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鸟术师实习记》宇文觉

37、36．魔蜮森林（一）

　　冬日昼短夜长，不过晚上六点的样子，外面几乎全黑了。
　　为了稳定白术的情绪，红景天压抑着焦急的心情，尽量用平静的语调说：“白术你呆在这里，不要乱走，我去魔蜮森林找苏木。”
　　“我要去。”被“魔蜮森林”四个字惊到，白术光是站在那里就心跳加快手发凉，她是真紧张，可虽然紧张，她还是要去。
　　“不行，一个苏木已经够麻烦了，我不能让你再涉险。”
　　“是我把他带到您这里的，如果说您有责任的话，我也一样有责任。”白术说：“或者是景天前辈认为我会给您添麻烦？”
　　想确实是这么想的，可是红景天总不能刻薄到当面对一个孩子说“你就是给我添乱的”，那太伤人了；但是也没有太多时间在这里为了口舌耽搁，万一苏木那边真的出了事，可是晚一秒都人命关天！“蓬莱三山严禁术童子进入魔蜮森林，既然你是在蓬莱出身，就不能不遵守规定。”搬出官方规定，红景天干脆利落地说完，匆匆出门。
　　“规定是规定，可规定不是让人做胆小鬼的！”白术两手把住门框：“术童子是不能进入魔蜮森林，可是难道我学习法术的目的就是为了一辈子当个被庇护在别人羽翼下的术童子？术童子总有一天不再是术童子，总有一天是要独当一面的，难道不能从现在开始么？”
　　这一番话倒是少年锐气，说得义正词严，红景天笑笑：“说得好。”一边笑，一边从手中放出什么东西来，两道光锁像两条闪亮的活蛇一样从她手中飞出，“啪”“啪”两声缠绕在白术身上，连手脚一并牢牢锁住了。光芒凝固下来的时候定睛一看，竟然还真是两条蛇，凉冰冰地缠在身上，饭铲形的蛇头蹭在在白术纤细的脖子旁边，嘶嘶地吐着芯子。
　　拼命忍住即将破口而出的尖叫，仰着头不敢看脖子以下那两条蛇，白术说：“您放开我！”
　　“这不是蛇，不过是束缚的魔法而已，我可不是玩毒蛇的黑巫师，只是不这样我实在怕你不肯呆在这里，抱歉了！”红景天瞬移消失在屋外，只听得屋内传来一声：“我要告您非法拘禁！！！！！”
　　虽然是“瞬移”，但是没有“洞穿世界之门”这个蓬莱特产便携定位道具，红景天只好驱动两条腿跑路，赶到那里已经是月至中天了。强行打开结界，妖怪世界漆黑的入口蛰伏在暗夜里，诡秘而不动声色地等待着她。微弱的月光下，犹如不见边界的巨大的猛兽张开的血盆大口，一端维系着人类熙熙攘攘的世界，另一端则通往不知所向的幽冥空间，唇齿之间吐吸着散逸的妖气。
　　丝毫无法感知苏木的气息，红景天忽然灵机一动，从兜里掏出手机，拨通了苏木的号码。
　　耳朵边传来的是意料之中的女声：“您拨打的电话不在服务区——”
　　她心头一冷，最后的侥幸心理也消失无踪，苏木果然没有回到常世！魔蜮森林里，怎么可能有电波通讯？叹一口气，红景天无奈地走进了漆黑的入口。没有常世灯火的繁华，可以称之为光明的，只有头顶半轮缺月，月边数点寒星，数十步之外的地方，便模模糊糊看不清什么了。虽然法术高明却缺乏应急经验的隐者红景天心头一片茫然，魔蜮森林如此阴暗广阔，入口也不止一处，这能到哪里去寻找苏木？
　　周身忽然有种不祥的感觉。她掏出一个诱饵丸子，向暗处的从林内一抛。
　　丸子堕入黑暗，随即响起一连串的扑动喘息咀嚼之声，低沉的喉音令人联想到猛兽，但绝不仅仅是猛兽，是远比猛兽更可怕的东西。墨染的夜色中亮起了一盏盏冷色的灯笼，红景天苦笑，不是虎豹的眼睛，那是夜行的妖怪手中的灯。
　　拿出指方向用的占卜勺子，就地占卜，因为周遭的妖气太过浓烈，勺柄每次指的地方都不一样。无奈地长叹一口气，她急忙用隐匿了自己的身形，这个时候无暇再招惹什么妖怪的敌意了！疾行着，喘息着，筋疲力尽却一无所获。且不说苏木是死了，纵使苏木不死，这般大海捞针又能找到什么？眼看天色蒙蒙，体力近乎崩溃，自己的隐身咒也要撑不住了，再拖延下去恐怕寻人不成反赔进了自家性命。
　　步履沉重地返回居所，空荡荡的房间让她大惊失色，仿佛兜头泼来一通冷水！白术呢？难不成一个术童子竟然解开了“双蛇盘兔”的幻术加束缚术双重法术！她是真的不了解白术，以为这个长着一双诱人的猫眼喜欢幻想的小女孩和同样年纪的术童子没什么差别，却不知道解法术是白术的长项，大有过人之处。当初在身边有人格斗，枪械指着脑袋的危急情况下，尚且四分十六秒解开逆八卦法阵，连血河也不能不有三分刮目相看的意思，如今救人心切，那简简单单地的幻蛇之术怎么可能困得住她？
　　不过白术并不知道入口在哪里，也许清晨就会回来了吧，这样想着，忽然觉得脖子上有什么东西在动，伸手一抓，原来是一路留下信号的追踪甲虫。大惊失色！——如果是这样，自己在出门的时候，就已经被白术放了甲虫在身上，当自己在森林里摸黑瞎跑的时候，白术一定已经踩着自己的原路，走了进去！一旦进去，什么信号都没有用了，白术一旦开始乱走，恐怕难以找到回来的路。
　　一个人栽进去还不够，还要搭上一个人！还是三山人人都知道的人！自己救不回来，只好向三山求助。红景天一向离群索居，想到要和那群人打交道，就头疼无比。

