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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1、女儿 ...

  •   过了四五日,胤禛还不见好。实在影响我的睡眠,便将他驱逐到染墨斋。走的时候可怜兮兮。我则回归到铁石心肠,因为我突然觉悟此人根本在使用苦肉计。将绿衣调去专门伺候他,也让钮钴禄氏看着。
      “每天按时吃饭,中午要睡觉。不许一直看书,也不许总在外面呆着,天凉了,对肺不好,更不许出府去。老老实实,不得造次。”
      “你来看着我好了。”他说。
      “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没空。”
      “什么事情比爷更重要?”
      还真是目空一切的自大狂妄。不理他,转身出去。
      因为我得去管着元荷。她听说我跟她阿玛打了架,阿玛又生了病,便去找茵茵的麻烦。这丫头,这些年下来,规矩学了不少,是个亲王家的格格样儿。可秉性中带着倔强,真性真情,跟胤禛很像。假想如不是老康对胤禛的那些评价让他彻底扭转了性子,他还会是大爱大恨的一个人。其实他也依然是这样的人,只不过别人看不到。而元荷,一直伴着我度过了那些艰难的岁月,也很清楚我与她阿玛之间的纠葛。她一直是偏帮我的,我知道。
      但她去找茵茵理论,这就不对了。首先是身份辈分问题。他人并不知道她们之前是相识的。她见了茵茵还得行礼,乖乖尽做小辈的本分。其次他阿玛的女人争风吃醋,怎么也轮不到她出面。再者她还有个亲额娘李氏。
      叫了元荷过来,细细地问话。
      “为什么这么冲动?”
      “你们都能忍,我不能。”她依然别扭着,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对。她的“你们”指我跟莫儿。
      “你觉得这是在帮我么?你将你额娘放在什么地方?”
      她一愣,“元荷没有想到这么多。”
      “所以我说你冲动。”
      她咬着唇,闷闷地。
      “元荷,你不小了。说话做事,要先想想。我与你阿玛之间,并不是那样简单的事情。”
      “都是因为年玥茵呐。”她还是抓住这一点不放。
      “那你去跟她吵架,有结果么?”我其实也很想知道,她们吵了些什么。
      她望着窗外渐渐清晰的落雪,摇摇头,“她说,她只是做了应该做的事情,成为雍亲王的侧福晋。每一个人都希望她这样做。她的父亲,她的兄长,甚至是程远帆,还有您。”
      “她说得没错。”我淡淡道。
      “所以您就得受伤,阿玛就得两难?”她侧目看着我,不解地问道。
      “你阿玛是不是两难,我并不清楚。而我,注定要受伤,有没有年玥茵都一样。”我轻轻替她拨开额前的发丝,又说,“元荷,一个女人的一生,要幸运还是不幸,跟男人其实没有什么关系。他们给不了任何保证与承诺,不要把所有的希望都放在他们身上。因为即便没有其他女人,还会有他的前途,他的野心。这些事情永远都会有矛盾,有冲突。这就是生活。”
      “我不明白。那人生还有希望么?”
      “当然有。有儿,有女,生命因此延续。所以,你幸福快乐,我便会满足。”
      “额娘。”她深深地望着我。
      “但是你必须去给你阿玛的侧福晋道歉,不管她是茵茵还是什么人,你都得去道歉。”
      “不要。”
      “那好,去院子里跪着,想通了为止。”我一向是严厉的人,她很清楚。
      在这件事情上,她似乎是铁了心,不打算妥协于我。一句话也不说,跪在了屋外的门廊上。雪花随风飘落在她单薄的肩膀上,她依然坚毅地跪着,不为所动。
      过了半个时辰,李氏过来了。大概是听说元荷被我责罚,过来劝解。自弘昀去了,元荷跟李氏的关系便亲近了一些。她们毕竟是母女,而时间会使人改变想法。
      她在元荷面前蹲下,跟她说话。我坐在屋内,听得很清楚。
      “你就服软跟她赔不是吧,这样倔着怎么好?”
      “额娘,您不明白的。您回去吧。元荷还好。”
      “你看看你,脸都冻紫了。天这样冷,别跪了,去吧。”
      “我不会跟她赔不是的。元荷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
      “她对你一直很好,所以我也放心。可你的性子,什么时候变得这样倔了?”她这句话里的“她”是指我。
      “我一直就很倔,并没有变过。只是您不了解罢了。”
      稍后闻得一声李氏轻微的叹息。她敲了门,进来跟我问安,慈母的样子。相较之下,显得我特像后妈。
      “你是在做戏?还是真生气?”她临走突然问我。
      我似笑非笑地望着她,“这话问得顶有内涵。不过我不会回答,自个儿琢磨吧。”
      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与李氏竟然有种惺惺相惜的感觉了?她现在有儿子,日子会比我好过么?不见得。所以我说给元荷的理论,是不成立的。有儿,有女,更伤神。门外就有个让我伤神的。她打算跪到什么时候?
