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棘玫瑰》绿腰青曲寻卿

29、第 29 章

　　黑暗中，有水滴的声音。
　　我终于恢复视力的时候，已经不在之前的房间了。
　　有那么一刻，我以为之前的事情都是一场梦境。我靠在溪边的一棵大树下，缇雅伏在我身边，在沉睡着。再也没有用诡异的华丽风景，就像我们走过的任何一条河，路过的任何一棵树一般平凡无奇。
　　月亮在半空中泛着温柔的光芒，我们就像在小憩一般，打了个盹，做了一场梦。
　　可是，那些我梦中的人，又是什么呢？
　　我想站起来，却一不小心惊醒了缇雅。她一下子就爬起来，当看到是我的时候，我看到她眼睛泛红了。然后，她突然扑到我怀里，嚎啕大哭。
　　我拍拍她的头，感到一种如释重负的轻松，忍不住开始调侃她：“我的小点心，怎么了，哭成这样真丑，要洗洗才能吃。”
　　然后我感到一瞬间失神，想到她已经不是能吃的点心了，感到有点遗憾。但是想想，带个香喷喷作假做得很真的点心在身边也不错来的。
　　缇雅猛地推开我，一瞬间脸拉得很长，很不高兴的说道：“谁是点心啊，我已经不是点心了，小心我把你吃掉。”
　　我凑过去舔了舔她的脸颊，成功看到她的脸蹭的一下全红掉了。
　　真是奇怪，人类变成的吸血鬼原来是可以脸红的，之前我都没注意到这件事。
　　然后，我听到身后传来男子的轻笑声，转头映入眼帘的就是七宗罪那张放大的脸，大概是因为拿回了那个东西的缘故，他的脸已经变得有些许的不同了。
　　我很淡定的揽过缇雅，直视他的眼睛，然后嘲笑道：“终于拿回自己的身体，不用像一缕幽魂一样游荡了，感觉怎么样？我该怎么称呼你？七宗罪？或许，我应该叫你饕餮？”
　　他畅快的大笑，丝毫没有不高兴的样子。
　　传说经过这么多人的相传，早已褪去了最初的真相。
　　传说中，伊甸园中引诱夏娃偷吃禁果的，是一条蛇。其实人们不知道，那不是蛇，只是一条幼龙罢了。后来亚当夏娃被赶出伊甸园，却没人关心蛇的下落。在遥远的东方，有龙生九子不似龙，有龙子名饕餮，代表食欲。传说中，饕餮什么都吃，非常爱吃。很久以后，都没人能猜到，蛇和饕餮的关系。其实，这本就是同一个人，后来它化作人形，以人类的七条罪状为食，是为七宗罪。年幼的他贪吃，却不敢亲自尝试，却害了夏娃。后来流落出伊甸园，认识了莉莉丝家族最受宠的第十四个孩子，那对双生子中的男孩。然后被食欲引诱，参与了那场逃亡计划。洛亚成功逃出伊甸园的地界，逃出归墟。那时候神已经开始衰弱，已经无法控制这一场逃亡了。后来大抵是什么原因，洛亚不得不回到归墟，而回去的路艰难险阻，身为他胞妹的我对他而言是拖累，于是在那一场血族传说中的惊天之变后，他独自回到归墟。然后把七宗罪骗回来将他身体封印在了五芒星法阵中心的银色玫瑰图案中。难怪空有饕餮的传说，却走遍四海也无法看到他的身影，他根本就是被关起来了，囚禁在莉莉丝家的本宅，无法见天日。至于其他的龙子，其实归根结底都只是他一个人的其他姿态。自他被关起来后，龙生九子这个传说，就真的成了彻彻底底的传说了。其实他根本就去过东方，还要装得一副忠心耿耿的样子，真是奸诈。
　　他的眼泛着生动的光彩，但他接下来说的话却不见得光彩，他说：“终于让本大爷逃出来了，现在没人能束缚住我了，现在已经在归墟的外围了，离神域已经有点距离了，那家伙也没那么容易追出来了，我要马上回东方过我的逍遥生活了。洛依，我走了，不送，后会无期，不要找我了。”
