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蜜]孽子》神俏

5、凡间眷侣（上）

　　润玉因灵力耗尽，维持不住化形，现出白龙原型，长长白银鳞尾夭矫蜿蜒，缠绕莹莹仙磷，透出森然霸气。
　　然而，在的场凡人却欣赏不来，各个都捂住了嘴，藏起尖锐的叫声。
　　妖怪！
　　大家的第一反应，都是觉得润玉是妖非神。面对异类，人们天然地难以生出亲切感，往往也不会有太大的善意。“非吾族类其心必异”的古训，深深刻在世间万灵的心底。
　　人类对冷血鳞物天生心怀恐惧，许仙见自家温婉善良的娘子现出白色长尾都会恐惧，更遑论与润玉无亲无故的峨眉众？

　　周芷若却浑然不在意，她抚上润玉苍白而俊美的面颊，哀凄而痴然地道：“你一定不会有事的……润玉哥哥。你可是神仙，怎么能死呢？你是芷若在这世界上，最后一个在意的人了，你绝不能死！绝不能……”

　　峨眉众人本就觉得新掌门练功有些走火入魔，精神不太正常，如今见她竟不惧鳞尾森然，言语痴缠，更是感其疯癫。
　　“疯了，疯了……真的疯了……”丁敏君瞪大了眼睛，喃喃自语，不自觉摇头。如今这峨眉竟然由一疯子执掌，实乃门派不幸，天下之灾！

　　“你说谁疯了？给我准备上等的金创药！去广罗灵丹妙药，还不快去！”芷若拂袖，厉目而视，威仪赫赫，声若震雷，众人瑟瑟，莫敢悖逆。

　　随后，周芷若日夜照顾润玉，润玉本就是天命神君，实力非同一般，怎会轻易死去，身体渐渐康复。

　　这天，润玉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第一反应就是意识到自己显出原型了，其次才是注意到这是凡间女子的闺房，“莫非……”

　　水盆落地咣当作响，热水流淌一地。

　　润玉神仙之躯，其实并不会生出多少污垢，但芷若不忍仙神蒙尘，每日用清水清洁润玉的身体。

　　“你醒了！”喜悦如飞鸟从芷若的声音里飞出。

　　“芷若……”润玉按住额角。
　　“你先别乱动！你还没好呢！”周芷若连忙过去，按着他，让他重新躺下。

　　润玉在躺下的过程中又瞥见了自己的龙尾，试图收起，可惜灵力不足以他化形，只是徒劳的令龙尾夭矫。他心中又恐又羞，连忙用尾巴卷起锦被，将长长的白色龙尾盘成团藏匿于被子下，上半身也出于自己我保护抱紧了锦被，把自己整个儿裹了起来，仿佛一条巨大的蚕宝宝。

　　“噗哧……”周芷若抬袖掩唇，笑容却从眼角斜飞而出，妩媚灵动。她从未见过一个大男人的行举如此可爱。

　　“你、你别笑了，我自知相貌粗鄙……”润玉表情十分不自然，脸色羞红，身子瑟缩。幼年的经历，让润玉对这龙尾产生不可磨灭的自卑认知以及扭曲审美。

　　“怎么会，神仙哥哥实在太过自谦了，你是芷若这辈子见过最好看的人。”周芷若在他床边坐下，笑吟吟地望着他。

　　“不可能，润玉有自知之明。”润玉垂下头去，明明是能光耀六界的绝世天颜，却因为自卑而敛起了光芒，若明珠蒙尘。

　　周芷若伸出白细柔荑，抚上了润玉的面颊，触感温润，“神仙哥哥，你再胡说八道，芷若就生气啦。”说着捏了捏他的脸颊，把他当作团子来捏。芷若本就是玩心未泯的少女，平日里，由于润玉在他心中高不可攀，可如今他不但“落”到自己手里，还流露出了难得的崔瑞，她自是玩心大发。

　　润玉倒是不抗拒的芷若的肆意扰弄，他还记得自己很小的时候，荼姚也喜欢这样捏自己，也不知道怎么的二人竟然渐行渐远，到最后她对他冷若冰霜，他对她又敬又怕。

　　其实，这根源还是润玉太过于优秀了。荼姚偷窥他时发现，润玉小小年纪便能将诗文倒背如流，并做出锦绣文章，知道他很可能会取代自己亲儿子在天帝心中的地位，威胁到旭凤继承大统，这才疏远起他的。

　　这会儿，荼姚变成芷若，他们之间再没有隔着旭凤，荼姚自然也不会忌惮他，便也坦诚大方地夸赞起来。

　　芷若见润玉还死死裹着自己，明眸一转，猛地出手要掀开他的被子，润玉反映很快，立即往床的角落里挪去，把被子抱得更紧了。

　　“你又不是没有穿衣服，为什么要遮掩得那般严实？”

　　“因为这尾巴非常丑……”润玉感觉有些无法面对芷若粲然的眸子。

　　“怎么会，明明是那样威武而漂亮……”

