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太平》左子孑

2、走近你

　　宋唐开始对肖格燃起十二分的警惕和注意。
　　肖格突然间开始频繁地找高雅谈话，宋唐虽然自信这二人是纯洁的朋友关系，但他八卦的心情让他起了许多疑心。
　　高雅表示自己对这位街舞老师的了解也不甚多，只是大家偶尔聊天的时候提到过，她知道她是一位全职dancer，一个月前才来到H城，家里离这不远，身高168，喜欢白色的衣服，不常笑但很温柔，现在没有男朋友。
　　宋唐明显感觉到，这最后一条让肖格眼光一亮。
　　高雅能够当面对肖格吐露的契机，来自于宋唐破釜沉舟，把两人拉在一起吃饭，他真是看不惯一个大男人扭扭捏捏，断断续续，今天问爱好，明天问单身与否了。
　　“就是你常说的那个‘非常漂亮的街舞老师’？”宋唐显然对女朋友一再的强调不以为难，甚至都没有激发出好奇心去看一趟。
　　“嗯”，高雅点了点头，指着肖格说，“他前天帮你来送书的时候也看见了，好像还说了几句话，是不是认识？”
　　肖格急急地摆手，说明了原委，一张脸却有点红了起来。
　　对面小夫妻俩同时挤眉弄眼地一寸寸地端详着他的脸，最后心领神会地点起了头。
　　“原来是一见钟情，二见倾心啊！我们工大的最后一个黄金单身汉，终于‘夏心’萌动，准备编织自己美丽的爱情了。”宋唐语气夸张，调侃得周围人三三两两地看了过来。
　　肖格咬着牙伸脚往桌下一提，被宋唐轻巧地闪过。
　　大二行将结束，还孑然一身的院草、校草级人物已然不多，肖格一直都是稀有品种，人气旺盛，只是近来被一株院花盯上，桃花零落。
　　“我支持你去追求我们老师”，高雅分析道，“那个外语学院的院花就不会再缠你了。”
　　“哎——”宋唐长叹一声，郑重地对上高雅的眼睛，“老婆大人，你不懂，这么容易放手，她就不叫那个神奇的名字‘甄筱箴’了。”
　　“这都哪儿跟哪儿啊…八字还没一撇呢…”肖格低声推诿，低头喝汤，心里装着的“追求”二字，让他脸红心跳。
　　“八字就一撇一捺啊！”宋唐一副恨铁不成钢的丧气样。

　　上回的生日卡片貌似有点用，那之后的4天到现在，甄筱箴都没有命令什么。
　　在确认了很多遍她的上课时间后，肖格下了很多次决心要尽快联系她。终于，在最后一次的决心下达时，他进进退退地编辑好了一条短信：“你好，我是肖格。周五你在我们学校上完课，我在门口等你，一起吃饭吧。”
　　确认了三遍发送成功，等待回音的时间过得前所未有的惊心动魄。
　　“好”。过了一分钟，她回过一个字来。
　　肖格高兴地差点要跳起来。
　　这么快就回复了，还同意了他的邀约，这应该是很好的开头吧！
　　睡前例行公事，肖格要看完当天的手机报，清理收件箱。
　　只有一个来回的交流，只有一个字的回复，讯息内容甚至比发件人姓名还要短，但是看上去那么美好，仿佛在发光发亮。
　　盯着两人的短信，他忽然苦恼说，自己当时是不是应该再问问她的饮食喜好，把备选的地方和她说一说，这样，聊天更近了一步，又能避免在点餐时出错…可已经过了大半天了，时间又这么晚了，也只能明天再说了。
　　长夜漫漫，先等到天亮，找找餐厅再说吧。
　　当等待开始忐忑不安，我们就要准备为自己的情感付账。

　　事情进行得有些意外。
　　肖格本来是以赔罪为名请吃饭，结果却是和宋唐一起在配楼门前等着。
　　对此，宋唐如此解释：“饭，是每个人都要吃的。你和美女吃饭，我和我老婆吃饭。你的美女是我老婆的恩师，我今天要瞻仰崇拜一下。”
　　离下课时间过了５分钟，渐有学生陆陆续续地出门来，走在最后的，就是两人在等的人。
　　直到把眼神投射过去，宋唐才觉悟到，高雅用“有点像外国人”和“很漂亮”这样的词儿来形容她的街舞老师，是多么的谦虚保守。
　　高挑匀称的身材，精致纯净的脸蛋，白得有些发亮的肤色，较常人立体深邃得多的五官，尤其那一眼看过来的时候，他仿佛看清了她琥珀色的眼眸，无波无澜的样子。
　　“有你的！”他偷偷地捶了肖格一拳，肖格局促之余回踢了她一脚。
　　四人简单地相互介绍了一番，出门校门去一家附近的土菜馆，这是肖格二次沟通之下，她的选择。

