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饱了没呀》饴之

11、11

　　清晨六点，二楼客厅里，隐隐约约的光线透过窗帘打进来。
　　崔昊然幽幽转醒。
　　他有晨跑的习惯，生物钟作祟，每天六点准点儿就醒了。他动了动后背，发现自己肩胛酸痛，两只脚搭在茶几上，以一个拧巴的姿势蜷在沙发里。另一头的齐沐泽亦然如此。
　　两个长手长脚的大男人，瘫在客厅沙发上各自一头将就了一晚上。

　　崔昊然打了个哈欠，撑着沙发背慢慢坐起来。
　　他的动静很小了，另一头的齐沐泽还是被惊动。

　　齐沐泽没怎么睡，他缓缓掀开眼皮，单手拨了拨额前的碎发，猛地直起身。
　　他冷着一张脸，周身弥漫着“别和我讲话”的气场。一身起床气。
　　在沙发上一动不动坐了五分钟之久，他方才缓缓偏了偏脖子，嗓子沙沙地问：“去哪？”
　　崔昊然活动着胳膊，“跑步去。”

　　齐沐泽：“买点菜回。”
　　崔昊然动作一顿，“？”
　　齐沐泽从沙发上站起来，“我回去拿两套衣服。”

　　齐沐泽从怪兽甜品店里出来，直接拦了计程车回家。
　　他先是冲了个澡换了身衣服，出了浴室，孙阿姨迎上来，递给他一个纸袋，袋子里装着两套女装，“这是太太的家居服，没怎么穿过，你看可以吗？”
　　齐沐泽淡淡颔首，转身往玄关处走。
　　孙阿姨连声问他：“等太太醒来，你不留下来陪她吃顿饭吗？”

　　“我有事，下次。”
　　齐沐泽换鞋的动作一顿，“我妈现在怎么样？”
　　孙阿姨一脸凝重地直摇头，她长叹：“还是什么都吃不下。”
　　齐沐泽扯了扯唇，意味不明地轻嗤了声，“我爸呢？”来看过她吗，哪怕一回。

　　孙阿姨唇一抿，“小沐啊，太太常说，有你就够了。”
　　齐沐泽的唇线绷直，半晌，生硬出声:“我走了。”

　　七点左右，齐沐泽再次赶回怪兽甜品，一楼的店门已经打开了。
　　门内隐隐传来厨师机“嗞嗞滋”工作的声音，他推开门一走进去，便看见穿梭在烘焙工作台后一道忙碌的身影，厨师机里正搅着面团。
　　他听到脚步声，开心抬眼，喊道：“师傅，早上好啊！”
　　看到来人，他表情露出一丝惊鄂，立马变得客套，又说：“对不起，本店九点半才营业。”

　　话刚落，崔昊然提着一袋小白菜进来。
　　他看了看店里的两人，把小白菜往旁边的桌子上一放，“给你，老子专门绕去菜市场买的。”
　　转头，又对工作台后的毛不为说：“小毛，把烤箱预热一下。”
　　“好嘞。”

　　嘱咐完，两人上了楼。

　　—

　　卧室里。
　　趴在床边的人动了动，漆黑柔顺的长发几缕滑落，苏饴是闻着食物香气醒的。
　　她锤了锤脖子，拉开门，循着味道走到厨房。
　　燃气灶上放着一口砂锅，汩汩扑腾着冒着烟。

　　厨房的窗户拉开一半，齐沐泽一只胳膊肘撑在流离台上，半边身子沐浴在透亮的光线里，微垂着头，额前碎发覆盖着眼睛，看不出他什么表情。

　　“早。”苏饴打了个哈欠，主动和他打招呼。
　　可能刚起床的缘故，嗓音黏黏糊糊的。齐沐泽从思绪里回神，缓缓转动脖子，看向苏饴。
　　还是那身睡衣。头发睡得乱糟糟的，睡眼惺忪地看着她，湿漉漉的，又有几分慵懒。

　　齐沐泽的心脏漏掉一拍。
　　他挪开视线，不动声色地微滚喉结。

　　苏饴深深一口香气，指了指燃气灶上煲着的粥：“你煮的啊？”
　　紧接着，厚着脸皮地问：“给我的吗？”
　　齐沐泽：“......”

　　苏饴毫无所觉，想起什么，她眼里冒出小星星。
　　语气期待，问他：“齐沐泽，听说你特别会做饭欸。”
　　齐沐泽扯唇，一只手插着兜，从流离台后走出来。语调缓缓反问：“你看我像？”

　　不像！
　　看起来更像个不识五谷的大少爷......
　　谣传什么的，果然不可信。
　　苏饴深以为然，朝着他摇了摇头。

　　“你，去换身衣服。”
　　齐沐泽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他下巴朝沙发努了努，“纸袋里有两套女士家居服，比你现在这幅样子好。”

　　“......我这是事出突然嘛。”
　　苏饴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睡衣，讪讪道。

　　“还有一套。”
　　“我知道，给小鱼的。”苏饴笑嘿嘿接话道，“谢谢您齐社长！”
　　“您真是个面冷心细的大美人呢！”

　　齐沐泽不搭腔。
　　眼神疏疏凉凉，脸色没什么表情，站在原地盯着她。
　　苏饴被他的神情弄得有点怵，才想起他不怎么好惹。都怪他长了一张欠怼的脸，自己有毛病老喜欢去皮他。

