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植物研究指南》火光烛天

3、5.5/2017

　　今天的天昏昏沉沉的，但是不觉得沉闷，可能就是个普通的多云天气。

　　周五下午是文综三门连考，考完就放学，比平时可以提早放半个小时左右，还挺惹人高兴的，可能高三久了，学校一点小恩小惠都会觉得相当不容易吧。

　　为了避免周末李及巳拉着自己去李家吃饭，白不暮周五先跟他去吃了一顿，李妈妈张罗了一桌火锅，辣味吃得很过瘾。

　　去掉这些随便怎么样都好的日常，今天白不暮又见到了一株新植物。

　　274号研究室里，培养皿里清淡的液体逐渐凝结成了小小的颗粒，然后像是被什么神奇的存在一粒粒点上金黄的色彩，最后松松散散地堆积在一起……是谷堆。

　　白不暮又等了一会儿，培养皿里却没有更多的变化了，谷粒一样的颗粒们堆积在一起，捧起一抹丰收的颜色。

　　从边上抬升起的桌子上拿了个长柄小勺子，还有个圆形的玻璃盒，白不暮拿勺子去拨弄谷粒堆，又舀起了几粒。

　　只是拨动的时候，谷粒就像平常普通的谷粒一样往下滑落，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舀称的时候也很平常地就被舀起来了。

　　金灿灿的谷粒被放在玻璃盒里，圆滚滚鼓囊囊的身子随着白不暮的走动，在盒底滚来滚去。

　　站在长桌前，白不暮挑了几个大碟子，挨个取出一枚谷粒拿小刀划开，观察有什么不同。

　　前几粒谷粒化开谷皮后，露出的都是正常的粉白米粒，只是稍微大了一点……比白不暮平日里见到吃到的米粒大了两三倍。

　　直到第四颗谷粒被划开一道小缝，里面不再是露出一线粉白色，而是溢出了金色的液体。

　　白不暮没敢用手碰，还是用之前稳固谷粒用的小镊子去夹这颗奇怪的谷粒，可只是轻轻一夹，谷粒像是被狠掐了一把，直接从被划开的细缝里面溢出两滴豆大的金色液体，然后整个谷皮也跟着溶解成同样的液体，在碟子里汇成一团金色。

　　白不暮有点懵，还拿右手持着的小刀去来回拨动液体，却没有在里面找到一丝杂志。

　　白不暮又回去去看之前的三粒谷粒，它们还是皮是皮，米粒是米粒的乖乖呆在自己的碟子里。

　　这一小团金色液体看起来有点稠，是有点通透的金色，毫无杂色，也不沾东西，白不暮刚才那镊子和小刀都戳过它了，镊子和小刀头上都没有带上余液，液体在碟子里滚动得也很顺畅。

　　白不暮凑上去，用手拨了两下，去闻金液的味道——不确定气味有没有毒性——鼻尖环绕的是一股清淡的米香。

　　接下来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总不能学习神农尝一尝吧……白不暮觉得有点麻爪。

　　先把装了金液的碟子也放一边，白不暮继续切其他被舀起来的谷粒，剩下七颗都是普通的米粒。

　　之后白不暮又去谷堆里舀了两次，没直接切，先放在一起对比的，一共二十多粒谷粒，看起来……没有一点差别。

　　不过白不暮反而有种模模糊糊的感觉，好像知道哪个会是特殊的“谷粒”。

　　预判一次，再切一次，这两舀谷粒里，特殊“谷粒”一共三粒，三粒都被白不暮感觉出来了，不过也有两回感觉出错，普通的谷粒被白不暮感觉成了特殊的“谷粒”。

　　最后白不暮也没敢尝尝切出来的金液，四粒“谷粒”里汇集的金液如果喝，大概也有一小口了，白不暮把它们一起倒在一个可以密封的玻璃试管里，想了想又给试管写了个标签贴上。

　　“274号-5.5/2017”

　　再对着培养皿里的大堆谷粒发了下呆，白不暮把长桌上的实验器材归整好，转身离开14号研究室。

　　如果再多几种植物的话，要不要去买个本子什么的记录一下？

　　白不暮一边想着，一边去了357号研究室，毕竟是第一个崽(？)，感情深厚，而且现在总共也就俩植物能看的。

　　357号没什么变化，还是小小的一枝，笔直笔直的，看得白不暮有点手痒痒想去戳戳挠挠。

　　在白不暮想做点什么的时候，他忽然在357号身上感觉到了一种微妙的……慌张？

　　像是被恶霸逼迫的良家妇女，自己无力做什么的慌张感。(？)

