坐在一边的逸南。
　　逸南没应声，洪妈拍拍他背，他才一惊回头，笑了笑：“洪妈，您叫我？”
　　“这孩子，在想什么心事，叫你好几声了。先吃饭吧。”
　　逸南这才注意到餐桌上已摆好饭菜。很简单的两个菜，加一碗骨汤。省起刚才见到母亲送到庄显臣那边的饭菜，也是简单素淡得很，心里泛起感慨，几曾见过庄家的餐桌上，放的是这样的菜式，就是向来的工人伙食，也好过现在许多。记忆里，自己想吃什么，母亲总能满足。庄家在伙食上，倒是从来不亏待工人。
　　思绪一时有些恍惚，其实，庄家向来没有亏待过什么人。环顾着冷清，萧然的客厅。这世界，从来就未曾有过公平。
　　“等我妈下来一起吧。”他勉强笑笑。
　　“也好。”洪妈说。
　　手机响起来，逸南低头，是世和。
　　“南，南，”一接电话，世和兴奋的声音就传了过来：“你什么回来？”
　　“世和。”逸南声音有点倦然。世和一愣，省起来逸南为什么会回香港，立即问：“你见到伯母了？没事吧？”
　　“没事，我妈还好。”
　　“哦，那就好。南，你的设计稿，太棒了！”世和兴奋地说：“你什么时候回来？我准备打样品了。”
　　逸南嗯了一声，第一次，没有觉得成功的喜悦。“世和，香港的事，有些复杂，可能要点时间处理。公司那边，你多担当点。”
　　“不是啊。”世和急了：“你的设计，打样你不在怎么做？”
　　逸南揉了揉头：“我尽量，你让斯琪多盯着点，有事随时与我联系，再说还可以用视频会议形式。总之，公司就拜托给你们了。”
　　世和兴奋的声音缓了下来，迟疑了一下，他问：“很棘手的事？需要我做点什么？”
　　逸南微笑，心里泛起暖意，“你把公司的事处理好，就是帮了我大忙了。”
　　“虽然我向来懒惰些，不过，公司是我们俩的，你放心。真不要帮忙？你这人就爱傻客气，什么事都自己背。朋友是什么？朋友就是用来利用的。知道不？”
　　“知道。”逸南笑：“需要利用时，我决不会客气的。”
　　世和收了线，逸南想了想，拨电话，电话刚接通一声，那边已接听了：“南，你太过份了。”斯琪娇嗔的声音迅速传过来：“你不是玩失踪么？怎么舍得打电话来了？”一连串的责备，如爆米花般爆出来。
　　逸南笑着听，直到斯琪停下来，才问：“牢骚发完了没？”
　　“没。”斯琪道，逸南可以想象她撅着嘴的样子。“那你继续，我听着。”逸南温和地说。
　　“你！”斯琪大叫，然后泄气般道：“没意思，你总是这样，我不想说了。南，我们在吵架也，我很生气，我在骂你，你总得给个面子回个嘴什么的吧？”
　　逸南轻笑：“是你在生气，不是我，我当然听你的指教了。”
　　斯琪声音都气拧了：“好好，南，你。算了算了，我不和你说了，再说下去要给你气疯了。”
　　“好了，别生气了，我是真的有事。”逸南收起笑，正色道：“庄家出了点事，我得帮忙处理，可能要过段时间才能回去。我的设计稿你都看过了吧。”
　　“看过了。”
　　“你先打样，细节地方不清楚的，随时与我联系。呵，对，电话绝对不关机。嗯，打好样后，让我看一下。”
　　“OK。”斯琪谈到工作，也敛起了小女儿的娇憨，认真回答。
　　斯琪是向来最能领会逸南设计意图的人，有她在，逸南还是放心的，又叮嘱了几句，挂了电话。
　　洪妈笑着问逸南：“女朋友？”
　　逸南脸微微一红，正要开口回答，就见母亲从楼上下来，神色极差，眼睛红肿着，显然是大哭过了，一怔之下迎上去：“妈，怎么了？”抬头看看楼上，心一紧：“该不是庄先生。。。。。。”
　　淑贞无力地摇摇头：“没有，还好。”逸南赶紧扶着她坐下，“妈，事情已经这样了，伤心也解决不了问题。您先吃饭，吃完饭后，我们商量一下该怎样做。”
　　淑贞倒在椅子上，“该怎样做？天都塌下来了，还能怎样做？”
　　逸南和洪妈对视一眼，洪妈小心地问：“老爷说什么了？你送饭上去前，还好好的。”
　　淑贞愣了半天，放声大哭：“太太，太太，我该怎么办啊~~~~”淑贞一哭，洪妈的眼也红了。逸南看着两个对抹泪的老太太，一时手足无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