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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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深深真的有被吓到。
虽然只有一秒。
对视的瞬间，她嗅到他身上淡淡的薄荷气息，清冽宜人，浅浅的，钻入鼻尖。
他的瞳孔像化不开的墨，如同漆黑的夜，压迫感浓重。
他的喉结微微突起，令她想到他刚才吞咽酒水时的动作。
她心头微微发烫，连目光都开始灼热，但有一个声音告诉她，克制，不要泄露那个秘密。
她强压住心底躁动，垂下眼睑，移开目光看向角落。
“不是……那个……我没有讹你。”
她的声音如同羽毛刮过耳膜。
陆时琛的目光不可抑制地闪了闪，他狠力咬一下后槽牙，却站直身体，随手接过徐松柏扔过来的球杆，继续用巧粉研磨球杆，研磨几下后扔掉巧粉，再度弯腰，起竿姿势依旧凌厉。
角落的桌上放置着提拉米苏蛋糕。样式很简单，褐色的粉末包裹在最表层，上边插一块生日牌，沿着蛋糕周围一圈放了银色的巧克力球，像一颗颗饱满浑圆的大珍珠，毫无审美可言。
而实际上，这份蛋糕是叶深深临时加工过的。
她之前太着急，又担心叶舒的伤势，又怕自己延误了客户的订单会被骂甚至被退单，于是手忙脚乱。
这种情绪堆积下，她人都有些麻木了，所以蛋糕在出门时被她碰坏了。
她将蛋糕上多余的装饰通通拿掉，只简单在表层重新洒了一层可可粉，又放了一圈巧克力球。
这些巧克力球很好吃，不是代可可脂做的，而是叶舒亲自精心配比用可可脂做出来，味道比世面上所有的巧克力都要好，她认为客户应该也会喜欢。
她站在灯下，一张脸因为情绪低落而变得有些瘦削，苍白的面孔，眼睛显得有些暗淡，整个人很小一只，看着着实令人有保护欲。
几个男生自然不会真的为难一个女生，何况还是同学。
赵小唐虽然偶尔犯浑，但没品的事情他不会做，刚才不过是一时兴起逗她的。强人所难这种事他不屑，更何况以他的家庭条件，想接近他的女生不是自己送上门？哪里需要他亲自出手。
气氛有些古怪。
他咳嗽两声，和叶深深说：“没事儿，不就八百块钱吗？我付，你让我加个微信就行。”
“……”
叶深深只好点头，说：“蛋糕是谁订的啊？我们家是做精品私房蛋糕，价格是要比门店里贵一些，但是十四寸的提拉米苏差不多就是这个价格，如果你们嫌贵，我可以给你们打折。”
陆时琛这时直起腰，额前碎发略遮眉眼，身形挺拔落拓，神色间藏几分玩味，问：“几折？”
叶深深心算了一下价格，她得赚钱，不能亏本。然后，她伸出一只手。
陆时琛笑，“五折？”
她摇摇头，“九五折。”
陆时琛：“……”
众人：“……？”
徐松柏玩儿着啤酒罐，说：“叶同学，你是在逗我们几个开心吗？耍我们？”
赵小唐笑了笑，仰头猛灌一瓶汽水。
何家宇捏了捏手指头，指关节碰撞的“噼啪”声在寂静空间内被放大，他故意恐吓道：“叶同学，我一般不打人，除非那人惹我生气。我有点生气了，九五折你不如不打？”
“……”
叶深深气定神闲地瞥了何家宇一眼，这个人在学校也很有名，因为爱打架，每次都把人揍得鼻青脸肿变成猪头。
她吸了吸气，还是笃定地说：“我们店一般不打折，除非消费超过一千，能打九折。看在是同学的份上，我已经给你们破例了。如果你们觉得我是在打发叫花子，那就按原价给好吗？”
