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鸟术师实习记》宇文觉

25、25．送上诛杀令

　　本来是抱着扶危救难的心思而来的苏木和白术，因为海王花的意外恢复正常，而充分领略了莳川山谷一片其乐融融的美好氛围。第二天睡觉睡到自然醒，狠狠地享受了一番美景美食，此外，入眼的自然也全都是美人，真正是让人目迷五色。
　　“对了苏木，”下午茶吃点心的时候，白术忽然说起一事。
　　苏木正一口吃下一块桂花糕，被白术一句话弄得噎住，涨红了脸喝进两杯玫瑰花茶，才缓解了状况。
　　“明天一早我送你去景天前辈那里，她会引导你学习法术。”白术见状，站起身来走到他身边，拍拍他的背，“慢点吃啊，怎么一口吞啊，难怪要噎住了。”
　　正在这时，苏木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好大声的音乐。“喂！”苏木接起来，听见一声“苏木少爷”立刻大惊小怪地叫起来，一口一个惊叹号，“天哪！小八！你怎么都会打手机了！”
　　“小八，换我跟木木说。”手机里传出他爷爷苏天雄的声音，“木木是你吗？”
　　“是我……”苏木答应着，“您怎么来电话了？”
　　“听说你要去红景天那里修行啊！太好了！”爷爷爽朗的声音直穿鼓膜，“这么多年来你跟着我一直没学到什么东西，太可惜了！红景天是个很不错的人，你跟着她学那最好不过了。替我谢谢白术，让她多费心了！”
　　“喂爷爷，您怎么知——”苏木话没有说完，电话咔嗒一声挂了，他无奈地看了看恢复原始界面的手机屏幕。
　　“因为一旦开始修行，你就不能随随便便和外面联系了，景天前辈是一个很严格的人。所以，无论如何也应该通知天雄先生一声。是我早上给天雄先生去的电话。”白术不紧不慢地说道。
　　想不到你倒是很周到啊。看着白术天真的娃娃脸，苏木不禁这样想道，说句：“麻烦你了，多谢。”
　　“唉？”白术眨着猫咪般的眼睛，“你呀！谢什么谢！说起来也是我给你添了太多麻烦。不过，这个，”白术忽然很高兴地说：“也是缘分吧。”她滋滋地喝着玫瑰茶，一脸笑容。
　　深秋昼短夜长，第二天天还没亮，蔷薇血就送他二人到了莳川对岸，因为不放心，海王花也跟去了。
　　“真是抱歉，让你们白跑一趟。”海王花一脸歉意。
　　“不白跑，是我们平白当了一回食客，花妖们做的点心和茶真美味呀，真是不虚此行呢。”白术笑呵呵的。
　　眼看着苏木和白术的身影消失在清晨河边的薄雾里，“我们回去吧，”蔷薇血说。
　　天色很早，回去的时候，路上一个人都没有。蔷薇血跟在海王花的侧后方，看着他轮廓纤秀的中性背影，清晨的秋风吹起珍珠色的长发，衣带流水般飘拂着，真真是名画里“曹衣出水，吴带当风”的写照。
　　心里一阵冲动，蔷薇血扑上去抱住了那个身影——是抱住之后，才反应过来自己的举动有些失常。“祭司大人？”海王花困惑地望着她，太久的标本状态让他对现实似乎有些反应迟钝，不过他仍然下意识地摸着花祭司玫红色的艳丽短发，回应了她的怀抱。
　　“您怎么了？”
　　“我一直和标本状态的你在一起，有五十年了……你不知道，那时我拼命地想，如果你是活的该有多好，可是我知道那是不可能的……每一天每一天，一万八千天，我看到的都是没有表情没有生命的你的标本，你只有在我的梦里才会对我笑，对我说话……”
　　“我知道，”海王花低声说，“那时我没有办法回应您，可是我知道您一直在我身边。”
　　“所以你现在对我笑，对我说话，我仍然觉得好像在梦中一样。”
　　海王花的脸色变白了：“您不相信现在的幸福么？”
　　“不是，我只是害怕，就像梦总有醒来的时刻一样，这样的幸福也会有终结的一天。”
　　“您和我都是妖怪，有漫长的生命可以在一起，您不必害怕。”海王花叹了一口气，“是您唤醒了我的生命，请您相信我的武力，即使以后您不再是百花的祭司，我的力量也是您的力量。如果您害怕梦会破碎，我就让您永梦不醒。”
　　难得两个人相处，蔷薇血和海王花一路上走得很慢，说了许多粘腻贴心的话，徘徊在莳川山谷的外围，不肯进去，生怕回去之后，在百花的众目睽睽之下，就没有这样能够直抒胸臆的机会了。可是终究不能不会去，磨蹭了一个多小时，天都大亮了，花祭司终于把自己从多愁善感的状态调整到了正常状态，海王花也把自己从极尽妖娆的状态调整到了一般状态，才双双返回莳川山谷。
　　一进山谷，就看见白衣的山茶花妖——名为夜光的少女匆匆跑过来，“祭司大人！阿海！”
　　“谁来过了？”感觉到生人的气味，蔷薇血问。
　　“是术师。”海王花的判断力自然高出普通花妖一等。
　　“有客人来了，自称是蓬莱的术师。似乎和这里很熟，我资历浅没有见过，阿紫姐姐在招待他。是个年轻人。”夜光模样乖巧地回答。
