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尘风》塞北狂沙

11、山间的风2

　　山野活命，应求有水。
　　留风运气好，不敢再走官道，也没走了太偏。等到她渴的不能忍受的时候，嘴里嚼着草根，耳朵就听到的潺潺流水声。
　　大青山这一带的溪流应是洛河支流。沿着溪流一直走，就能看到洛河。等看到洛河就说明已经走出了大青山脉。
　　留风连跑带跳的撞到溪水边。

　　这里是中上游，溪流窄而急，不是十分清澈，因天冷还夹杂着冰凌。留风迫不及待的掬起一捧溪水就喝了下去，混着泥沙，但对于许久没喝到水的留风来说，甘冽不亚于神泉。等不那么渴的时候，留风从包裹里拿出了竹筒，虽然砸烂了一个缺口，所幸还能用，留风用竹筒灌了水，放在一边静置，沉淀。虎虎此时也从草木中冲了出来冲到溪水边狂饮起来，它也渴坏了。
　　其实不说运气此行能早早找到水源也多亏了有虎虎在。它虽然是条土狗，平时灰不溜秋没甚么用，常常让人忽视。但自从留风与它逃了命，一路上留风辨不清方向就跟着它走，倒也走出了一条活路。
　　留风盘腿坐在溪边，看着狂饮的虎虎忍不住撸了两下狗头。
　　坐了一会儿，几日来的疲劳都涌了上来。留风就躺倒了，躺在溪边，一只手搭在溪水里时不时搅动着，感受冰凉的水从指间流淌过，然后手渐渐冰到发烫麻木。然后她把手覆到脸上搓了搓，觉得疲劳变少了许多。
　　“汪汪！”“汪汪汪！”留风渐渐放松甚至有些困倦时，虎虎突然叫唤了起来。留风猛地把手放下，瞪眼一看就吓到的，眼前赫然出现了一张脸。
　　“啊！”留风惊叫一声坐起身来，“咣”的一下两颗脑袋就撞到了一起。两人同时“哎呦”一声捂起了脑门儿。此时虎虎还“汪汪”的叫个不停。
　　“你是什么人！”留风放下手瞪着坐倒在一边捂着脑门儿的人，然后站起来往后退了退，一脚踩在了溪边儿。
　　“小心！”那人说道，听着是温厚的男声，留风定住脚，往前稳住了身体。仔细看去眼前是个十五六的少年。他说：“我没有恶意。”
　　留风招了招手，让虎虎站到身边来，虎虎瞅了瞅那少年，两人对视一下，虎虎竟然不叫了，乖乖的蹲坐在留风脚边。
　　“倒是个聪明的动物。”少年笑了笑，眼睛弯成了月牙。
　　“你是什么人？”留风调整了一下情绪又问道。
　　“我不是什么人。”少年一本正经的说，然后他想了想说：“你见过我。”
　　留风自己回想了一下自己人生在世十几年的得生涯，和能回忆起的所有人，然后摇了摇头说：“你骗人，我从来没有见过你。”
　　“某从不骗人，你确实见过我，你不认得我了。”少年皱起两道眉毛，扁着嘴说：“你认不得我了，这是为什么。”
　　留风心里翻了个白眼暗想到“谁知道为什么，我就没见过你。”但开口转了话题：“那你为什么在这儿？”
　　“某要成长，要到处移动才行。”少年听了留风的话认真的回答。“这儿有水，某就来了。”
　　“某，你没有名字吗一直某某某的。”留风慢慢放下了戒心，觉得眼前的人就如同村子里和自己一起玩儿的男娃似的，说话也不拿着劲儿了，紧着的腿慢慢松懈了，随意的站在那里。
　　少男摇了摇头，干蓬蓬的头发也随着动作摇了摇。
　　留风拿起一边的竹筒，自己喝了两口上前递过去道：“你不是因为水来的这里么，我知道渴着有多难受，你快喝吧。”
　　少年接过就喝。留风说道：“慢点，底下沉着泥呢，快了又搅合起来了。”留风看他听话的慢了下来说：“你也不怕我害你，说什么听什么。”
　　少年听话放下竹筒说道：“你没什么坏心眼。”他歪了歪头，头发顺滑的滑到一侧：“不然我就直接离开了。倒是你的心里充斥着害怕。”
　　留风没说话。
　　少年以为她被自己说的不高兴了，但仔细看了看她又觉得不像，好像有些隐隐的好奇。留风终于开口了，她指了指少年肩头说道：“怎么回事？”
　　果然是好奇，少年深觉自己所想不差，然后抬手往肩上一撩，除了滑过发丝，其他什么都没有，于是他也奇怪了：“什么怎么回事？”
　　“你的头发！”留风声音都变尖锐了“你的头发怎么回事，刚刚我看它还像蓬草一样”留风摸了摸自己的头发说道：“明明没比我好多少，怎么变得这么顺滑！”
