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棘玫瑰》绿腰青曲寻卿

47、第 47 章

　　村子平静了一段时间，但是我并没有回到山洞去居住。我独自在山林里风餐露宿，白昼找树洞而息，夜晚在林间游荡。
　　平静了一个月后，我终于看到了躲在幕后的黑手。
　　村民们再次上山打猎了。
　　我从树洞中醒来，闭着眼安静地倾听山中的声音，然后我听到远处有人类的踹气声，还有凌乱的脚步向着他靠近。
　　我追寻着踹气声过去，然后看到了围绕他的人，竟然全是血族的人。
　　十几个杂血的血族围绕着他，露出尖利的牙齿，我听到他颤抖的悲鸣。
　　那都是来自于西方的血族，不知他们为何跋山涉水来到东方的土地，他们拥有碧蓝的眼睛，如今那眼睛中闪着凶光，就像狼群捕猎猎物一般，带着兴奋和残忍的色彩。
　　我一步一步地向他们走去，大抵是我脚踏在枯枝上的声音惊动了他们，所有人都回头看向我。
　　待看清楚我的样子，那碧蓝色的眼中瞬间浮现出恐惧的神色，他们不由得都退了一步。
　　只有一个人，慢慢越过人群向我走来。
　　“莉莉丝！”他眯着眼睛，露出难看地表情，“十三氏族联盟长老会特意派出我来联络你，对于你杀害勒森巴家族继承人的事情，长老会请你给个交代。我们血族，是不得杀害同族的。”
　　我毫不在意地看着他道：“是我杀的，芬迪斯的勒森巴，那又怎样？”
　　他惨白的脸上泛起一丝红，似乎是气急了的样子：“既然你承认了罪行，那你必须跟我回去接受审判。”
　　我一步一步走过去，走到他面前，然后在他没有反应过来之前，一把掐住他的脖子道：“你说什么？你们这些低劣的杂碎，谁给你的胆子对我这样说话的？你们十三氏族有什么资格审判我？真是可笑。”
　　四周的血族都吓得退后一步，一脸防备地看着我。
　　我手一使劲，就拧断了那人的脖子，然后轻蔑地说道：“你们不必在这待了，回去你们该待的地方。告诉你们那什么长老会，我会如他们所愿回去的，不过回去以后，谁审判谁，就说不定了。”
　　他们看着我，然后有人带头往后退去，瞬间所有人都跟随他退去了，一会儿功夫，就只剩下我跟那个人类猎户了。
　　他盯着我看，全身都害怕地发抖，我突然就觉得没意思。
　　我这边龟缩在这个偏僻小村子的山洞中，过着这么简朴的生活，真是毫无意义。缇雅不会再回来，她从此与我走上了两条不同的道路，她再也不会回黑暗中来。
　　我是对这么一个粗糙的老男人毫无兴趣，他已经过了中年，大抵没几十年活头了，皮肤泛着褶皱和污垢，血液流淌着迟暮的味道。真是难吃的东西，于是我决定放了他，让他回到村子里去。
　　我知道村子里很快又无法平静起来，他们大抵会发现那个巫师是个骗子，而吃人的怪物从来不曾走远，这里将无法待下去了。
　　我决定离开，抛弃与缇雅的所有过往，离开东方这片土地。
　　这将是她的领地，她的神域，既然要离别，我自然是要前往她的神力笼罩不到的地方。
　　于是，本来不打算再回到西方的我，重新踏上了回归芬迪斯的道路。
　　或许，我该回去，那里是血族的大本营，那里才是我该待的地方。血族把控了那里所有的一切，一半的高层为血族卖命，那才是属于我的天堂。华丽的城堡，华贵的衣裳，醉生梦死的夜晚，甘愿奉上甜美血液请求我们赐予永生的少女。
　　唯有这样，我才能忘记缇雅，忘记千万年的孤寂。
　　我将重新回到西方，我是莉莉丝一族最后的传承者，继承了母亲最完整的力量。神已无法掌控我们了，就由我，掌控所有的一切。
