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棘玫瑰》绿腰青曲寻卿

7、第 7 章

　　我回到赫尔蓝庄园的时候，已经是三天后了。
　　还没到大门，我就看到我小小的缇雅坐在公爵庄园的大门口，似乎是在等待我。直到我走到她面前，她才发现我回来了。她抬起头，眼中全是泪水。
　　我冲她微笑，她的眼睛更红了。我张开怀抱，她迟疑了一下，猛的扑过来。
　　只不过是个人类的孩子，还带着食物芬芳的气息，拥有着人类才拥有的泪水。其实，这是多么美好的生命啊，能像花一般绽放，能一直长大一直到老，能躺在摇椅里安静睡去，获得永眠。
　　这不是很好的事情么？
　　永眠啊，那是我多渴望的事情。
　　永无止尽的活着，永无止尽的黑暗，无法在太阳下拥抱花朵，人们畏惧我，痛恨我。不，不光是人类，连我的族人，都恨不得我从来不曾存在过。这世上，唯一爱我的哥哥，如今也不知道散落何方。
　　可是，你为什么不怕我？因为你想变成我？想要复仇？想要凌驾于人类之上的力量？还是，你开始惧怕光明，想要躲入黑暗？
　　我忍不住开始质问她：“为什么？”
　　她的泪水还挂在眼角，眼睛睁得大大的，似乎对我的提问很惊讶。然后她低下头，想了想，很轻的说道：“只有变成跟你一样的存在，你就不会离开我了吧？你就不会抛下我离开这么久，甚至永远不会回来。苏，你能陪我到永远么？”
　　我歪着头想了一会儿，永远的陪伴啊？谁能陪谁到永远呢？每个生灵一生下来就是独立的个体，没有谁能依附谁到永远。但是这种被全心依赖的感觉是那么奇妙，让我冰冷的心都感觉到了柔软，我甚至就要答应她了。
　　但我很快清醒了，一把推开她走向庄园。不是的，不能这样，人类之于我，只是短暂的一瞬息的生命，她现在所渴求的，便是今后她所痛恨的。谁会愿意永远只能潜藏在黑暗里苟且的活着？当她受够了嗜血的折磨，当她满手鲜血的时候，她一定会后悔的。我宁愿她如向日葵一般活着，即使短暂，也是绚烂，就让我一个人，做一支黑暗里的银玫瑰，生于黑暗长于黑暗，在黑暗里永远沉寂吧。
　　所谓命运，大抵是不愿意随我所愿的。
　　终究我还是把她变成了吸血鬼。
　　如今我坐在古堡冰冷腐朽的巨大王座上，缇雅安静地伏在我身边，她枕着我的腿，支起她的上身，眯着鲜红的眼睛注视着王座下单膝跪着的她的管家，眼中闪动着邪魅和嗜血的欲望。她的金色长发依旧这么美丽，铺散了整个王座。她开心地大笑，银铃般的笑声中参杂了无数的媚意，响彻整个古堡……