赵小唐再次笑喷，嚷道：“叶同学，你可真是个小天才，我看没人能在你这儿占一毛钱便宜。”
叶深深：“……谢谢。因为钱难赚shi……”
下一句“屎难吃”她最终还是没说出来，毕竟人家今天过生日，怎么好影响人家食欲。
“总之，我没有讹你们。”她低头，手捏着衣角，手心全是汗，“另外……我不会把今天你们在这里打球的事情说出去，所以不要为难我行吗？”
话落，几个男生面面相觑，随后，赵小唐爆笑，弯腰笑了半天直不起腰。
“叶同学，你怎么说得好像我们在干什么违法犯纪的事情一样啊？我们放学都是做完了作业才出来放松的，也没人规定做完作业不能出来打桌球吧？篮球是球，桌球也是球啊，何况我们又没玩儿那种球，毕竟年龄受限暂时不行嘛。不过那种球赛看看还是可以的。波涛汹涌啊。”
赵小唐摊手，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
徐松柏和何家宇笑嘻嘻地击了拳头，扯着笑看叶深深的反应。
赵小唐说的“那种球”一听就知道在开黄腔，叶深深不傻，她知道男生们有不少是某知名性感女明星的“球迷”，“那种球赛”，应该是指那种“大片”。
大人看的片。
听出来赵小唐开黄腔之后，叶深深的脸色一红，低垂着脑袋，又飞快地看一眼陆时琛。
陆时琛握着球杆弯腰，神情专注，根本不受黄段子的影响，起杆时，紧实的手臂肌肉微一收缩，杆子送出去的瞬间，球体以一种优美的弧度滚落入球袋中。
快九点了，她不打算继续待下去，于是看向比较好说话的徐松柏，说：“你们谁付钱啊？我妈妈出了车祸，我要回家照顾她。”
她真没有卖惨，只是口快说了出来。她是真的担心叶舒。
虽然韩泽许会送叶舒回家，但韩泽许毕竟是别人家的儿子，怎么能一直麻烦他。
话落，几个男生收了嬉皮笑脸，陆时琛握杆的手一顿，他直起身，扔了球杆，从兜里掏了手机，走到叶深深身边，说：“我付。”
叶深深愣了下，点头。
到账八百块，一分不多一分不少。她走到门边，陆时琛拿上外套追上来，冷淡地问：“要不要送你？顺路。”
叶深深又怔了下，点头，“……嗯。”
ˉ
包间内，赵小唐吊儿郎当地对徐松柏何家宇道：“陆哥这是要撬韩泽许的墙角？”
徐松柏：“不会吧？咱陆哥不都是妹子自己送上门吗？他可不会追人。追女孩子这种事情，陆哥不屑。”
何家宇此时一拍手，道：“卧槽我想起来了！还记得高一开学那会儿周启贺被陆哥揍的事吗？周启贺这逼当时为女朋友出头欺负叶深深来着。”
然后两声卧槽，赵小唐和徐松柏皆是一愣。
赵小唐：“我说叶深深看着怎么那么熟悉呢，原来就是当时那个妹子？不过陆哥这人本来就看不惯那些仗势欺人的，当时也就不爽随手帮一把而已吧？毕竟在星阳，陆哥才是食物链顶端的存在，有人在他面前放肆，他当然不爽了。咱陆哥牛逼，校内好学生，校外啥都会玩儿，比我们还野。”
徐松柏：“也是，陆哥什么时候动过追女孩子的心思啊？都是女孩子追他。”
何家宇：“那今天怎么回事？陆哥还送她回家呢。你们啥时候见过他这么乐于助人？”
“不都说了是顺路？何况，陆哥不是有个一直用邮件联系的神秘网友吗？那大洋彼岸的网友绝逼是女生。有次陆哥用手机回复，我偷瞄到那网友的昵称和头像，绝逼是女的。”赵小唐信誓旦旦。
徐松柏笑嘻嘻地砸一颗苹果过去，“你怎么知道那网友不是人妖？”