　　“威武？漂亮？”润玉迷惑地重复。

　　周芷若将两个截然相反的形容捏在了一起。那白银龙尾，狰狞威猛，又流光梦幻，正如她所言。
　　第一次被这般称赞的润玉愣住了，“你真的觉得它威武、漂亮？”

　　“当然了，我骗你做什么了？”周芷若初次觉得这高不可攀的仙人也有天然痴傻的时候，傻起来还这般可爱。她低过湿热的巾帕，“擦擦，你出了好多虚汗。”

　　润玉接过，“是你一直在照顾我？”

　　“不然呢？”周芷若心说峨眉派上下都被你这神龙吓得不轻，除了我谁还敢照顾你？她没有明说，润玉却猜到了。

　　千万年来，人们厌恶他的龙尾，一方面是出于族类相异，一方面也是畏于其威仪。没人会喜欢这种天生带有强大威能的象征之物，除了此类本类。

　　这一刻，润玉算是彻底沦陷了。

　　他无法拒绝芷若如水的温柔，无法忽视她绝美的笑靥。

　　之前他不断铺设的心理防御、自我催眠皆土崩瓦解。

　　他再也无法克制自己对她的感情，所有的理智都下了地狱见了魔鬼。

　　润玉康复之后立即会了天界，来到月下仙人面前，冷然命令：“叔父，小侄希望你近日里不要入这姻缘阁。”

　　丹朱从未见润玉这般神色，也无法理解其中转变，兀自按照自己以往的风格回应道：“这是我的姻缘阁，为什么不能去？”

　　“你若去了，我便把你曾深恋花神梓芬之事，昭告天下。”润玉堂而皇之地威胁，一改平素温润无害的风格。

　　“什么？！”丹朱惊慌失色，“你怎么知道？不对……直到如今，花神已死，你再说这些，又有什么影响？”

　　“你就不怕，引来天帝的厌恶和水神的异视？”

　　天帝是他亲兄弟，迷恋梓芬甚也，丹朱当初就是因着这一层，而未出动去追求梓芬，反而为天帝和梓芬牵了红线。若是让天地知道自己也曾觊觎梓芬，多半非好事，但也可能只是引起天帝旧日思恋，与他把酒言欢，但——这事终究是丹朱秘而不宣的心事，若是世人皆知，他绝对受不了，否则他也不会藏匿千年。

　　“好，我答应你就是。”丹朱左思右想后道，“不过你这般挟求究竟是为何？”
　　丹朱百思不得其解。
　　莫非是看上哪家姑娘，却不希望别人知道？
　　到底是谁？
　　莫非是凡人？
　　也对，润玉再怎么说，也是天帝之子，还与水神之后有婚约，他若爱上了凡间女子，这事儿必然遭到天后和天帝的双重反对。

　　见润玉不答，丹朱便笑笑道：“你其实不用这般戒备，我呢，是月下仙人，生平最看重的男女情爱，费尽浮生也在成全世间有情人，你若是看上了哪家姑娘，只管跟我说，不必遮遮掩掩，我反而会为你打掩护呢。”

　　“劳叔父费心了，不过此时，润玉自会处理妥当。”润玉礼貌而疏远地作揖道，随即遁去，又去了凡尘，那里有他心心念念的姑娘。

　　……

　　润玉回到凡间，告诉芷若：“当初你问我心意，我没如实回应。”
　　芷若面泛桃花，低着头，身体不自然地扭动，显得扭捏又娇羞。

　　“现在，我重新回答你——我喜欢你。”润玉道。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芷若一下子就投入了润玉的怀抱，“这世界上谁都会摒弃我，除了你！”

　　润玉笑容复杂，即甜蜜又苦涩。
　　被爱的狂喜，身份的鸿沟，绝伦的痛苦，无望的爱恨……诸般强烈的感情冲刷着他的内心。
　　他想爱她，又不敢爱她，心思百转千回，纠结成团。

　　他对荼姚的爱，和芷若对他的爱，就像是致命的罂－粟绽放在白色的心壤之上，将一切染得罪恶阴暗。

　　荼姚，待你清醒之后，还会爱我吗？还是对这生于凡劫的爱感到痛恨和鄙薄？这一朵罂－粟，到底是你我共享，还是我珍视，你摒弃？

　　一种下意识的判断，让绝望在润玉心中滋长……
　　润玉拥着芷若，佳人在怀，心中却满是不安和惶恐。

　　最终，他在她耳畔道：“无妨你爱我短暂，哪怕是一瞬，润玉也谨记万年，日日复年年，岁岁复朝朝。”温柔缱绻。

　　“傻瓜你在胡思乱想什么呢？就算你不爱我了，我都会一直爱着你……”周芷若笑得甜美，唇齿藏糖。

　　就算你不爱我了，我都会一直爱着你……这句动人至极的情话，从此凝固在了润玉的心头，再不曾离去，哪怕日后兵戎相见，爱恨交缠，他也不曾遗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