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的丞相如花似玉》雕虫琢玉

2、夜会佳人

　　话刚落下宋琢瑜就被谢遥拉到了一边，对方还从怀里拿出一块帕子要往宋琢瑜脸上招呼。

　　“干什么？”宋琢瑜拦住谢遥的手，一脸莫名。

　　“闭气啊。”谢遥催促，似乎再晚半刻宋琢瑜就要着了那金合欢的道一样。

　　“没事。”宋琢瑜失笑，“这药寻常不会发作，但是一旦沾上酒那药效就烈了。”看了一眼桌上随意放置的酒杯，“青离公子想来就是借助药性，才能这么轻易就得手的。”

　　“因此看来这分明就是蓄谋已久，并非如青离公子之前所言，因为苏阳今晚的强迫才临时失手杀人。”

　　没想到表面伪装得极好的一切背后竟然还藏着别的阴谋，实在是出人意料，但是这更深处的原因为何，着实引人深思。

　　众人都将视线不约而同的投在了青离身上。

　　“……好，好，好个宋琢瑜，好个宋丞相！”青离似全然不知现在危难处境，他定定的看着宋琢瑜，笑了一下，不知道是高兴还是悲伤，有点古怪的，“那我就等着你，看你能不能破了今天这个大、案、子！”

　　最后三个字他咬字极重，眼中畅快的恨意有些骇人，宋琢瑜只来得及道一声“不好”，人就这么头一歪，闭着眼睛倒在了地上。

　　顾和上前查看，而后摇头：“咬舌自尽了。”

　　一天内发生两起命案在楼里，鸨母早就吓得面无人色了，不待宋琢瑜发问，就开始哭着一把鼻涕一把泪的交代青离的事。

　　“这个青离是半年前来的，说是到盛京投奔亲戚，结果亲戚早就搬走了，他无依无靠，我看他生得好，箫也吹得好听，有不少人捧场，这才留下的人，不知道他竟然还藏着别的心思，这事真的跟楼里面没有关系，大人一定要明查……”

　　量来鸨母也不敢说谎，不过这么些话明显就是青离当初自己编的，没什么可信度，便让人退下了。

　　随意环顾四周，而后宋琢瑜走到床脚处，从地上慢慢拾起一枚银质流苏嵌宝香囊，他是背对着顾和慢慢开口的：“顾大人今天怎么会在这里？”

　　“与苏公子本来有个约的，说是来喝酒，没想到……”话至此，顾和叹息。

　　“没想到顾大人也会来这种地方，这是顾大人的东西？”宋琢瑜将镶宝香囊举到顾和面前。

　　“是前些日子苏阳说这上面的曜石好看，跟一个姑娘的眼睛像得很，要拿去送人。”银丝镂空香囊上浅浅雕了一个小小的“顾”字，顾和没有否认。

　　“香囊里的迷迭香是顾大人之前放的？”宋琢瑜把香囊收在掌心拨了拨，“这个玉珏是什么时候坠在上面的？”

　　“迷迭香是为了安神放的，至于玉珏，我并不知晓。”顾和如实回答。

　　宋琢瑜也不继续追问那枚小小的玉珏：“迷迭香确实能安神，但是久了容易引起头晕，顾大人为什么不选用效果更优良的凝寒香？”

　　“味太冲，不习惯。”

　　谢遥就在一边看着两人一问一答，半晌也没摸着头脑，不过玉珏他倒是知道——那小巧的玉珏不是给陵墓里死人陪葬用的吗？这么不吉利谁会把它挂身上带着？除非苏阳是傻子。

　　三人离开厢房的时候，外面原本围着的人早就被驱散了干净，顾和脸色还有些白，似乎是真的极度不喜欢之前那个露骨淫/靡的场面。

　　后面宋琢瑜通知了大理寺的人，又让人把两具尸身给抬走了，国色天香楼里的人才算是放心。

　　“这案子没这么简单。”谢遥和宋琢瑜一道走在街道上，日已暮，天色晚，街上没什么人。

　　宋琢瑜“嗯”了一声，才开口：“国色天香楼先不用封，或许以后能找到线索。”

　　谢遥却没有马上答应。

　　“怎么了？”宋琢瑜不解。

　　“不封的话会不会出更多命案。”谢遥有理有据，“再说不封的话万一有人破坏现场怎么办。”

　　“总之先不用封，我会再去看看有没有线索。”宋琢瑜说话从来都不是商量的语气，他说不封，那谢遥便不能封。

　　谢遥从来不会反对他的意思，这次也是当然，不过心里想的却是宋丞相以公谋私，说什么不封是为了案子，其实哼哼，其实不就是为了国色天香楼里面的那个红颜知己嘛，别以为他不知道！

　　谢遥闷着头如是想。

　　“皇上跟着臣干什么？”等到走了很长一段路，宋琢瑜发现谢遥还在自己身边，回皇宫的路都走过了也不见人回去。

　　“送你回去。”谢遥嬉皮笑脸，哪有半点九五之尊的样子，“这么晚了，朕当然要保证咱西陵如花似玉的丞相的安全。”

　　宋琢瑜回了丞相府，谢遥看着他进去，自己却是没有回宫，就在丞相府外择了一个隐秘的地方藏着，望着墨色夜空里渐渐浮起的一弯弦月出神。

　　今天是五月初四，他登基半年，离皇兄驾崩也已经半年有余了。

　　宋琢瑜，你也该放下了吧，以后我陪着你，我们会越来越好，越来越近，你忘了他，我也忘了他。

　　谢遥坐在屋脊上，仰头看着天上的月，渐渐笑了起来。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听闻打更声过，戌时到了。