赵小唐接住苹果啃一口，道：“咱陆哥这种16岁拿下亚太区信息学奥赛金牌的智商会被人妖骗？”
徐松柏和何家宇不做声了。
也许陆时琛对叶深深或许真就是属于乐于助人的范畴。
毕竟陆时琛，谁也摸不透。
ˉ
陆时琛在路边拦一辆出租车。森森夜色下，他的侧脸轮廓愈发凌厉，藏几分清冷。
叶深深坐上后座。陆时琛坐上副驾驶位，系上安全带后，他歪着脑袋问：“你妈妈出车祸了？”
她点头，“送订单时被一辆小轿车撞了。”
“严重么？”
“还好，一条腿伤到了，没有生命危险，司机一次性付清了医药费和赔偿款，所以也没有后续纠纷。”
陆时琛“嗯”一声，没再说话。
车子开到蓝天小苑，叶深深下车后走到副驾驶那儿，勾下脑袋和他说：“谢谢你送我回家。那……明天见。”
“明天见。”
叶深深迟疑半分，还是对他说道：“你以后别喝酒了，虽然只是啤酒，但你还未成年，然后……最好也别抽烟。我有一个远房亲戚的叔叔，就是因为抽烟太凶肺癌挂的。然后……你的头发好像有点长，最好剪短一点点。”
“……”
陆时琛没忍住笑出声，他半垂着眼睑，肩膀轻微耸动。
笑罢，他看着她清亮的眼睛，目光暧昧。
“叶深深，你不去做风纪委员实在可惜。”
“……”
叶深深有些窘迫，憋出一句：“我是认真地在和你讲话。”
陆时琛轻抬下巴，眉眼显得愈发不羁，饶有兴致地看着她，道：“行。”
车子开走，叶深深站在原地看那辆出租车渐行渐远。她慢慢走回家，心里好像被什么不知名的情绪填满。
日子平常，很快到十一月，天气愈发冷了。
叶深深没再去韩泽许家蹭课，因为韩泽许的姐姐是真的不太喜欢她，而她的脸皮也还没那么厚，所以和韩泽许说好了，她如果实在不懂的地方，可以去请教他。
韩泽许从初三开始就参加竞赛了，成绩优异，每次都能拿奖。
叶深深也尝试过参加数学竞赛，但理科实在不是她的强项，更别说其他物理化学之类的，她的竞赛最好成绩是拿过数学的国三，但没进过国家集训队。
韩泽许比她厉害不止一星半点，他曾经主攻物理，拿过国一的奖项，现在主攻数学，十一月他要去冬令营集训，下周出发。
而他的小同桌黎乐桑同学是匹黑马，十一月也要去冬令营集训。
陆时琛则主攻信息学竞赛。
竞赛若是能打进国集，可保送国内的top大学，而信息学竞赛与其他学科又略有不同，其他学科竞赛在六月份高考前便开启决赛，只有信息学决赛在七月份，也就是高考之后，这也意味着，参加信息学竞赛的学生如果想拿到信息学的国集保送名额，必须在高二就参加NOI（全国青少年信息学奥林匹克竞赛）拿到奖项并进入国集，不能等到高三。
大家都很优秀啊。
叶深深埋头叹息。她没那么大的志向，只是普通课程就已经花光她所有的力气，竞赛什么的，她尝试过，也努力过，也拿到过不错的成绩，但也仅此而已，为了稳妥，她没有再报名竞赛，何况叶舒这两年的身体不太好，她必须承担一些责任。
她给自己规划的人生很简单，只要通过高考进入一所不错的大学，毕业后参与工作，拿一份能足以支撑日常花销的薪资就行。她是容易知足的人。
课间，韩泽许到学校的小卖部买了热饮。叶深深趴在课桌叹气。
“要不要喝一杯这个？”韩泽许问。
叶深深抬起脑袋，眯起眼睛，点头，“谢啦。下次我请你喝。”
韩泽许鄙夷道：“可别忘了。你都忘几回了？以为我失忆了还是没长脑子？”
“……”
叶深深咕噜咕噜喝着热饮，装鸵鸟。
黎乐桑走进教室，怯生生地对叶深深说：“叶深深同学……那个……你没报名竞赛吗？”
