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窍玲珑玦》木渺渺

5、常务副市长

　　苏己二人从陷阱里被路过村民救起，又回到陈大的瓦屋时，已经日上三竿，陈阿妈也已因为折腾了一夜累得熟睡过去。

　　己一将连着两夜看到人影的事情，如实告知了陈大，然后问他：

　　"陈大哥对这事有什么看法，或者说线索吗？"

　　"没有人会打我家主意的。"他苦笑了一下，说道。

　　事实上屋里的人都是这样想的。

　　但为什么还是出现了半夜窥探的人？

　　甚至没有顾忌地连着两个夜晚出现？

　　到底是什么东西这么吸引对方？

　　己一想了想："会不会是阿妈有些什么宝贝，连你也不知道？毕竟她平时怪古灵精怪的。。。。。。"

　　苏内接口："没错，这也不是完全不可能的。。。。。。"

　　陈大认真想了一会，确定地说："确实没有。"

　　几个人就陷入了沉默。

　　“我想起来了，阿妈一个月前，夜里去了一趟张妹儿她家，回来第二天就开始不正常了。”陈大突然一拍自己的大腿，说。

　　己一正要进一步问他细节，长得熊一般的驻村第一书记李杰突然"哈哈"着大跨步走了进来，一边拍手叫道：

　　"总算找着你们两只野猴子了！"

　　又见他走过去一只熊掌打在苏内的肩膀上："你说你两个咋的就这么会躲啊，手机不接，人还找不着！可不就跟孙猴子一样难逮住！"

　　苏内恰被他一只巨掌拍中昨夜的摔伤，痛得马上就要跳起来了，却又被他一把拉住手朝门口去，要看就要拖出厅门了，他又突然停住，回头看见己一仍旧原地不动，又拉着苏内回去，伸出空的一只手就要去拉己一。

　　然而己一身体敏捷轻盈，一个侧身，就灵巧避开了。直看得熊人李杰又哈哈大笑起来：

　　"还真是只鬼精猴子！走了走了，小猴子们快跟我来，可是有大人物等着呢！"

　　己一没有料到，李杰口中的大人物，居然是市里来的常务副市长薄懿。

　　像己一这样的小人物，也只在地方台的新闻或者盛大会议转播时才能见得到这样的领导。要不是村支书亲自介绍，她真的会以为自己认错人。

　　只见那人面带红光，皮肤保养得极好，带着一副方形金边眼镜，身上一件质地良好却看不出品牌的深兰色T恤，衬着同样品调的黑色长裤，左手带着一只黑色表带的薄腕表，手指修长白净，身材挺拔适中，通身的气派，并不是个五十岁官场大佬的形象，反而更像从贵族门第里出来的斯文儒雅的高级知识分子，若非要挑点形象瑕疵的话，只能说可惜他的黑色鞋子上沾了泥泞不够干净了。
　　然而己一疑惑，常务副市长，但凡公务出门，必定跟着人，不说前呼后拥，至少也有司机秘书小弟，为什么此时竟一个人出现在这样的村子里呢？

　　李杰虽然长得熊，却是个人精，看一眼己一的样子，就明白她的心思，于是悄声对她说：“薄常务很关心我们五名村的扶贫情况，前面已经带着调查小组来过好几次了，不过这一次，常务说是独自来进行调研暗访的，所以我们也没有事先收到通知，他也的确低调得很，都来到这了，连我都没通知。我要不是早上正好碰着，认出他来，还真不知道上面要暗中调查我们的事。我特意拉你和苏内过来做汇报工作，就是因为知道你们会办事。你说是吧？”

　　己一听明白他就是找她和苏内来做“好汇报的”。

　　她没有直接回应李杰，看向了苏内，却正好看到他对着薄懿弯出一个无声而略带腼腆的笑容。薄懿回应他的，则是一个慈爱的眼神，又点了点头。

　　于是她对李杰说：“有苏内在。”

　　“哈哈，对，对。”显然李杰也看见了那边的眉来眼去、微笑点头，他立马意会到他二人是旧相识，而且关系应该还很不错。但既然二人都没有要在明面上相认的意思，他当然也得跟着装糊涂。

　　他跟薄懿介绍道：“薄常务，这两人就是我刚刚和您提过的，五名村扶贫工作做得比较出色的两位同志，己一，苏内。尤其苏内这个小伙子，更是年轻有为啊！”

　　薄懿笑着点点头，和苏己二人握了手，说：“同志们都辛苦了，五名村的一些基本情况我都大致听李杰汇报过了，不过我这次来是想要知道更加真实详细的情况，尤其是存在因病因残、缺乏劳动力情况的，听说你们负责的一户正好就是这种情况，走，带我去看看，路上也给我详细说说。不过，可不许只挑好听的糊弄我。”