　　“招待？”蔷薇血颇觉得意外，纤细的眉毛略略拢了一拢，“那就是待之以客了？这时候上门的客人，还是蓬莱的术师……年轻人……”这个概念太笼统了，她一路狐疑，等进了屋子，一眼就看见坐在客席上喝茶的白蔹。
　　“啊……哦，”一连发出两个语气词，蔷薇血神色一正：“白先生！”
　　白蔹从容点一点头，并没有起身客套，只继续呷一口玫瑰花茶，才说：“很香。”
　　对于白蔹故意拿捏的高姿态，蔷薇血微微不快，觉得很不寻常，但她知道眼前这位是花神青帝也会以朋友待之的人物，不好说什么，只好不痛不痒地说一句：“白先生怎么到这里来？”
　　“刚才……白术在这里？”白蔹不紧不慢地问。
　　“嗯？”蔷薇血疑惑：“是个实习的术童子，你们认识？”忽然领悟到什么，又问：“您的家人？”
　　白蔹点点头：“她是我恩人的孩子。不过我此行不是找她，而是另有一件事。”他顿了顿，抬头看着站在蔷薇血身旁的海王花。身姿高挑的美丽花妖毫不畏惧地直视白蔹，那双眼睛艳红如血、剔透如红钻，实在是美得惊人。
　　“珠玉在侧，连我都觉得自己污秽不堪呀。”白蔹感慨地说，“海王花这样的美人。真可惜。”
　　蔷薇血听到他语调不善，马上语气一沉：“可惜什么？”
　　“还请花祭司让海王花回避一下。”白蔹放下茶杯，坐直身体，笔直的肩背线条薄削犹如刀锋，给人飘摇而又危险的不适感。
　　“他是我的人，有什么话不能当面说么？”蔷薇血的语调越来越严肃，一种对峙的味道开始弥散。
　　“不能。”白蔹相当干脆。
　　“那是什么？”
　　“必须要海王花回避才能说。”
　　“你要知道你现在身在隶属花祭司的莳川！”
　　“那又如何？”
　　“你这……”
　　如果破口大骂就失去风度了，集百花灵气而成的花祭司还不至于如此失礼，一番短句碰撞下来，蔷薇血咽了咽想要发作的冲动，回头说：“算了，既然白先生不肯，阿海你先回避一下。”海王花没有一句反驳，只微微低着头，以一种极其优美的姿势退出了门，而且还轻轻地合上了门。
　　“现在可以说了吧。”蔷薇血的不快溢于言表，这在花妖之中可是少见的火爆脾气，难怪人家都说蔷薇虽美，却是带刺的呢。
　　“等等。”白蔹站起身，突然伸手，弹破了留在蔷薇血肩头的一个水泡，留下一滩小小的水渍。
　　“你这是干什么？”透明的水泡轻飘飘的，蔷薇血自己都没有觉察到。
　　“这是刚才海王花趁我们不注意留在你身上的。他是掌控水的妖怪，只要有这个被施了术的水泡为媒介，他即使离开了，也能看到这里的场景，听到这里的对话。所以这个东西不能不先消除掉。”
　　“……”蔷薇血有些尴尬：“我不知道，阿海他……”
　　“不要紧，现在没有关系了。”白蔹从袖中取出一页通缉令，反过来把背面递到蔷薇血面前。看着伸到自己面前的一页纸背面和五根苍白嶙峋的手指，蔷薇血不解：“这是……？”说着就要翻过来看。白蔹抽回手：“你最好有个心理准备，再看正面的内容。”
　　这句话不说还好，说出来蔷薇血就更按捺不住，呼啦一下翻过来，就看到“将海王花诛杀，其孢子亦不能留在世间……”几句话。她头脑“嗡”的一声，周身都冷了，满眼的字看不清楚，只有朱砂写的血红血红的“诛杀”两个字，那么刺眼那么刺眼地晃过来晃过去。
　　“这不是真的，你捏造神谕……”从齿缝里迸出艰难的辩解。
　　“花祭司不认得东方青帝的神鉴么？”白蔹无视于蔷薇血的痛苦，平静地反问。
　　伸手就要撕，白蔹早有准备，不用咒语，只心念一动“定身咒”已出手，在蔷薇血被定的瞬间，将通缉令一把夺回。
　　“这是欺罔！青帝已经答应了我的愿望，是他将阿海复活的，为什么又要杀他？既然活之，又要杀之，玩弄生灵于鼓掌，这就是天道吗？如果青帝不给我们任何希望，哪怕我永远因为得不到而痛苦，阿海他永远因为没有生命而寂寞，也不过就是求不得罢了。可是现在这样，太残忍了……天神怎么干得出这么残忍的事情……以后再不会有花祭司会相信青帝的承诺了……”
　　“上神行事，一贯如此。”白蔹声色如常地说，“你身为花祭司五十年，难道不知道么？至于相不相信天神的承诺，你想想，世间可有把命运完全交给上天而从不怀疑的信徒？妖怪也好，人类也好，都是走投无路或者难以抉择的时候，才会祈求庇佑，才会觉得冥冥之中自有天意，才会想到离地三尺有神灵。永生永世有人不信鬼神，但也永生永世有人祈求神佑，这并不会因为天道不符合你的意志而改变。”
　　“大术师果然伶牙俐齿……”蔷薇血不去看那张刺眼的通缉令，强行恢复了理智，冷笑道：“好一个卫道士！”
　　“既然花祭司已经觉悟，请让海王花随我走。出于人道主义精神，我也不愿意在你面前杀他。”白蔹开门见山地说。
　　“我不同意。”蔷薇血一字一句地说，“阿海也一定不会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