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我由她黑粉变成她女友》不貔

103、第 103 章

　　十年前.夜
　　小姨离开陆迩卧室和大姨一起回去睡觉，听到小姨房门开合的声音之后，陆迩才再次睁开眼睛，她侧躺着半张脸埋进枕头里，身上盖着的被子上拉，把自己整个人蒙住。
　　车祸发生在陆迩初一那年的暑假，她们一家人外出旅游，车子行经一条盘山公路，山道陡峭不好走，陆迩爸爸本就万分小心。但再谨慎也躲不过人祸。
　　一辆超载的货车晃晃悠悠的相向行驶过来，像是没看到对面的小轿车一般，直直轧了过来。

　　那场事故发生在瞬间，陆迩和妈妈坐在后座，她根本没来得及反应发生了什么，整个人就被妈妈抱住按在怀里，耳边是玻璃的破碎声，身前是妈妈温暖的身体和一句，“小迩别怕……”
　　鼻息间不知名的花香被血味覆盖，天旋地转之间陆迩紧紧抓住妈妈的衣角，可是她怎么也抓不住手心里的那抹温度，她的脸上身上被碎玻璃划破，眼前糊了一层血。

　　车厢的铁皮像是纸做的，皱巴巴的团在了山壁前。

　　等陆迩从医院睁开眼睛，她眼前是一片白。
　　床单被子是白的，柜子床帘是白的，天花板是白的门也是白的，她好像躺在灵堂里。
　　那段时间陆迩一直在想，还不如是她躺在灵堂里。

　　“如果不是护着小迩……”没人当着陆迩面说过这些话，她躺在医院里的那些日子，父母的后事由小姨处理，警察那边的调查和手续的官司则由大姨盯着。
　　她们不约而同的怕陆迩胡思乱想，一个拿来部手机，一个拿来了各式各样的书籍，让她打发时间。
　　陆迩曾经也那么想过如果没有她，妈妈不会拼命地保护她；如果没有她说不定他们根本不会出去旅游……这些念头已经被陆迩在网上冲浪、刷消息、看小说淡化了不少。

　　如今大姨的话钻入耳朵中，像是一个可怕的钩子，勾起了她心底一万个“如果没有”，一条又一条的“如果没有”压得陆迩喘不过气来。
　　陆迩的眼睛有些模糊了，她眉头紧皱，想喊些什么可又不敢发出声音，她只能无声地大口呼吸像是一个哮喘病人，凭着记忆颤抖着手从床头摸出来几块糖。

　　她看不清糖的包装，机械地拆开一块又一块塞进嘴里。薄荷味、草莓味、牛奶味……这些糖融在一起混合成了个奇怪的味道，而由糖果散发出来的甜意，有效的让陆迩情绪镇定下来。她咬碎糖果又拆开一块吃，接着拿出手机，解开锁屏都不用思考，肌肉记忆自动操作，手指右滑点开，屏幕上左数第二个软件，然后再在同样的位置再点一下。

　　手机屏幕上显示了一行小字“本文已被作者自行锁定”。
　　陆迩愣住了。

　　陆迩手机屏幕上左数第二个软件是蓝天白云中文网APP，点开之后首页就是书架，同样的位置上有一本陆迩追了很多年的小说《火种遗失于普罗大陆》。
　　这本小说是陆迩有手机之后一次网上冲浪看到的，末日废土题材正好符合陆迩满脑子的“人生”“毁灭”“死亡”，她就顺着推文找到蓝天白云app，开始追连载，从此一发不可收拾。
　　陆迩没想到自己竟然会如此沉迷一部网络小说，她也没想到《火种》不仅伴随了自己的住院生涯。

　　等陆迩出院开始重新上学，她到了新学校不适应的时候、第一次月考考了好成绩的时候、和嘉文嘉月不愉快的时候、在学校看到一直可爱狸花猫的时候……陆迩把《火种》翻出来看。
　　毫不夸张地说，陆迩的喜怒哀乐都和《火种》连在一起，她的嬉笑怒骂也都能从中找到共鸣，就如同它的名字将一枚带着火的种子埋进了陆迩的心里。

　　因为共鸣，陆迩把同在作者专栏的另一本未来星际文《启明》也看完追平，紧接着就对作者产生了好奇心。
　　但是作者很神秘，更新时间并不稳定，两本小说连载期都很长，进度看上去才刚到三分之二。
　　ta也从不在文外说话，除了一个会让陆迩想到“海晏河清”的笔名外再无其他。

　　陆迩再次咬碎嘴里的糖果，手指一次又一次的点击，然而无论她点击多少次屏幕，上面显示出来的永远都是系统那行机械文字“本文已被作者自行锁定”。
　　陆迩觉得自己是一个漂浮在海上的人，她一直紧紧拽着一块木板，才能勉强使自己不被淹死，但是有一天一双无形的手将她紧拽的木板抽走了。
　　她伸出手去，什么也抓不住。