　　谢遥低头往下面一看，果然见一人从府中侧门出来，十分注目。

　　宋琢瑜除了上朝之外，其余时间都只穿白色，是为了给先皇谢逍守孝，如今这样看来，大晚上明晃晃的扎眼。

　　谢遥跟着那道清晰的白色身影前行，不远不近的距离，以免对方发现。

　　不出意料，宋琢瑜果然又回到了国色天香楼。

　　望着高挂红灯笼的朱楼，谢遥不禁摇头，之前听暗卫说，丞相经常来这里。

　　因为出了白天那档子事，所以今天晚上国色天香楼里没什么客人，连楼外的街上也是行人脚步匆匆，生怕沾染了什么晦气一般。

　　宋琢瑜上了二楼，谢遥自然也就跟到了二楼，看着前面的人径直到了东侧的一个厢房内，轻车熟路得让谢遥牙痒痒。

　　国色天香楼里不仅有男子，也有女子，男倌居西侧，而花娘则在东侧。

　　宋琢瑜去的这个厢房外挂着一块小木牌，浅淡的翠绿色，代表着只卖艺不卖身的清倌人，上面书了“采云阁”三个字，而这雕刻的三个字里面糁了金粉进去，又可见其人身份不凡，想来只有花魁才有如此待遇了。

　　这处厢房里面亦是雅致非凡，不仅宽敞，而且陈设雅致精巧，丝毫是不输那些富贵人家的，甚至更多了几许清雅的气韵。

　　谢遥没法进去，就在外面找了扇窗户透过缝隙往里看，暗搓搓的想瞧瞧今晚这两人要干些什么。

　　要是真干出什么来，那他直接冲进去——官员不得狎妓，丞相应该以身作则！

　　里面一座三扇屏风掩着两个人，只能透过烛火剪在锦屏上的影子隐约看到身影，听着偶尔传来的只言片语的交谈声。

　　谢遥恍惚听到“赎身”两个字，当即精神一振，瞪大了眼睛。

　　宋琢瑜都已经要帮这花魁赎身了？这两人看来比自己想的感情还要深啊！谢遥暗暗握紧了拳头，竖着耳朵继续听。

　　不过花魁似乎拒绝了，谢遥放心了，流水有情落花无意，好好好，这样就好。

　　不知道两人又说了什么，只见屏风上两道影子靠得极近，差不多就是头碰头了，谢遥心里焦灼，又听得那柔婉的声音怯怯的唤了一声“哥哥”。

　　这连哥哥都喊上了！

　　若是寻常人怕是被这一声求都求不来的“哥哥”给喊化了心，里面的宋琢瑜倒是未见异常，甚至还低低的应了一声。

　　真是……不知耻！

　　当然，他这里说的“不知耻”的人是那个花魁，绝非宋丞相。

　　丞相绝对是被蛊惑的！她竟然连“哥哥”这样……这样亲昵的字眼也叫得出口！不知道男女有别吗，靠那么近，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吗？真是有伤大雅，有伤大雅。

　　谢遥兀自痛心疾首，要是可以他恨不得立马冲进去把宋琢瑜拉出来，并且要敲着桌子明确告诉那个花魁，宋丞相不是你能肖想的！

　　但是他不敢，只能怂在门外听墙角，即便是抓肝挠肺也不能让人知道。

　　楼内大红灯笼挂了一排，亮堂得白天似的，四方雕栏围着，忽有一白猫跳到了栏杆扶手上，又从上面轻巧的跃了下来，直接落到了谢遥的脚边。

　　谢遥瞪着眼与那猫对视片刻，再抬头对面转角处竟然多了一个蓝衣女子，想来是寻着这猫来的，此刻正怔怔的看着他。

　　不过谢遥现在这姿势着实不雅观，他慢慢站直身，若无其事的看了看四周，正要不动声色抬脚离开，那蓝衣女子已经回神了。

　　“你……”

　　谢遥飞快的跑了，要是被宋丞相发现自己偷窥他私会佳人，那以后就别想在宋丞相面前得好脸色了。

　　宋琢瑜离开了国色天香楼，此刻街道上的行人越加少了，只有偶尔零星几个，他一个人穿着白衣默默往丞相府的方向走去，脚步不快不慢，白衣就似这夜里一段月华。

　　他忽然顿住脚。

　　已经过了街市，现在四周都是栉比的青砖房舍，紧挨着相建，只中间留出一条宽阔的大道，左右还有无数阴冷的小巷，十分漆黑。

　　宽广的道上月华只扯出一道身影，只宋琢瑜一人而已。

　　倏忽间，像是一片枯叶落下那般细微的动静，宋琢瑜瞬间察觉，旋身就往身后的方向追去，未几，前面果然出现一道黑色的影子。

　　两人轻功相逐，却是不相上下，后至宋琢瑜力竭，终究是没有追上，等到停下来时那人已然不见。

　　宋琢瑜就站在原地微微喘着气，一边观察四周的情况。

　　这里……

　　似有所感，他蓦然抬起头，只见朱门大宅，檐下两盏灯笼火光煌煌，照映出两个烫金大字。

　　顾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