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棘玫瑰》绿腰青曲寻卿

32、第 32 章

　　无边无际的风涌过来，充斥着整个世界。
　　空气里腐朽的血腥味，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泛起一丝丝甜味，那曾属于人类的鲜血，腐朽以后，竟然散发着这般味道，像酿了很久，久到腐朽的甜酒。
　　小小的女孩嘴角泛出一丝笑容，似乎很喜欢这样的味道。
　　我觉得有什么话，卡在喉咙里，想要吐出来，但是我不知道我想要说什么，我觉得脑子里一片空白，许久，冰冷的声音在空气里响起，久远而悠长：“法典，你违背了莉莉丝家族的法则，你只是一本书，怎么有资格决定莉莉丝家的人的生死？”
　　女孩嘴角的笑容一瞬间凝注了，她幽深的眸子隔着无数繁花望向我，就像真的能看到我一般，一眨一眨的凝望着我。
　　我才发现那是从我嘴里说出来的话，我什么都没想，脱口而出的话。
　　少年也望向我，眼神依旧温和，温和得，让我觉得毛骨悚绕，他透过我，在看着那个在遥远记忆深处的我。
　　风中响起悠远的铃铛声，就像初次遇到他的时候一样。
　　记忆中，也有这样的铃铛声，我在花园里奔跑的时候，我在回廊上起舞的时候，我端坐在高高的王座上，接受跪拜的时候，甚至，急促的奔逃的时候，无处不在的铃铛声随风散落在空气里。
　　然后，什么时候开始我再也听不到那样的声音了呢？什么时候开始，我的世界开始一片寂静？
　　系着铃铛的红色绳子猛然绷断，记忆中，我被一个温暖的怀抱抱离了那里，带着断绳的铃铛被遗落在原地，而我，却越走越远。
　　什么东西被硬生生剥离，疼痛无比，一切记忆退却了颜色，然后，回到了我记忆的起点，那是我在人世间流浪的起点。
　　少年扣着我的手，像是用尽了毕生的力量，他一字一句的说：“小姐，抛弃的过去，就忘了吧，我知道你为什么回来，追寻过去已经毫无意义，放手吧，像当初一样，放弃一切，从头开始。”
　　就像劈开一切迷雾的闪电，那些我一直想要触摸却触摸不到的东西渐渐清晰起来了。
　　少年急切的大喊：“阿典你还等什么？别忘了，这是你的职责！要是你敢违背你存在的职责，你就要彻底消失了。”
　　小女孩冷漠的站起来，放开搭在墨染头上的手，周围的空气在一瞬间变得不一样了，整个空间开始慢慢崩塌，这根本不是花园，只是一片废墟，曾经，哥哥就在这一片废墟中创造了法典，作为一个隔绝神的力量的媒介，或许，她还有另外的作用，就是，将循着记忆走回这里的我，再次送出这个虚无之境。
　　腐朽的声音在诅咒，背弃了神的孩子啊，即使你拥有了接近神的能力逃出伊甸园，但是你无论逃到哪里，最终还是会回到这里，这是你生命的起点，亦会是终点，你将在漫漫长夜中，孤寂的等待终点的来临，这是，作为神，对你们的诅咒。
　　哥哥用尽一切力量在试图脱离这个诅咒，然而，背弃了神的孩子并不止他一个。相对弱小的我，即使借助他的力量逃出伊甸园，但是被诅咒影响着，最终还是会回到这个地方来。这是相对缓慢的过程，但是无论我在外面流浪了成千万年的年华，最终总是会循着记忆的源头回到这里，那就像生命的轮回一般，无法阻止。
　　但是哥哥在一点一点抗拒这个轮回，他在这里埋下法典，法典的唯一职责，并不是为了隔绝神，而是为了隔绝我。无论我回来多少次，都会最终来到这里，然后法典等在这里，抹去我来时的路，饕餮吃掉我的记忆，我被送回远离神的土地，他们，各司其责，是每一个步骤的重要关节，但是，他们并不知道自己是在无尽的轮回这件事。