　　芬迪斯的深秋很美丽。湖畔遍布着金黄色的落叶，铺的厚厚的一层，踩上去很柔软。
　　我静静地坐在落叶堆上，安静的看着湖里的游鱼。想着刚刚在我闪身出阁楼的时候看到的缇雅脸上的惊讶与慌张。
　　她那么渴望成为吸血鬼，但是她用尽一切办法都不能让我动摇我的念头。真是任性的小姑娘，变成吸血鬼，就能永恒了么？
　　我无聊着划着湖水，然后，缇雅尖利的惨叫声传来，她在叫我：“苏，救我！”
　　我从没跑过这么快。夜晚的风吹起我的长发，黑色的裙裾飞扬，那是遮天避地的黑暗。我听到我自己的揣息，全世界都失去了声音，只有她的声音在那里响起，救我！
　　该死的，我怎么就忘了，勒森巴家族的叛徒还在芬迪斯。
　　我终于看到缇雅了，她伏在玫瑰园里，像一只断线的木偶，周围浓重的血腥味还未散去。我飞速掠过，很快追上了一只杂血，一把拧断他的脖子，像折断一个竹条。然后才惶恐不安的回到玫瑰园。
　　缇雅的脖子还在流着血，已经是很少量的血了，一滴一滴的落在玫瑰上，我嗅到了那浓重的芬芳。
　　我抱起她，她的眼神已经涣散开来，望着一望无际的夜空。她似乎感觉到我到来了，手指在颤动，似乎想要抓住我。那么不甘，那么绝望的流逝着的生命。
　　你还是这么渴望成为吸血鬼么？永恒的生命，那是痛苦的开端。
　　我听见血滴声已经渐渐微弱了，她身体里的血液已经快流完了，但是她依旧不甘的睁大着眼睛，那么坚持的，渴望活下去。
　　我叹了口气，慢慢割开自己的手腕，凑近她的唇。她就像是饥渴很久了，开始拼命吮吸我的血液。原来血液流失的感觉是这样的啊，我感觉到喉咙的干渴，因为体内的血液流失得这么急迫，让我急切的想补充血液。终于，我无法忍受了，一把推开她，夜色里，她的唇因为饮了我的血，鲜艳的如盛放的红玫瑰。
　　突然风声一紧，我看到银光在夜色里闪动。
　　“啊……”缇雅突然尖利的惨叫，因为我抽离了手，她难以忍受这种失血的感觉。
　　然后，银色的光芒无力的垂落，我看到，夜色里，她的管家，失神的望着她痛苦的样子，失手落在地上的匕首，泛着银质的光芒，那是伤害我们的利器。
　　缇雅似乎已经难以忍受嗜血的欲望了，她猛的睁开眼睛，蓝色的瞳孔已经变成鲜红色，尖利的牙齿渐渐长出来。
　　不能这样下去了，至少，在她清醒之前，不能让她伤害她的管家。
　　我扑过去，一把提起她，几个起落离开了玫瑰园。
　　真是糟糕，因为失血而产生饥饿感的我，还有一只新生的极度渴望鲜血的杂血。没有什么比这个最糟糕的事情。
　　跌跌撞撞间，我竟然来到了蔷薇古堡。
　　望着血色蔷薇的印记，我惨然一笑，一下跃进古堡里，便失去了意识。

　　当柔和的月光静静的洒在我身上时，我幽幽醒来。
　　抬眼望着无比华丽的房间，散发着甜蜜气息的雕刻着血色蔷薇的饿床，还有在身旁安静沉睡的缇雅，我猛的坐起来，想起了昨夜发生的事情。
　　“你醒了？”我这才发现，床边站着一身绯红的柯。她深红的眸子好奇的看着还在沉睡的缇雅，满脸笑意，“洛依，你的小甜心，吸干了我准备的两名少女，真是胃口好呢，不过你要赔我哦，这可是我的下午茶。”
　　我摇了摇头，什么都不记得了，可以想象，柯为了让我安静下来，费了多大的劲。这是我第一次初拥人类，想不到后遗症这么大。我望着这个相识了几千年岁月的少女，她曾在我家族最危难的时候向我伸出援手，如今在我丧失神智的那刻将我安抚，还是默默无言的不提她为我做过的一切。
　　她只是安静承受我的目光，很温和的笑，一如几千年前的往昔。是了，曾经我们是多么信任彼此，即使她给了我一刀，我也不曾怀疑过她会害我，是她最后塞给我的东西，保住了我的性命。所以，潜意识里，我才觉得，蔷薇古堡是安全的。
　　我回了她一个无比温和的笑，时光没有将我们拆散，如今站在我面前的，依旧是我年少时最为亲密的好友。
　　然后，我听到一声呻吟，缇雅幽幽的醒来，当她抬起头露出那张变得妖艳的脸和嗜血的瞳孔，我突然觉得，有一丝荒凉。这个之前无比想成为吸血鬼的少女，如今终于如愿以偿了，她现在会怎样？
　　她突然扑过来抱住我，嘤嘤的哭泣：“苏，你来了，我以为你不要我了。”
　　她身上的血腥味还未散去，她的未来一片渺茫，然而在她醒来的那一刻，她却对成为吸血鬼的事情只字不提，真是奇妙的小姑娘。
　　我温和的揽住她，是了，从此以后，她就只能依靠我而活着了，缇雅·赫尔蓝·莉莉丝，莉莉丝家族新的旁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