　　为什么？
　　陆迩被海水淹没，腥咸的水涌进她的鼻腔、口腔，她无法呼吸张开嘴巴也发不出声音，只能凭借眼前手机的微弱光亮，继续点进作者专栏。
　　专栏里面作者专栏里唯二的两本书都挂上了灰锁，被ta自行锁定。原本的专栏头像变得一片黑，陆迩看见之前空空如也的专栏文案多了冷漠无情的两个字——“弃了”。

　　这两个字像是挂着冰棱，狠狠地刺痛陆迩的眼睛，她的万般情绪此刻没有了归处，无处容留只能在陆迩的身体里到处乱撞。
　　她又想到了车祸那天，想到了医院递来的死亡通知书，想到了冷冰冰的墓碑，想到了那句“你是谁啊我认识你吗？”，想到了大姨讽刺口吻的“自私起码不会把自己的命搭出去”，想到了“本文已被作者自行锁定”……

　　陆迩被各种情绪撕扯，心里有一只怪物在发疯，而她的身体是监狱，看守所建立在海上，被暴风雨打的摇摇欲坠。陆迩闭上眼睛将脸埋进枕头里，没有了木板，她觉得自己已经沉底了。
　　怪物还在撕扯呐喊，陆迩身心俱疲。一旁的手机没有熄屏，微弱的光照下，她眼角旁的那处枕巾湿了一块。
　　她的幻梦、她的伊甸园、她的乌托邦，碎了。

　　不知道过去多久，直到手机自动黑屏。
　　黑暗里，陆迩缓慢、僵硬地抬起头来，她看向紧拉着窗帘的窗——七楼。

　　*
　　陆迩蹲在父母的墓碑前，低着头，脸颊抵在膝盖上，她闭了闭眼睛，眼眶的热意慢慢退散下去。
　　陆迩已经很久没有这种情绪了，那种仿佛被海水包裹，眼前是蓝得像黑的颜色，压的她无法呼吸。
　　在十年前听到大姨和小姨话的深夜，陆迩心底的无助比如今更甚，那个晚上她甚至在思考“生命的意义”这种哲学性话题。
　　她想不出来，只能去找支柱，把自己的情绪全都寄托出去。但是，情绪的支柱不是女娲砍来撑天的柱子，总有断的一天。

　　现在的陆迩比起十年前，最有长进的就是不会让自己过分的陷于消极当中，也不会再去看窗户想自己现在在几楼。如今她可以慢慢的转化自己的情绪，不会像当年，痛苦再度叠加无望的好似天都塌了。
　　缓慢地吸气呼气，从口袋里拿出手机刷了刷迷迭的微博，心里一切负面的情绪都被压制下去，陆迩站起身，最后吐了一口气，她弯弯唇让自己的脸上有些笑，看着父母的照片说：“我好了。”

　　之前擦墓碑的手帕还在陆迩身上，陆迩拿出手帕又擦了一遍，她的动作缓慢又细致，擦完墓碑还把立在墓碑前的花往中间摆了摆。
　　祭品不能留在墓园，小姨夫他们离开的时候就带走了，空出来的位置刚好放花。

　　“今年没什么不好的事情和你们说，都是比较开心的事情。”没有再提刚才那段不愉快的对话，陆迩像之前一样对着父母的照片说自己这段时间的生活，她父母不在了也从不托梦，陆迩没什么报喜不报忧的意识，有什么就说什么，“我今年暑假找了一份实习工作，感觉还不错，我也写了自己的第一份剧本。之前的官司判决也出来了，见到了我喜欢的作者，要了签名，学习上也还不错起码可以安稳的拿到证书。其他的也没什么了，我似乎都跟你们说这些，这回就换一个，和你们说说闻蘅。”

　　“闻蘅是我舍友，之前和你们提过一次的。她很漂亮跟我差不多高。”陆迩说着抬手比了一下记忆中闻蘅站在自己身边时的高度，“闻蘅比我高一点点。她学习很好，我写作业写论文的时候她帮我很多，我也跟着她一起看了很多书、很多电影，我们还一起出去玩。之前和你们抱怨我本科时候的舍友，我现在和闻蘅就没有那些矛盾，她让着我照顾我，知道我在写什么也欣然接受了。我也在努力对她好一点，可是我没经验……爸爸，妈妈，我很喜欢她。”

　　陆迩声音一顿，捏着手帕的手下意识收紧了。
　　墓园里吹起一阵柔和的风，墓碑前的花朵被风吹拂，康乃馨的花瓣动了一下。
　　“妈妈，毕业之后我想待在灵衡。我……有一点喜欢她，想和她待在一起。我喜欢现在的生活，每天都很开心。见到她开心，和她说话开心，跟她坐在一起开心，就连现在我想到她都很开心……我不知道你们能不能接受，不知道她能不能接受。我只是……没有办法控制自己，我管不了我的心。”

　　“……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