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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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来时，陆时琛依稀听见一道清丽女声似隔着一道墙传入耳中，记忆复苏，随之而来的影像似走马灯流入四肢百骸，最后呈现在脑海——都是关于她的。
叶深深。
“他好像烧得很严重，需要挂水吗？”
嘴唇很干。他睁开眼睛，只觉室内一片黑，暗无天日。
现在应该已经天黑。
另一人说：“只烧到三十八度，吃一粒布洛芬就好。”
安静下来。
陆时琛神思恍惚。
他掀开身上的白色薄被，同时扯下额头上降温用的湿巾，下床，门帘正好被人掀起。
他因为困倦，只掀了掀眼皮，目光索然又冷。
叶深深手里端一杯热水，另一手捏着一盒药，见陆时琛已经醒来，她微微诧异，随即走向他。
“啊……你醒了？先吃药吧。”她说。
陆时琛坐在病床边垂着眸子，在思考自己是怎么来到学校医务室的。
她不可能搬得动他。
吃了一粒布洛芬，他问：“我睡多久了？”
叶深深思考两秒，说：“大约一节课。还有半小时放学，你有没有觉得很难受？需不需要去医院呢？虽然校医说你不需要挂水。”
她的嗓音很淡，像被风轻轻吹散的雾。
不知为何，他竟然觉得这嗓音听着很是悦耳。可能他烧糊涂了。
他从兜里拿出手机看时间。新消息很多，他不想看。
指纹解锁后点进邮箱。没有新邮件，他略感烦躁。
过了会儿，他扯了笑问她：“你似乎还挺关心我？”
语气很淡，像随意脱口而出，带着些许不经意，或者说是不在乎，也许他并不在意她如何回答。
叶深深坐在一把椅子上，闻言，心里一颤。
秘密快被抖落的边缘，她忽然生了几分紧张情绪，却又维持得极好。
她装作不在意地答：“我们是同学啊……还是同桌。关心你是很正常的。班主任和同学们也都很担心你。”
“是么。”陆时琛已经穿好鞋，起身走到门边，一顿，回头对她说，“谢谢。”
“什么？”她同时站起来。
“我是指，送我到医务室。”
叶深深犹豫了会儿，说：“其实是我和韩泽许一起扶你来的。我一个人也扛不动你。”
“哦，是么，替我和他说声谢。”陆时琛似乎并不感到意外。
他走到外边诊室。
女校医在看电脑，问：“身体怎么样了？”
他答：“头还有些沉。”
校医拧眉，道：“你是用脑过度，要劳逸结合。如果晚上烧还是不退，最好去医院。”
“行。”
陆时琛离开医务室。叶深深拿着一盒布洛芬匆匆追上他。
“这盒布洛芬你带上吧。”
陆时琛随手接过，边走边抬一只手挥了挥。
叶深深看着他渐行渐远，良久，她动身回教室。
最后一节开班会。班主任柏雪坐在讲台那儿和韩泽许说着什么。
叶深深走进教室。柏雪问：“陆时琛同学还好吗？”
“他回家了。老师，这应该不算旷课？”
叶深深真的做了班里的风纪委员。虽然国内应该叫做“纪律委员”，但学生们受日漫影响，偶尔喜欢这么叫。
柏雪摇头，蹙眉说：“不算。反正我是不指望他每节课都好好上，只希望他能稳住成绩就行。”
叶深深回了座位。
韩泽许问：“他烧退了？”
“没有，给他用湿毛巾物理降温，但还是有三十八度。他刚刚醒了，吃了布洛芬。”
“他是用脑过度，这几天他几乎都在机房里敲代码，据说是为NOIP（全国青少年信息学奥林匹克联赛）做准备。我爸这几天夜班两点回，经过他家，说他房间的灯是亮的。”
