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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月夜入古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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己一回到屋里找了陈大:“陈大哥,一个月前阿妈去张妹儿家的事情,可以再给我说说吗?”
陈大想了一会儿,说道:“那天我们吃了晚饭,天还没全黑,阿妈就说要去张阿妹家找她娘,说,”他脸上晕出一片红,顿一顿,才又继续:“说要给我说亲,碗都没收拾,急急地就去了。回来第二天,不知怎么就,就发病了。”
己一想了一下,继续问他:“阿妈回来以后,有没有什么跟平时不一样的地方?比方说,有没有说什么特别的,或者奇怪的话?”
“除了比平常出去晚回来半小时,好像也没有什么奇怪的。。。。。。”陈大仔细回忆:
“对了,她那天回来以后,一直说自己是不是撞邪了,要拿柚子叶去去晦气。但是大晚上的,家里哪里找柚子叶。”
己一暗暗琢磨:撞邪?当下决定去一趟张阿妹家。
晚饭后,记下陈大指的路,己一和苏内就着尚未全黑的天色找到了张阿妹家。
这天正好是十五,五名村里有“阴历十五搭初一,家里干活多注意”的习俗,意思就是说,每个月的农历初一、十五,村里每家每户都要烧香拜佛祈福求平安。
张妈妈看见己苏二人,又听她们说了来意,嘴里叨叨:“哎呦喂,阴历十五搭初一,尽量不出门,你们怎么都净挑今天出门啊,哎呦。”
苏内本是从大城市里下调锻炼的,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说法,难免觉得新奇,他接过了张阿妹递来的飘着茶梗的玻璃杯,微笑着说了谢谢,又问张妈妈:“十五不可以出门吗?”
他人生得俊俏,身材瘦高,手指白皙修长,虽然穿着朴素,却干净利落,另有一番气度,平时讲话的时候,声音带着一般年轻人所没有的磁性,轻轻一笑间,就露出来一口整齐白净的牙齿,引得那递茶水的姑娘刷地红了一张麦子色脸,端得青春无比。
张妈妈看了,心知苏内这样的人自己家女儿是肯定攀不上的,也不多说什么,只不动声色地叫了姑娘回屋,才回答苏内道:“按老人的说法,初一是新月的日子,那些身体虚弱的人,出去了,会对他们不利,十五呢,又是月亮的气最旺盛的时候,又容易引火上身。”
停了一停,又说:“你们看,阿大他妈,平时好端端一个婆子,上个月里非挑了十五晚来找我,回去了可不就出事了。。。。。。”
己苏二人从张妈妈那里并没有打听到更多有用的信息,但是因为这天十五,加之上次陈阿妈回去就犯病,所以张妈妈也硬是留他们二人在张家一起祭拜求福了,才让他们离开。
一通祭拜祷求完,等到他们出来的时候,圆月皎洁,已经上了中天。
村里的夜晚很宁静,凉风轻拂,因为没有光污染,天上的狮子座特别清晰明亮,散发出摄人的星光。
己一和苏内借着月光,不疾不徐走在路上,偶尔经过养狗人家的时候,那家里的狗就会吠上几声,仿佛是在责怪,责怪他们扰了这样月夜里本该有的清净。
他们本一前一后安静走着,在经过一个小岔道的时候,己一一直放在外套口袋里的玉玦却突然轻轻颤动了起来。她先是停下了脚步,然后想都没想,鬼迷心窍般就上了那岔道,任苏内在后面如何阻止她,嚷着会迷路,她也完全不理会。
她感受到身上那块玉玦一直在颤动,就好像是在引着她向前,不停地让她继续向前继续向前。。。。。。
半响,她停在了一个看起来已经废弃很久的黄泥砖屋前。
屋子南北朝向,显是年久无人居住,屋外长毛了半人高的杂草。大门松松垮垮地掩着着,仿佛只需风大一点,就能够立刻把它吹垮。
己一正犹豫着是否推门进去,突然被人从身后拉住了手臂。
她终于回过头,看到沉默了半路跟在她后面的苏内,正极不赞同地对她摇头:“大晚上的,乌漆麻黑,不要进。。。。。。”
“喵~”一声缥缈的猫叫突然响起,打断了他。
己一一转眼睛,抽出了被抓住的手,推开了门。
那门被推开后,松松垮垮地摆着,发出了老旧木头吱呀吱呀的声音。
门后是再普通不过的老黄砖屋,天井,正屋,左边一个小厨房,右边一个小茅房。厨房外一个水井。大约的确是久无人居住,四周长了跟屋外一般及膝高的杂草,然而令人惊讶的是,正屋的墙上,密密麻麻攀着的红色藤蔓,显示出了与整个屋子破败基调格格不入的生机。
她缓慢地往正屋走去,突然又停下。本后面一路跟着她向正屋走去的苏内,不料她会突然收脚,一个停不住,就直直朝她撞了上去。
他摸着被她的头撞疼的下巴,难抑地抽了口气,问到:"干嘛突然停下?"