　　半晌，齐沐泽往前踏了一步。
　　苏饴强作镇定，偷偷瞥他一眼，小心翼翼往后慢挪。
　　“你过来。”

　　谁过来是狗。
　　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齐沐泽微微俯身，一只手向她的脑袋伸过来。
　　苏饴只感觉头顶覆盖一片阴影，以为某人要揍她，连忙捂住脑袋，撒腿准备溜。
　　“大哥，大哥我错了！”

　　耳畔传来一声哂笑，喑沉磁性，酥酥麻麻地划入耳膜。仿佛带了电流。
　　苏饴愣神瞬间，男生的手在她的耳根后停下，他挑起一缕碎发，手指缓缓摩挲着。
　　这是干嘛，心脏跳到嗓子眼，苏饴脊背一下子变得僵直，一动不敢动。

　　苏饴耳根微微发热。
　　她讪讪放下捂住脑袋的手，怂巴巴小声问：“你干嘛......”
　　发丝被人轻轻一扯，苏饴感到那一小块头皮略略紧绷。齐沐泽耷拉着眼皮，不紧不慢地说：“啊，有虫。”

　　苏饴：“......”
　　你仿佛在逗我。

　　就在此时，卧室里传来一声惨叫和哭声。
　　“啊——”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小鱼醒了？
　　苏饴转身，箭步冲进了卧室。

　　几分钟后，齐沐泽轻飘飘一句叫爸爸，苏饴当场拒绝了“父女情深”的戏码。
　　把两个人赶出卧室，苏饴掀开小鱼的被子，让她换一身衣服。
　　她去客厅沙发拿了家居服进来，“你要不要在这里洗个澡。”
　　小鱼疯狂摇头，语气不自在：“还是别了吧。”

　　苏饴了然点头，“那回宿舍再洗吧。”
　　小鱼从纸袋里翻出家居服，都是七分裤和T恤，棉麻宽松的版型，质地舒适柔软。
　　她随口道：“那个腱子肉家里居然有女装的。”
　　“腱子肉？哦，这家男主人。”苏饴愣了下，“这是齐沐泽的。”

　　话罢，两人双双对视了几秒，表情变得若有所思。
　　苏饴分析道：“你说，会不会有一种可能......你知道吧，这世界有些人，总有些特殊的小癖好。”
　　小鱼坚决摇头：“不可能。”
　　“齐沐泽绝不可能是女装癖。”太幻灭了。

　　苏饴眯起笑眼：“......我没这么说啊。”
　　小鱼戳破她：“你这么想的。”

　　—

　　苏饴和小鱼换好衣服出来，燃气灶上的砂锅已经被端到了餐桌上。
　　她默默咽下口水，推着小鱼在餐桌坐下，“这家男主人特意为你熬得粥。”
　　“感动不？”苏饴狠狠夸赞了一番崔昊然，“有没有感到人间处处是温暖，这家男主人长相凶了点，心肠却好得不得了。”

　　“别这家男主人男主人的，我他妈有名。”
　　崔昊然换了身糕点工作服，一从卫浴间走出来，就听到两个女生的关于他的闲聊。
　　他好不耐烦地解释：“我叫崔昊然，还有，老子做甜品的，这粥不是老子——”

　　“妈耶！”小鱼讶声喊道。
　　她的位置正好对着卫浴间的方向，崔昊然穿着工作服走出来时，和记忆里某个身影重叠。
　　她猛然回想起，他就是前不久那家甜品店的老板，她去和他谈拍摄的时候一直黑着脸吓skr人的社会哥。
　　“苏阿姨，他就是那个！”

　　苏饴不明所以，看向崔昊然：“哪个？”
　　“那个甜品店老板呀！”
　　崔昊然满脸写着无几把语：“老子就是啊。”
　　苏饴却秒懂，表情讶然，她嘀咕了句：“就是他啊，好巧啊。”

　　崔昊然一头雾水，但懒得去分析女人之间的哑谜。
　　对着二人重复说了遍，“老子有名字，崔昊然，崔始源的崔，刘昊然的昊然。”

　　话未落，小鱼和苏饴噗嗤笑起来。
　　“你是怎么脸不红心不跳，用流量爱豆的名字，这么自然地自我介绍的。”
　　“好笑吗？”崔昊然习以为常，“齐沐泽教我的。”

　　两个人的视线齐刷刷看向齐沐泽。
　　崔昊然冷笑一声：“他说崔始源和刘昊然是两个历史人物的名字。”
　　他和齐沐泽初六年同学，初高中没少混在一起，然而人家永远光荣榜第一考上重本，他常年吊车尾自己创业开甜品店。
　　“他这个人蔫坏蔫坏的，腹黑得很，你得小心点。”崔昊然倏然对着苏饴，语重心长地嘱咐了一句。

　　苏饴默了默：“......”
　　她一脸难以言喻的表情，无声谴责的眼神看向齐沐泽。
　　齐沐泽不躲不闪，面不改色地和她对视。
　　“粥凉了。”

　　“对对，凉了就不好了，病号快喝。”苏饴收回视线，连声催促小鱼。
　　小鱼苦着脸，弱弱的回：“我不爱喝粥，苏阿姨你替我喝了吧。”
　　苏饴十分客套的婉拒了。
　　“你就喝吧，齐沐泽本来就是给你煮的。”崔昊然瞧着两人磨磨唧唧的劲儿，不禁说道。

　　说完，他转向小鱼，没什么耐心地喊道。
　　“你。”
　　“对，就是你小矮子。”
　　“你跟我下来，面包吃不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