　　讲完，他就领先走了出去，看起来竟似有些着急。

　　苏内见状便赶紧跟了上去。

　　己一和李杰则很识趣地踩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跟在后面。她一边回应着李杰的话痨，一边细细地观察前面两人。让她惊讶的是，五十岁的薄懿体型比二十五岁的苏内要高大，正正好大上一号。

　　他们到达陈大的老旧砖瓦房的时候，陈阿妈刚又发过了一轮癫狂，被陈大绑到了椅子上。

　　只见她低着头，仿佛倦极。然而当薄懿和李杰走近她查看的时候，她见了那二人，大叫了一声：“啊！啊！不要刺我！不要刺我！”竟又癫狂了起来。生生吓得李杰一个不稳跌坐在地上。陈大赶紧又制住她，生怕她万一挣脱出来伤了大人物。

　　李杰人胖，跌在地上一时难起身，他向着离他最近的那位常务伸出手，以为对方至少会拉上一把，哪知人家却根本没理他。

　　薄懿看向苏内，问道：“你刚才说医生是怎么说的？”

　　“不排除遗传因素，要么送医，要么。。。。。。”

　　“现在有一个扶贫医疗项目，她这样的情况没有问题，你们去帮她申请，尽快送医。”

　　苏内像听到天籁般马上就要说好，却被后面的己一一把抓了手臂拦住话头。

　　只见她对着陈大，问道：“陈大哥，阿妈现在的情况，恐怕只有县精神病院会收治，你应该知道，进了那里的人，能不能再出来，谁都说不准，你同意送吗？”

　　陈大沉默：就算钱的问题解决了，难道他真的能忍心，把已经八十岁的老母亲送到满是疯子的地方吗？他一直以来，也只有这一个母亲相依为命啊！

　　薄懿看他做不出决定，暗暗着急，不由自主地拿出了官腔：“苏内，治病救人要紧，你现在就跟我回去着手医疗补足的申请，我给你最大的支持，特批。”

　　己一心里起了疑惑，为什么这位薄常务看起来。。。。。。好像很着急要把陈阿妈送进精神病院？

　　于是她抢在苏内的前头对薄懿说：“薄常务，毕竟这是陈家的大事，我们不如给陈大哥一点时间再考虑清楚吧？您看呢？”

　　她的话让薄懿迅速察觉了自己的冒进失态。于是他复又缓了语气说：

　　“嗯。小己说得也有道理。我太着急治病救人了，差点儿忽略了家属的心情。这样，阿大你呢，今晚就好好再想想，但是你要记得，母亲生你养你，可不能看着她生病了，都不好好给她治，这是大不孝，明白吗？这个医疗项目按正常手续是不容易批下来的，但是为了照顾你们家这个特殊情况，我这是顶着压力给你们特批了。可千万别辜负了我对你们的信任和支持。知道吗？好了，我们明天再过来。”

　　说完又意味深长地看了己一一眼，没再说什么，就快步走了出去。

　　李杰看他这样，又见己一面上依旧毫无表情，对着她恨铁不成钢似的跺了一跺脚，又瞪了一眼，才大叫着“薄常务，我人胖腿短跟不上您的大长腿啊，您可等等我！”快步跟了出去。

　　眼看着薄懿和李杰出了门，又连影子都不见了，己一分析起刚才薄懿对陈大讲的话来，孝义劝导，权势威逼，恩威并用，几乎每一句，都是在要让陈大将母亲送进精神病医院。但是，为什么？他又为什么如此急切？这样对他又有什么好处？她想不通。

　　转过头来，看到苏内还怔怔地站着，眼神缥缈。

　　己一看看他，敏感地察觉到他此刻的情绪与平常不同。然而她没有多管闲事的习惯，且又想着去找陈大再详细问问之前陈阿妈半夜出门的事情，转身就要进屋。

　　却听见苏内低不可闻的声音：“他刚才带在手上的腕表，价值超过百万。”

　　己一转回身来看他：“你怎么知道？”

　　“Breguet Grandes Complications（宝玑经典复杂系列）5377陀飞轮腕表，我在我妈长辈家见过。”

　　己一心想：怪不得这么好看，可惜她买不起。

　　然后又要转身进屋。

　　“小时候我喜欢养金鱼，他常来找我爷爷下棋，送过我一条寿星头的，我是真的很喜欢。”苏内继续说。

　　己一停下来：“你是说喜欢鱼，还是喜欢他？你应该知道那条鱼并不是要送给你的。”说完就走了进去。

　　苏内听她这么说了，仿佛才恍然大悟。

　　他低喃道：“对啊，有趣可爱的金鱼种类那么多，又怎么会有人给小孩子送象征寿星的南极仙翁头呢，他自然是送给当时还没从高位上退下来的爷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