      唤了莫儿,让她知会四爷一声。将难题扔给当爹的总没错儿。没一会儿,胤禛过来了。在屋外,跟元荷说话,轻轻咳嗽着。
      “你想叫阿玛陪你么?”又是苦肉计,烂招数。还真管用。
      元荷见他打算一直呆在这儿,赶紧爬了起来。透亮的窗纸上,立着两个人影。
      “阿玛,您还病着,别让元荷担不孝女的罪名。”
      胤禛轻笑着,“那你去跟你额娘说,阿玛替你去赔不是。”
      “不用。”元荷赶紧制止了他,“我自己去。”
      “那好。”
      元荷说完,便走了。
      胤禛推门进来道,“没办法了还知道搬救兵。”
      “你的闺女跟你一个德行。”我没好气地道。
      “我什么德行?”他解了身上的披风,交给身后的绿衣,“去将书房的药端过来。”
      绿衣应了声是,便出门去。
      “回去喝,别在我这儿碍眼。”我不耐地挥手。压根儿还没想过跟他和好呢。
      “一个病人在雪里跑来跑去,不好。”人家倒是会为自己找台阶下。
      我依然坐着,看闲书。
      “看什么呢?”那人好奇地将脑袋伸过来。
      “离我远点,会传染。”
      “这会儿怕了?早先怎么不怕?”
      我合上书,直言道,“四爷,我还没有打算跟你重归于好,所以不要白费心机了。”
      “爷知道。”他漫不经心地说着,又咳嗽起来。
      我皱着眉,“钮钴禄氏盯着你喝药了么?怎么还这样子?”
      “这样不是挺好?雍亲王偶尔也得偷懒。”他淡淡地看我,明眸如星。不像病人。
      对视许久,不说话。
      我转身过去,背对着他,趴在桌上,“胤禛,胤禛,胤禛,你究竟想怎样?我现在爱不是,不爱也不是。你倒是告诉我,我该怎么办?”
      感觉到背上轻微的力道,是他的手掌。
      “敏儿,你我结发逾二十载,从相知到相爱,难为,难得。我带给你伤痛,亦为你穷尽心思。我曾说过,我爱你,是希望你快乐。若你不快乐,我爱着你又有何用?可爱你,已经成为我的习惯。你不爱我时,我觉得时间难捱;你爱我时,我觉得时间太快;而在你不知道该不该继续爱我的时候,我便心慌乱……”他一边轻轻诉说,一边抚着我的脊背。
      我就这样趴着,不流泪。
      “你也告诉我,我该怎么办?”他问。
      我想,我们不能这样继续下去了。这样的我,这样的他,都已经背离了各自的本性,错得不能再错。
      “我们应该离婚。”我说。
      他的手指在我的后颈上游离着,“怎么离?我不会让你离开,也舍不得让你离开。你舍得么?”
      我舍不得,可我不回答。
      “你舍不得的东西太多。”我不堪忍受皮肤上的微痒,伸手挡住他的手,却被他反握住。
      “你知道么?那年你去了大觉寺,那些时日,是我有生以来最最难捱的。明明是盛夏,你不在的夜晚我却感觉如同寒夜。‘可怜两地隔吴越,此情惟付天边月。’这一句真真是我担心的,我就怕你不会回来,不愿再陪着我,不愿再念着我……”
      “我就是太念着你呀,所以我才难过,才痛苦。这样的爱,已经变质了。我不想要,真的不想要……”我喃喃道。
      “给我时间证明,我值得你爱。”
      “多久?一生?”我的手在他的掌心里,出汗,发潮。如果用一生的时间证明出来一个好结果,我就会欣然接受么?一直以来,我都不是在要一个结果。我只是想享受相爱的过程。他不明白。前半生用来爱,下半生用来证明这爱是值得还是不值得?有点不划算的买卖。
      “用不了一生,也许会很快。”他微微沙哑的嗓音,听来有些陌生。
      我没有给他答复,不承诺也不否定。
      元荷回来的时候,成了雪人。
      “做什么去了?”胤禛皱着眉问。
      “跟侧福晋打了一架。”她还在笑。
      “让你去赔不是,你倒好,反了是不是?”我佯装怒道。
      “跟她说好的,如果我打赢了,就免了道歉。”她拍着雪,“真让我赢了。”
      “伤着了么?”
      “打雪仗,您以为玩摔跤呢?”
      我看了看胤禛,他也看我,摇头。
      这丫头!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71章 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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