叶深深点头，“我成绩一般般，竞赛反而令我分心，你们加油好了。冬令营去多久啊？”
黎乐桑：“一星期左右。这一次集训地点在西亓市的西亓双语实验中学。”
叶深深抱着杯子，“啊，西亓市吗？离我们苏城挺近的。”
韩泽许又塞上耳机。
叶深深说：“快上课了，你又听音乐？”
韩泽许瞥她一回，“不是，英语听力。”
叶深深点头，随口说道：“陆时琛参加的是信息学竞赛吧？”
韩泽许：“嗯。”
“我听说信息学竞赛的决赛在七月份，所以得在高三之前就拿到奖项进国家集训队才有报送资格是吗？韩泽许，你和他熟，你觉得今年的NOI他有没有戏？”
韩泽许此时取下耳机，一副难以置信的眼神，说：“NOI？他高一已经拿到APIO的金牌，当时就被华清大学提前录取，但他拒绝了，理由是还是高中生想打好文化课基础，真服了。他要冲击的目标应该是IOI，而不是NOI。”
叶深深彻底傻掉。韩泽许给她科普了一遍各类竞赛简称。
按照升级打怪的步骤，后期应该是NOI（全国信息学奥林匹克竞赛） → APIO（亚洲与太平洋地区信息学奥林匹克竞赛）→加入国家集训队→通过CTSC国家队选拔→获得靠前名次入选国家队→IOI（国际信息学奥林匹克竞赛）。
韩泽许：“国家队成员普遍会受到国际名校的青睐，很多高校还会提供全额奖录取机会。如果他能站到那个位置，不要说华清，麻省也会抛橄榄枝。”
“……”
呃，看来是她小看陆时琛了。老师和同学都说他是计算机天才，看来是真的。
陆时琛最近都没来上课，而老师居然默许了。
韩泽许说，陆时琛不是翘课，他只是提前学会了普通课程，所以跑去学校机房里钻研计算机，高一的时候他就这么跩。
课间，叶深深给叶舒打了通电话，得知叶舒要去送订单，她很着急。
“你的伤还没好全，不许送，你要是不听话，那我就翘课替你送。”
吓得叶舒说：“我不去了，你不许翘课，我拜托你周叔的店里一个阿姨替我跑腿。”
“那就好，你要好好养伤，不然我会分心的。”
挂断电话，叶深深准备回教室，刚转身便看见陆时琛从楼道拐出来，他步伐懒散，整个人有些颓，眼下有淡淡乌青，修长落拓的身形此刻显得有些沉重。
熬夜了？
她等在走廊。陆时琛随意看她一眼，又移开目光，他有些冷淡。
她察觉到了。
和陆时琛做同桌两个多月，其实她和他关系只能说是一般，不坏，但也熟不了。
陆时琛这种人，身上光环太重，永远不缺人追随。
他是计算机天才，学校大股东的儿子，他有骄傲肆意的资本，一身傲气也毫不遮掩。但他对老师和同学都很礼貌，却总带一股疏离感，令人无法轻易靠近，她都能感知到。
他已经出生在罗马，也拥有绝对的天分，但在努力这一面，他绝对不比任何人懈怠，往往是这样饱受期待的人，越是不敢松懈，因为光环压在身上太重。
当然她也知道，他对她的几次帮助也只是出于一种乐于助人的基础上发生的，而她也清楚知道自己几斤几两，没有过任何想入非非的想法。
陆时琛走到身边时，她还是上前问了句：“你是不舒服吗？”
陆时琛顿了顿，“嗯”一声，很轻，随即抬一只手搭在她肩上，扯了淡薄笑意，说：“有点沉，你多担待。”
他说完，眼睛一闭，随即整个人朝她身上压下来。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08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