叶深深小声问：“你说他已经拿过那个什么亚太区的金牌了，还要重来一遍吗？”
韩泽许挑了挑眉，不咸不淡地说：“那一届他是进了国家集训队，不过在参加WC时出了点事，导致他最后没有通过CTSC选拔，所以他没能参加上届IOI。”
WC指的是全国青少年信息学奥林匹克竞赛冬令营。
NOIP后是各省省选，然后是NOI（全国青少年信息学奥林匹克竞赛），获得奖项后有机会入选国集，进入WC冬令营，之后是CTSC（国际信息学奥林匹克竞赛中国国家队选拔），通过选拔后成为国家队队员才有资格参与IOI（国际信息学奥林匹克竞赛）。
有点可惜。她这么觉得。
以他的天才的能力，应该不会是技术上的问题导致他无法通过CTSC选拔。
那会是什么原因导致的？
这个疑问困扰她很多日。
这天放学，李雨婷在班级群里说自己过生日，邀请同学到她家里开派对。
叶深深不想去，她和李雨婷根本不熟。但李雨婷却给她私发了企鹅信息。
【李雨婷：我过生日你来吗？】
【叶深深：我不去了。】
【李雨婷：确定不来吗？班里的女生都来，只有你不来的话，男生们还以为我们女生孤立你。】
这么严重？她在男生那里也人缘很一般吧。
她对韩泽许说：“李雨婷给我发消息让我去参加她的生日，说我不去会造成一种我被孤立的假象。”
韩泽许正在算一道数学题，有点难，他蹙起眉毛。
“的确。你不太合群。”他说，同时在纸上写下一道方程式开始算。
叶深深收拾着书包，不以为然，道：“我真有这么不合群吗？”
“有点儿。前几天打球，他们说是不是你太漂亮，那些女生故意孤立你。”
韩泽许说完，抬眼扫向叶深深。叶深深低着头，用涂改液在一本练习册上涂抹，她写错了一道题，刚刚才发现。
少女白皙的脸颊微微泛红，几缕发丝垂下。有谁打开白炽灯，她睫毛轻扇。
韩泽许怔了两秒。他第一次觉得，叶深深居然……有些好看。
不知道是不是教室里太闷，韩泽许忽然感到烦躁，他收回视线，低声说：“你到底哪里漂亮了？”
声音有些囫囵不清。
叶深深没听清楚，问：“你说什么？”
韩泽许臭着一张脸，拧眉，说：“没什么。还有五分钟放学，你背起书包干什么？”
她看一眼时钟，理所应当地说：“我要第一时间冲出教室。”
“……”
一直没有加入闲聊的黎乐桑这时歪着脑袋问：“叶同学，你急着回家吗？”
“嗯。我要替我妈妈打工。她说今天家里会来客人，所以我得提前回家帮忙。”
她和韩泽许是走读生，都写过申请，不用上晚自习。
黎乐桑红着脸说：“那……你坐我家的车吧？”
叶深深：“可以吗？”
黎乐桑：“可以的，我不急着回家。”
隔壁班一个男生抱着篮球在教室门口找韩泽许，约他打球。他看也快放学了，拎起书包便从后门走。
叶深深指着他喊：“副班长，你翘课。”
韩泽许走到门口时顿了顿，回头，“就差两分钟也算？”
“算。不要以为你是副班就有特权。而且，我现在是风纪委员。”
“……”
此时陆时琛恰好从机房回来。一山难容二虎，见面就天王盖地虎。
韩泽许咬了咬牙，走回去坐下，一脸不爽。
陆时琛回座位便拎起书包，也不和同学打招呼就又走出去。
韩泽许脸色一黑，不满地对叶深深说：“风纪委员，他你怎么不说？”
叶深深垂下脑袋装鸵鸟。
“……”韩泽许，“服了你。”
叶深深这时岔开话题，问：“李雨婷生日你去吗？”
“不去。”
“可是她说让我和你一起去。”
韩泽许一愣，“我干嘛要和你一起去？”