　　我看着他走，然后慢慢坐下，靠着树，很慵懒的看着月亮，很愉悦的对他的背影说：“小七，慢走不送，你不用管我了，反正我挂了你也就是失去你最重要的东西罢了，让我想想你最重要的是什么来着？大概，是自由吧？被囚禁的生活可好？也不知道我们那么简单的契约管不管用啊，是不是比哥哥下的封印管用？”
　　他顿住了脚步，转过头来的脸一脸冰霜。
　　他说：“那么，我带你们出去，离开归墟，就没什么势力能威胁到你们了。”
　　我摇摇头，我不能这样一走了之，当初为了来这里我费了多大的劲，我还没得到我要的真相，还有，我带过来的人都生死未卜，我这样离开归墟，那算什么？
　　他一脸悲怆的样子，然后叹了口气：“没办法，那么我们去归墟之城，大概她们会在那里。”
　　归墟中有归墟之城，是一切生命的起点与终结，七宗罪说，归墟之城里是没有时间的，一切都在这里静止，结束，然后重新开始。
　　当我们站在城门口的时候，他已然是满脸严肃的样子了：“归墟之城是边缘之城，是归墟的最边缘，过了这里就能去往外面的世界，这么多年来并不是没有人闯入过，但是没有人愿意再走出去。因为这里没有时间与空间，灵魂在这里等待重生，而活着的人，在这里便是永生的。而且，因为已经是边缘，已经超出了神域的范围。神统治不到这里，但是，并不意味着神就不会在这里出现。统治归墟之城的，是归墟的法典，而传下法典的人，就是当年从这里遁逃出去的你的哥哥洛亚。千万年的时光，法典也有了生命，成了归墟的城主。”
　　缇雅已经不想听他罗里吧嗦了，直接进城了。
　　大抵不用管他，反正他会跟着。
　　走进城里，才知道七宗罪为什么这般严肃。归墟之城果然是名符其实的边缘之城，大抵所谓的边缘，不仅仅是归墟之地与外界的连接的中点，也是生和死交叉的城市。
　　城市里遍布生活着活人和死人。
　　有正常行走的人类，也有形态飘渺的灵魂。他们像我在任何一座普通的城市里看到的一样，目不暇接，行色匆匆，生死仿佛是极其正常的事情。
　　缇雅已经能正常的行走了，她看着街上飘忽的魂灵，似乎很惊讶，她说：“原来这世上真的有灵魂的存在么？我一直以为，那是骗人的，人死了怎么还会有魂魄？人死如灯灭，便是永远无感知的世界，如果这世上真的有来生，那我这般，又算是什么呢？”
　　她的表情很忧伤，她也曾是一个正常的人类，如若灵魂是存在的，是不是意味着轮回也是存在的，她千年如一日的若行尸走肉般活着，只能活在永恒的黑暗里，如果当初我没有将她变成血族，她也许能平凡简单的活着，就算这一世不幸，下一世也许就能得到幸福。
　　“并不是所有人死后都会有灵魂的。”七宗罪微笑着，其实对人类来说，死亡就是终结了，所谓的重生，就算杀死了现在的本我，诞生出新的自我来。既然是新的自我，便是抛弃了原先的自己，连同所有的记忆，连同曾经深爱或者厌恶的东西。当所有的一切都回归灵魂的时候，一切都是纯净无杂质的，他们奔赴永恒的终点，就是归墟之城，然后再开始新的起点，只是，所有的灵魂来到这里，被混在一起化作飞烟，再重新诞生出新的灵魂，这般的重生，跟之前的灵魂怎么会一样呢？人类最是充满了执念的生灵，他们放不下死亡前的记忆，因此到不了归墟之地，到不了这里的灵魂，都会消失在天地之间，但是到达这里又意味着，原来的自己从此消失了。所以能够来到这里的活着的人类都不愿意离去，只要待在这里，就不会老去，就不会死掉，就可以永远活在珍贵的记忆里。对人类来说，记忆与情感，比新的生命更加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