　　有点微小的不忍感……白不暮最后只摸了摸357号的炸毛尖叶子，还是熟悉的柔软手感。

　　然后想着自己274号研究室弄得那管东西，白不暮拿了镊子来想试试夹一片357号的叶子下来观察。

　　第一回直接拿镊子去夹，没拔动，白不暮想起自己拿手拨动357号的时候，碰到的像绒毛一样柔软的叶子，试探着拿手去拔。

　　意料之外设想之中的轻松，白不暮还没出什么力气，一片尖尖的铁色小叶子就顺着白不暮的力道脱离主体了。

　　拔下来的叶子和原本的主体一样，用手捋起来柔软非常，又带着韧性，手一松开就变回笔直笔直软硬不吃模样了。

　　而用镊子去别动，用小刀切割，都不能伤及叶子分毫，连弯曲都没有。

　　还挺有意思的……一样拿了个可密封的玻璃小圆盒装了这片小叶子，给贴上了日期标签，今天的观察任务就完成了。

　　再等到去看看之前没踏足过的一片研究所区域后，结束了一天的探望，白不暮回到电梯间平台上——算了直接叫升降平台吧——但没有急着回去，而是站在平台中心思索。

　　为什么时隔两年，研究室才长出来奇怪的植物？

　　这些奇怪植物，父亲知道吗？他知道这个地下研究所吗，这里到底算是什么样的存在？研究室入口的图又是怎么回事？

　　之前一直没有什么影响，但白不暮这段时间晚上还是做梦，梦见那个奇怪的图了，他后来自己思考整理了一下，发觉开始梦见树图的第二天，就是357号出现的那一天。

　　每天晚上，都会梦见一双粗糙的，骨节粗大的手，死死地篡着一块漆黑的石头，用石头的一边尖端在不同颜色的土地上刻画，凌乱的线条缓慢地勾勒出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

　　不同的是，每天晚上看见的角度都不同，刻画的地方都不同。

　　虽然也不是什么噩梦，醒来也没觉得身体哪里不舒服，反而似乎还精力挺好的，但就是觉得有点奇怪，每天都在做差不多的怪梦，还都是和那副图有关……

　　连看了好几天，感觉自己都能画出来了。

　　白不暮忽然想到了什么，心念道:去父亲去过的地方……然而升降台毫无动静。

　　低头看看脚下一圈圈荡开的木色年轮，不再继续为难自己和奇怪的研究所了，白不暮选择上升回家。

　　因为进入研究所只要站在那副图上就好了，隔着毯子也没关系，所以白不暮又把毯子给铺回去了，现在一阵细微的眩晕淡去后，脚下踩的就是软软的毛毯。

　　毛毯边摆着一部手机，白不暮就地坐下，伸手捞来手机，查看有没有什么新消息。

　　研究所只能自己进去，随身的东西除了衣服以外，全部都会留在地下室里，试过几次之后，白不暮每回下研究所前，就自觉把手机留在地毯上了。

　　毕竟白不暮试过拿手机录像自己进出入研究所的场景，放慢倍速后，看见的情况像是白不暮被吸入地下一样，非常快地，而随身携带的东西，就是“哗”地一下掉落一地。

　　手机里除了班级群的插科打诨，没什么新鲜东西，白不暮随意地扫过李及巳发的一排消息，无关紧要无关紧要。

　　再翻了翻新闻，看新闻的软件还是刚高三的时候，老师让下的，说是每天都要看看，高考指不准就会考到，不过等过了高考出卷时间之后，老师就不要求了，毕竟卷子都定下了。

　　白不暮也没删这软件，就每天当着打发时间看看，而自从357号发芽以来，白不暮每次翻看新闻，心里都抱着一种奇怪的感觉。

　　应该是想多了吧……

　　翻完手机白不暮正准备关机上楼，手不小心碰开了任务栏，本来也没什么，却瞥见了“信息”的图标明晃晃地挂在任务栏里。

　　跟在图标后面的，是再清晰不过的“母亲”两个大字。

　　白不暮无意识地手一抖。

　　认真的说，有点意外，这么多年不见的母亲居然会给自己发消息。

　　不过现在发消息很少见了吧，大家基本都是通过社交软件聊天，除非是打电话才用手机自带的，还有些人干脆连电话都用的社交软件。

　　白不暮胡思乱想地点开任务栏里的消息，屏幕中页面跳转。

　　母亲:有时间出来吗？

　　稍微犹豫了一下，白不暮点开回复栏，打出回复的句子。

　　白不暮:这周末都行。

　　然后像逃避一样关掉手机，把屏幕漆黑一片的手机塞回口袋里，白不暮起身上楼。

　　时隔多年，毫无联系的母亲发来消息约着见面，这到底是人性的扭曲(不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在白不暮有限的记忆里，母亲对自己很好，父亲变得不太对劲之后，更是母亲在照顾自己，为此母亲甚至放弃了自己的一部分工作。

　　这样的母亲，照理来讲不会是那种，因为父亲的坚决而多年不联系自己的人，还是说母亲自己也出了什么事情，一直到现在才抽出空来找自己？

　　捏捏鼻梁，这会儿白不暮已经走到自己卧室，他脱下鞋躺上床，抱着被子侧躺着，眼睛望向房间侧顶上的一面斜面天窗。

　　天空中，稀稀落落的几颗星子闪烁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