“是哦，我干嘛要和你一起去？”她反问。
“……”
韩泽许忽然气得要死，起身用一本书敲了敲她的脑袋。力道并不重。
“走了。”他往门口走去。
黎乐桑笑着说：“你和韩泽许关系很好啊。”
叶深深摸着脑袋嘀咕：“哪里好了。他现在越来越不把我放在眼里了。以前他就是个弟弟。”
黎乐桑只是笑。
教室门口，陆时琛和李雨婷说了几句什么，李雨婷气呼呼地下了楼。
徐松柏抱着篮球，盯着李雨婷的背影看了会儿，回头时，却发现陆时琛正盯着教室里的叶深深，目光里看不出情绪。
韩泽许从教室出来，擦肩时，陆时琛瞥他一眼。
韩泽许同样如此。
待韩泽许离开，徐松柏勾住陆时琛的肩膀道：“我发现叶深深的确长得不错啊？比刚开学那会儿漂亮多了，她怎么越看越好看？所谓的耐看型？不过李雨婷也不错，校花嘛，比较傲气，刚才你俩怎么闹矛盾了？照我说人家这么好看，你迁就一下嘛？”
他忽然压低嗓音，说：“不就让你在生日公开关系而已，怎么不愿意？我要是能泡到李雨婷，尼玛肯定天天发朋友圈。”
陆时琛靠着栏杆，漫不经心地转着钥匙圈，笑了笑，说：“喜欢她，之前怎么不追？”
“追不上嘛!你这话说得真是气死人了。”徐松柏炸毛道。
下课铃终于打响，学生们兴奋地鱼贯而出。叶深深挤在人堆里，远远地看见陆时琛和徐松柏在聊什么，他目光有意无意扫过她，但她不敢自作多情，以为他只是在看别人。一班班里的漂亮女生还是不少。
走到门口，陆时琛将手里的钥匙圈收住，攥在手心。
“叶深深。先别走。”
叶深深愣了会儿，回头，“你找我？”
“嗯。”
她又是一愣，随即走回去。
黎乐桑对她说：“那……我在校门口等你。”
她点头。
徐松柏抱着球调侃道：“叶同学你很双标啊，昨天我叫你怎么不理我？”
“昨天我赶着回家。今天也是。”她看一眼陆时琛。
陆时琛问：“急着送订单？”
“嗯。我家生意很好的。”
“听说你妈妈在一家甜品店做西点师？”
“嗯，私房蛋糕算是拓展业务吧。怕忙不过来，所以最近不怎么接单了。”
陆时琛意有所指，偏了偏脑袋，下颌线更显利落。
“难怪上周下单，你妈妈不接。”
“……”叶深深挠了挠脸，“其实你可以找我下单。”
陆时琛诧异：“意思是你会做？”
“还行吧。不过我学艺不精，很有可能会翻车。”她脸色有点红，“我开玩笑的，如果你真的想下单，还是得看我妈有没有空。”
徐松柏笑，“我们风纪委员还挺多才多艺。那次赵小唐生日，我就觉得那蛋糕有点潦草，不会是你的手笔？”
“也不全是，实话实说，我出门把蛋糕碰坏了，所以自己抢救了一下。那蛋糕真的很丑吗？”她有些忐忑和窘迫。
毕竟很怕砸了自家招牌。
徐松柏还没说话，陆时琛扬了扬下巴，似笑非笑地说了句：“还行。”
徐松柏当然不敢说丑了。
虽然的确挺丑的。他一个外行都看出来那天的蛋糕极其没有美感，一看就是敷衍之作，像陆时琛这种从小就在艺术熏陶下长大的人怎么会看不出来那蛋糕丑？
大概是给面子？毕竟叶深深是他的同桌。而且那蛋糕虽然丑，但不得不说，叶深深家的私房蛋糕是真的好吃。
喧闹间，徐松柏看看向楼道，忽然眼睛瞪大。李雨婷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抱着书包站在那里委屈巴巴的。
徐松柏摇摇头，走进教室。恐怕得是修罗场。他才不掺和。
李雨婷这人太精了，不知道该说她是自作聪明呢还是她觉得自己可以驾驭陆时琛？他知道李雨婷和陆时琛在交往，还是上周的事。