　　所有一切见过的风景都将凋谢，所有一切爱过的人都将走向毁灭，唯有我，将永恒不变。
　　我花了很多时间回去，我觉得记忆中我一直在赶路，从西方来到东方，再从东方去往西方。这条道路我走了很多遍，每次我都以为是最后的终结，却在下一个黑夜我又走上了重复的道路。
　　大抵我这一生，最漫长的停留，就是在那无名的小村子的山洞里，带着属于我的缇雅。那是我唯一的停留，却是再也回不去的往昔。
　　我不记得我走了多久，当我终于回到芬迪斯的时候，依旧是一人一车，在路边等我。
　　拉菲尔不再是我上次离开时候的样子，他身上充斥着血腥味，眼神中带着绝望沉默，一如很多年前，在轮回中遇见他的时候的样子，那时候他被称为杀戮之狼。
　　他静静地看着我，说道：“莉莉丝大人，欢迎您回来。”
　　我伸出手触碰他的脸，他并没有躲开，直视着我。
　　我们对视良久，他终究还是狼狈地低下了头：“莉莉丝大人，对不起。”
　　“为什么要说对不起？拉菲尔。”
　　他望着月亮，说道：“您曾经希望我不要错过，但是我辜负了您的期望。并不是我拼命想不错过，就可以牢牢抓住的。”
　　世事无常，即便想要牢牢抓住，但是命运却会让你错失一切。
　　我伸出手，抱住他的头，将他搂到怀中，一字一句地说道：“没什么大不了的，拉菲尔。失去就失去了，不要难过，我们这一生中，何时不在失去呢？即便再绝望再煎熬，都要好好活下去，没有什么是不可以改变的。”
　　他静静地靠着我，问道：“莉莉丝大人，我听说您杀了长老会的使者，您这次回来，是要对抗长老会的吗？”
　　我松开了手，露出轻快的神情，说道：“如果我要对付长老会，你会害怕吗？你总是会来接我，但是其实你不必这样，我与柯的关系，即便她站在长老会这边我也不会在意的。等我杀光他们，你们还是可以回到我身边来的。”
　　他一脸肃穆地望着我，最后单膝跪下，执起我的手，在我手背烙下一个吻，坚定地说道：“不，我拉菲尔，愿意追随在您身边，任你拆迁，即便是死亡，我也不会退却。”然后他又露出一个哀伤的笑容道，“因为我啊，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再失去的了。”
　　我点了点头，对着他露出一丝笑容。
　　然后他又轻声说道：“姐姐，她也愿意追随你，即便是与十三氏族为敌，她也不愿意背弃您。”
　　我早就知道柯的选择，一如那血月之夜，她护着我们，躲过了十三氏族的追杀。很久以前我就知道，她不会背弃我，因为，她曾经那样的仰慕哥哥。
　　“走吧，”我跨上马车，“去蔷薇古堡，我已经上千年没见柯了，我有点想她了。”
　　马车踏着月色，向着蔷薇古堡行去。
　　我坐在黑暗的车中，突然觉得非常安心。
　　突然，车停了，我听到外面传出打斗声，血腥味在月下蔓延开来，但是我并没有出马车。
　　不过一会儿功夫，车重新开始行走起来。我知道，当我重新踏入这片土地开始，争斗将不会停止，除非我杀光了十三氏族的对抗者，或者，我走向死亡。
　　那又有什么关系，生命多么漫长多么无趣啊，唯有不顾生死的争夺，才能稍微打发一下这无趣的漫漫长夜吧？我突然就有点理解他们醉心于人类的权力斗争，唯有这个时候，才能让人提起兴趣来吧？
　　马车载着我驶向蔷薇古堡，我知道，芬迪斯的夜晚从此不再寂寞。
　　杀戮，就要来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