"你看。"她说。
此时他二人正停在离正屋门槛一米外处。
月光下,苏内的目力可以看到屋里空荡荡,除了门口正中摆着的一张老旧的藤摇椅,再无一物,他不明所以:“一张摇椅。有什么问题?”
己一心里却生起了一丝异样。
她走了进去,伸出手,轻轻摸了摸那摇椅的把手,翻转手指,果然看到指上无一丝尘埃,再去摸椅背,同样干净无尘。
"嘎吱,嘎吱"随着她的动作,静谧的空间里响起了摇椅摆动的声音。
才走到正屋门槛的苏内,正好就看到一张老旧的空摇椅在夜下对着十五的月亮有节奏地前后摆动,仿佛那椅子上本正有人坐在那上面摇着腿而他却看不见一样,端得让他心里发毛,一股凉意突突地就从他的背脊升了上去。
"你听说过太行山下峡谷的一个无名村吗?"己一突然问他。
"太行山?"苏内不解。
"传说那个村子里有一个屋子也是南北朝向,屋里也只有一张放在正厅门口的椅子。不过,那是一张太师椅。"
"……然后呢?"苏内感觉自己背脊的温度又降了几度。
"听说坐过那张太师椅的人都死于非命,村里也发生了很多诡异的事件。你要试试现在这张吗?"己一依然是一贯的面无表情。
苏内忍住翻她白眼的冲动,心想:这种破玩意儿,鬼才会想试!然后反手使劲搓了搓自己骤然凉透的背脊,深吸了一口气,才问她:"看不出来,原来你喜欢讲鬼故事?"
然后他看到那个女人甩给他一个她很莫名的眼神,仿佛是在问他:她为什么要和他讲鬼故事?
苏内忍不住又搓了搓自己的背脊,说道:“陈大还在家等我们,我们做客的,不好让他等门。。。。。。”
己一扫他一眼正要开口,突然停了。
苏内见她半响不回应,又只抬头望着屋顶,便也转身,追随她的视线去看,顿时惊吓得大叫出声:“啊!!!”
那摇椅的正上方屋梁竟悬挂着一只睁大着细长红眼睛的黑猫头!
仔细看去,那猫头仿佛还处理得异常干净利落,连接着缺失的下半身的地方,刀口整齐干脆,除了头部外,连半分多余的身体结构也没有留下,猫头紧闭的嘴里,正叼着一张细长的红底黑字鬼画符纸。
苏内再也忍不住,猛地拉住己一就要拖出门槛,嘴里说道:“这里太诡异了,我们马上走。”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己一身上的玉玦剧烈晃动了起来,仿佛是在叫她不要退缩。她于是倏地停下脚步。
几乎是同一时间,“咚!”身后传来了重物落下的声音。
二人回头去看,原来那黑猫头从梁上掉落下来,正正落在了那摇椅的中间,此时正用一双细长的红眼定定看着他们,而原来含在猫嘴里的符纸,则一路滚动来到二人身边,堪堪停在了苏内脚边。
"嘎吱。嘎吱。"月光下,爬满红色藤蔓的破败老屋里,又一次响起了摇椅摆动的声音。
“别捡。”己一回过神看见苏内正弯身去捡那张符纸,马上就开口阻止他。
然而还是迟了,只听他“嘶!”地抽了一口气,即刻丢开了符纸,翻开手掌,只见碰到符纸的手指部位已经渗出了一道道深深的血痕。
“什么鬼?!”他下意识低咒了一句。
己一观察过他的伤,才小心翼翼地用指甲去拈起那张符纸来细看。纸里面藏了四边皆韧的薄长刀片,并看不出是什么材质做成,但从苏内见韧淌血的伤去分析,便可知那韧极其锋利。
“难道你刚才就猜到这张纸有古怪?”苏内用左手托着受伤的右手,耐不住地又抽了一口气,问道。
己一看了他一眼,缓慢回道:“刚才那猫头掉下来的时候,它是滚到你脚边的,说明这并不只是一张普通纸的重量,里面很可能藏了东西。。。。。。”
苏内实在不得不佩服身边这个女人的观察力,自愧弗如的同时又觉得这个破地方实不应该再逗留,于是一把拍掉了她手上的符纸,就又拉着她往外走,边说道:“不管怎样,我们马上离开这。”
己一虽然感受到身上的玉玦仍然在剧烈晃动,但因为顾及苏内的伤,担心那符纸上还沾了其他更难以预料的药物或菌体会使伤势恶化,一时也只顺从地让他拉着走。
然而二人才走出正屋门槛两步远,身后又传来了声音。
“吱吱。吱吱。吱吱。”
苏内这次决定直接忽略,只当什么都听不见地继续拉着旁边的女人快步往外去。
然而当下一秒“扑扑。扑扑。扑扑。”翅膀扑动的声音响起来的时候,他终究还是一边迈着向外的脚步,一边好奇地回过了头。
映入眼帘的,是那正屋旁本来静止的红色藤蔓慢慢地起了骚动,然后那片红里,就突然生出了成千上万闪着光的小黑圆点,定眼看去,原是一个个黑色的眼睛。
然后,他看到那些黑色的眼睛拍着红色的翅膀铺天盖地迅猛地朝着他们的方向飞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