赵小唐说，李雨婷很心机，自己偷偷和陆时琛告白，却让别的女生搞什么不许和陆时琛告白的约定，还真有不少女生信了，虽然暗地里和陆时琛告白的女生还是有，不过都不敢明面来，怕成为众矢之的。
也不知道陆时琛是什么想法，总之在李雨婷的狂轰滥炸下，陆时琛还真的答应她了，但他好像不太热衷于谈恋爱这件事，几乎不会带李雨婷出去约会。
李雨婷很主动。但为了人设不倒，以及减少竞争机会，怕自己开了头之后一发不可收拾，所以，她根本不敢在学校公开和陆时琛的关系。
当然陆时琛对公不公开没什么想法，他似乎更在意计算机那玩意儿，几乎每天都在钻研算法、数学模型以及编程技术。
叶深深没察觉到异样，时间不早，她和陆时琛说：“那……再见。”
陆时琛颔首，“再见。看一下手机。”
“……什么？”
陆时琛没说话，拎起单肩包下楼。李雨婷瞪了叶深深一眼，但什么也没说，跟在陆时琛后边也下了楼。
叶深深觉得李雨婷莫名奇妙。手机有新消息，微信上的。
看着对话框的头像，她心跳突突突。是陆时琛发来的。
【陆时琛：可以下单么？我外婆过寿。】
【叶深深：你等等。我问问我妈妈接不接。】
【陆时琛：你做的也行。】
【叶深深：我做的会很丑……你确定不介意？】
【陆时琛：不介意。】
【叶深深：你什么时候要？】
【陆时琛：周末。不用送来家里，我去取。】
【叶深深：好。】
【陆时琛：定金需要么？】
【叶深深：还不知道你要什么口味的？还有要多大尺寸的？等下给你发个表格，你自己对照一下价格，选好要什么口味的，尺寸，然后再告诉我吧。】
【陆时琛：行。】
收好手机，她飞快下楼，怕回家太晚延误今天的订单。
秋冬季天色暗得很快，才五点半便已经不见太阳。
她步伐匆匆，穿过几栋教学楼，经过小树林时，听见似乎有小情侣在闹情绪。
虽然每所中学都不允许早恋，但还是会有学生尝试，并且屡禁不止。
“你和她是怎么回事啊？我们才在一起一个月而已，你就已经对我……腻了吗？今天……今天你必须给我一个说法……我要你换同桌，或者……我的生日派对上你要公开我们的关系……行吗？”
是李雨婷的声音。
叶深深吃惊地顿了顿，下意识去看。她没想举报，只是好奇。
男生个子很高，背对她站着，她看不到脸。路灯亮了。错落光影交叠下，男生的背影显得有些寥落。
“你在开什么玩笑？”男生侧了侧脑袋，语气冷淡，“我没时间陪你玩儿这种幼稚的把戏。”
叶深深愣在原地，大脑一瞬间处于短路状态，连呼吸都灼烧起来。她手指握成拳头，指节捏到发白。
居然是……陆时琛。
李雨婷咬牙，眼眶都红了，仰着脑袋看他，声音有些抖。
“你觉得我在开玩笑吗？我没有……你只要换同桌就好了……或者你和我公开……否则我不信你和她什么事情都没有!”
“看来，你觉得我还挺龌龊的。”陆时琛语气还是冷淡，甚至带有一丝嘲讽。
李雨婷一顿，吸了吸气，犹豫道：“陆时琛……你如果……如果不想公开……那我们分手好了!”
“那就分。”
李雨婷愣在原地。
陆时琛不愿多做停留，抬手拨开几簇枝桠便要走。
怕被他发现，叶深深措手不及，后退时不小心踩到枯枝。
“噼啪”几声，陆时琛顿住脚步，随即朝她的方向瞥一眼。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09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