　　我想起记忆中熟悉的来往归墟的路，我想起曾经被屠杀的毁船的人鱼，我曾经回来过这里，但是记忆被完全抹掉，而人鱼们离得远不曾受到这么深刻的影响，但是还是记忆错乱了，遗忘了关键的东西。
　　一切都在重复着，但是这次，却出了纰漏。
　　因为，我并不是一个人回来的。
　　神的力量在一点点衰弱，这衰弱体现在，诅咒开始失灵了。
　　我依旧回到了这里，我在漫漫长夜中等待这一天的到来，但是，我并没有孤寂的一个人游荡在这世间。
　　我不知道这个世界是怎么回事，人族的存在又是怎么回事。但是，人类，其实是最可怕的物种。他们无知，但喜欢群居，是那么的害怕孤单的生灵。
　　所以，人类总是群居在一起，生活在众人之中才会让他们感觉安心，孤独一个人给他们带来的恐慌是如此巨大。
　　然后我随着哥哥混迹在人世间，在黑暗中，看着人类的喜怒哀乐，渐渐的，受到了影响。
　　是的，影响力，那是属于人族的独特的东西，就像瘟疫一样，人类的感情，在不知不觉中默默传播着，然后所有人都感染了。
　　我在漫长的岁月中，也被感染到了人类的病，那就是难以忍受的寂寞。
　　如今站在这里的并不是我一个人，哪怕微弱，但是缇雅和墨染都拥有轻微的莉莉丝家族的血统，哪怕是一粒尘埃，也会有出乎意料的影响。
　　而他们对这个轮回微小的影响就是，我没有直接来到归墟之城，而是回到了莉莉丝家族的本宅。我放出来被封印在那里的七宗罪，打破了轮回的步骤。
　　如今，这微小的影响造成了逆转轮回的后果，七宗罪的本体在崩塌的世界里显现出来，他一直隐藏在黑暗中，默默的看着事态的进展，如今，这个世界开始崩塌，他不得不站出来，因为契约，他不敢冒任何险。
　　法典看着突然冒出来的七宗罪，眼中透露出一丝惊恐，她开始尖叫：“你为什么在这里？你不应该这个时候出现的，你竟敢破坏轮回的法则，你违背了你的职责，你将受到天谴。”
　　她是法典，本体是一本书，哥哥获得接近神的力量，甚至开始创造。他创造的是一本书，赋予她灵魂与力量，为他把持这轮回之路，所以她是知道真相的，所有的真相都被哥哥写进了书里，刻进她的灵魂里。而那个少年，他依旧温和的笑着，散发着无比亲切的味道。亲切，当然亲切了。他曾经陪伴了我漫长的岁月，一直烙印在我的年华里。在风中飞舞的他，伴随着我起舞的他，安静地陪我待在黑暗中的他，随着绷断的红绳离开我的他，他就是曾经系在我手上的铃铛，我曾经无数次抚过他的身体，他带着属于我的气息，曾经无比靠近我。
　　从死物中诞生出灵魂的两个人，守在这个永无止尽的归墟之城，在漫长的时光轴中等待我的到来，维系着轮回。他们拥有着我们无法保留的记忆，安静恪守着自己的职责。
　　唯有死物诞生出的精灵，才不会受到轮回的影响。
　　只是如今，假象已经难以维系，轮回之路被毫不知情一直沉浸在轮回中毫无知觉的七宗罪打破了，他们已经违背了轮回，一切已经偏离原先的轨道，甚至在法典的设定中，根本没有关于这种情况的记载。那么接下来，他们会怎么做？或者，我那接近于神的哥哥，是否曾料到这样的事情会发生？
　　我感觉全身冰冷的血液像是要烧起来了，我离我想要知道的真相只有一步之遥了，只要揭开这些，我就能触摸到那些我失去的记忆，以及，关于这个世界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