　　少年愣愣的看着留风，似乎从未想到这个问题，然后半天蹦出三个字儿：“不知道。”
　　留风这才仔细打量少年，杂草似的粗粗的两道眉毛，眼睛窄长，眼珠子是褐色，比留风自己的浅些，鼻梁很高，上唇薄而下唇略厚，不漂亮也不粗狂，要不是他外露的平坦的胸膛，留风并不能确定他的性别。
　　“倒比我还像孩子。”留风暗暗想到：“小孩子就分不出性别来。不知道怎么回事长的越像大人男女分的倒越是清楚了。”
　　留风心里想着事情不说话，少年也不说话。他眼珠子也不乱转，就看着正前方，也不知道在看什么。
　　“你准备要去哪儿。”留风回过神儿问道。
　　“去去处。”少年把眼神移回来看着留风说。
　　“那就是无处可去了？”留风自觉了然的点了点头继续说道：“我要去找我外公，然后学仙法。回来替现哥报仇，然后去找兰心，一起回家。”
　　少年点了点头：“学仙法是好事，某也学习仙法。”他顿了顿说：“你说的其他事情似乎不是好事情。你又伤心又愤怒。”
　　“你迫切的想获得仙法。”少年继续说：“那你为何不用那花？”
　　“花？”留风想了想，然后从衣服里掏出用绳子串起来挂在脖子上的凤凰花：“你是说这朵花？”这是留风唯一能把仙与花联系起来的东西，那是在凰梧城，那时候刚离开家，现哥还在......“不能用这朵花。”留风缓缓说道，“我不想用。”
　　“你伤心变多了，愤怒变少了”少年盯着她说：“某也很伤心。你与某同出一源，某感受你比感受别人更多。”少年的眉毛耷拉下来，似乎真的也很伤心：“不用那花就不用吧。反正你已经入门了。”
　　“我入门了？”留风心中听这话燃起了一簇火花：“那我说不定能回去救现哥！你会仙法是不是？能不能告诉我我怎么才能变得更厉害？”
　　“某可以帮你救‘现哥’。只要你不伤心。”少年看着留风说：“某可以就去那处去。”
　　留风听这话反而失落了说道：“是了，你与我素不相识，我不该让你教我。但人命关天，救现哥不能耽搁。”留风定定的看着少年说：“我想救现哥，做梦都想，我想求你帮我，但是不能让你送死。”
　　“你看起来没比我大多少，能比我厉害多少？”留风渐渐的绝望起来：“那是穷凶极恶的山匪啊，那是好多好多大人！我不知道这些大人里有没有像爹爹一样修行的。我不想让现哥死，虽然他还活着的可能已经很小了，我也不能让你白白送死！”留风说着说着激动起来，流着眼泪痛苦的跪倒在地：“娘说过生离死别的痛。我现在才感觉到。我为什么没早早修行？我明明能让娘教我，如果我早早修行了，就不用爹爹去追兰心，就不用和娘分开去找外公，就不用自己逃命。我还吃了马车上姨姨的点心，我连她是怎么被山匪带走的我都不知道！我为什么不修行，过什么劳什子普通人的生活，我连命都保不住！我在这和一个没有名字的家伙哭诉！为什么！为什么！”
　　“某说了。”少年蹲到留风面前：“某可以帮你救人。”他两道眉毛又皱在一起：“你需要，某也可以教你修行。这本该是天下万物自然而然都会的事情。”
　　他伸出一只手捧起留风哭花了的脸：“你本该也会。是的，你会。你只是不知道。”
　　“我都不知道我怎么会？”留风吸了吸鼻涕说道：“我不知道啊。”
　　“你会。”少年伸出另一只手点在留风的额头上，亮出墨绿色的光斑，然后他闭上眼说道：“你会，我带你看。”
　　留风止住了眼泪不由自主的闭上了眼睛。
　　起风了。
　　风很近很近，没有声音，也没有形状。

　　留风闭着眼，却仿佛看见了风，那些褐色绿色的流光，在眼前跃动，流淌，似乎能闻到一股清新的味道，像是草木，又像是婴儿，或者是清水，那种味道从鼻尖钻入肺腑，留风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那些流光就跟着气味一起进来了。然后它们在身体里游动，慢慢的，慢慢的，什么都没有了，只剩下那些流光，渐渐在身体里有规律的流动着，最前面的流光追上了最后的流光，然后融合起来，变成了一个循环，就这样在身体里生生不息的循环流淌起来。
　　“这是什么？”留风缓缓的深呼吸，忍不住问。
　　“你知道。”少年说道。
　　“这是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