　　关于蓬莱三山，红景天认识的人并不多，双花是其中之一。得到术童子的通知，正在授课的双花急急忙忙弃了那些术师走出来，隐鬼一步不离地紧紧跟着他。赶到红景天等候的会客小亭，却看到红景天正在和魑魅大打出手。
　　两名女性如此这般，实在有碍观瞻。双花皱起眉头。
　　“住手！”威严地大声喝止，魑魅却没有停止的意思，手上毫不松懈地攻击着。红景天似是理亏，只用小法术护身，却不还手。
　　“魑魅，你若是失手杀人，就会被剥夺四鬼法师的身份，当成伤人的妖怪处决！不要意气用事！”双花严厉地喝道。
　　丝毫没有作用，盛怒之下的魑魅已经半妖魔化，只怕跟本没听见这几句话。双花只得伸手格档，隐鬼惊叫一声：“先生！”
　　魑魅的利爪已经抓在他手臂上，华丽的锦绣衣衫扯破了，留下五道犯着毛边的轨迹，沾染着红血，空气中骤然窜起血腥味。双花用另一只手锁住了魑魅的手。忽然意识到这是双花，魑魅的身体松懈下来。双眼燃得通红，声音沙哑：“如果他死在那个地方，就算不当什么四鬼法师、做回杀人妖怪，我也要取你性命！”
　　“冷静些！不要乱说话！”双花把两个人隔开，转向红景天：“什么事情？怎么你来了？魑魅也来了？”
　　魑魅和红景天都是不在蓬莱居住的，忽然见到这两个远客，双花有些意外，从魑魅的话语里，他听得出事情不秒。
　　“他把先生带到魔蜮森林里去了！要不是我忽然想起追踪先生的行踪，先生死在那里也没有人知道！”
　　“先生？哪个先生？”双花开始不明就里，忽然大惊失色：“你的……先生……黄檗？”
　　这说来话长，魑魅没好气地把来龙去脉说了一通，心里焦急，语速快得像机关炮一样。“本来我一发现就该自己去魔蜮森林找先生，但是因为我从前树敌太多，独自闯入确实力所不能及，所以才来这里，不料却和她碰上了。”一边说一边愤愤地扫一眼红景天。
　　双花没听见她后面的话，他的耳朵边像有几面大锣同时敲响一样，镇得他缓不过气来。满脑子只余一句话：“黄檗回来了！”“黄檗回来了！”
　　红景天满面忧愁，低声说：“不光是苏木，白术恐怕也跟进去了……”
　　隐鬼并不在意这些令人惊骇的消息，一双紫色眼睛只关注着自家先生。
　　双花的脸色渐渐平静下来。除了特意向别人表示亲近流露出笑容外，平时的双花喜怒不形于色，此时他已经从极度震惊中恢复过来。
　　“景天前辈，”他精致的眉毛因凝神思考而带着几许沉重：“从年龄来说，您是前辈，我没资格指责您。可是您这回实在太轻率了，您的情绪不稳定，也太累了，去我的‘关龠（yuè）居’休息一下吧。我尽量去找那两个人。”
　　“你不告诉长老让大家一起去么？”红景天差异地问。
　　双花摇摇头：“如果那样的话，违反规定，白术会被记过，对那孩子的前程不利，何况大量术师拥进魔蜮森林，会引起妖魔异动。”
　　“这……”
　　“前辈放心好了，”双花露出很淡的笑容：“您也挺说过我这个人吧。我不写一个潦草的字，也不会做一件潦草的事。”
　　“可是先生，”隐鬼说：“涉及到白术，要去通知离垢堂么？”
　　“这个时候告诉他……”双花说：“你想让他死么？”
　　“这件事就不要让更多人知道了，魑魅、隐鬼和我过去，景天前辈您等消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