　　离常规饭点已过了个把小时，菜馆里还有两桌人，店主夫妻听见门响，招呼入座，拿来了菜单。
　　“小姑娘你今天上课哦。”老板娘明显认识袁来，擦着手过来寒暄。
　　一番谦让，最后没人都点了些，一共三荤两素一汤，基本走的清淡路线。
　　“你可真替我们肖帅省钱。还真有追妹子不花钱的时候…”宋唐自来熟，嘴皮子又闲不住。
　　肖格一块香干差点呛出来，瞪了他一眼。
　　高雅和袁来已经挺熟，忙声明说，她男朋友就那个样，不用搭理。
　　她会意地笑了笑。
　　“你的背包，让我走的好缓慢…”
　　肖格把手机掏出来，看了一眼，眉头一皱。
　　宋唐和高雅大致已猜到是谁。
　　宋唐计上心来，眼疾手快，抢过来，学者女生发嗲的语气，一字字地读道：“下个星期天我们学院有欢送学长的化妆舞会，我希望你可以做我的舞伴，具体情况我再和你说吧。一定要来哦！”
　　高雅已经快要作呕，肖格看了眼坐在对面的袁来，心里担忧她会不会以为这是他女朋友…
　　宋唐故意为肖格制造事端，本来盘算着当她问起的时候，把相关情况一一说明，却见她置若罔闻，只顾低头吃饭，而肖格已经对他面露杀气…
　　“是那个叫你上车的女的？”两男生正在僵持，她突然放下筷子，饭碗已空。
　　“你怎么知道？”肖格有些吃惊。
　　“车还没停呢，就急着把你叫走。”
　　“或许你就是他的救星，可以让他不受那个女人的骚扰。”宋唐有些兴奋。
　　“救星？”她问了一句，像在自我言语。
　　宋唐已意识到自己对她的定义欠妥，在肖格的注目下乖乖闭了嘴。
　　众人一时无话。
　　她忽然抬起头来，看着对面神色凝重的肖格道：“如果需要，我可以帮帮你。”

　　四个人告别而散，袁来干干脆脆，一转身就上了大马路。
　　宋唐把女朋友撇在一边，搭着肖格的肩，啧啧地叹个不停。
　　“兄弟我真替你高兴啊，找到了这么个外表惊艳内心个性的女朋友。”
　　肖格有些迟疑地拍掉唐宋的手：“…她不是。”
　　宋唐重新更加用力地抓过他的肩：“现在暂时不是，不代表不久的将来不是。”说着眼神一转，饶有兴趣地打量着肖格，仿佛要把他此刻的表情从一片暮色中透析出来，“况且，只是‘不是’，不是‘不想’。你那少年怀春扭扭捏捏的样子，哪个长了眼睛的看不出来你喜欢她？”说着转过头看着高雅寻求支持。
　　高雅出声一笑，不置可否。
　　“真有那么明显么？”肖格有些急了.
　　宋唐备受打击，“嗖”地从他身上撤下手来，搂过自己的女友：“老婆，你说我怎么会认识这么一个情商比00后还低的奔三男子？”

　　袁来踏着步子抱着手臂往前去坐车，初夏的夜风，吹上来还是感觉有点凉。
　　在交叉口转弯，她看到了那个女生，刚刚知道名字叫做甄筱箴的女生。
　　不同于上回在KTV门口见到的一头黑亮直发，现在路灯下她一头大卷，一身有着鲜花图案的连衣裙。
　　“爸爸，就送到这吧。东西我自己提进去就好，不然同学见了又要说我娇气。”带着撒娇和笑意的口吻。
　　“好。那爸爸回去了，要什么就打电话来跟我说。来，爸爸亲一个。”
　　她快步走过，伸手压了压帽檐。

　　肖格在极度不安中度过了一天。他为自己心思暴露而恐慌，因担心她不给回应而害怕。
　　在晚饭时接到她的电话，完全喜出望外。
　　整个过程，他总共说了4个字。
　　第一句是“是”，来回应她的“是肖格么”。
　　第二句是“好”，来回应她的“星期天你和我出去吧，时间和地点我再告诉你。”
　　第三句是“再见”，来回应她的“那好，我挂了。”
　　这一头的肖格木然地放下电话，享受着终于能够正常呼吸的爽快。
　　他自然不会知道，那一头，关于要不要再次与他见面，要不要成为他的“救星”，她也犹豫了很久。
　　他的心意表现得那么很明显，她如果走出了这一步，她知道，以后可能就由不得她了。
　　可是他看着那么温暖、美好…
　　可是她真的需要承认自己有些孤独…

　　有约在身，总会忙乱，打扮、对白、活动等等，都需要精心筹划。
　　星期天到来之前的这几天里，肖格十分忙碌，总觉得自己准备不足，常常苦恼。
　　这期间，他对甄筱箴一波波的提醒、催促置之不理，只想着美好的周末。
　　星期天早上9点未到，肖格站立在学校正门右转的第一个路口等着。
　　天气很好的周末，太阳开始有点晒，温度渐渐爬升。
　　袁来到的时候，看见肖格直挺挺地站在阳光下，露着一排牙朝着她笑。
　　“你不会躲躲太阳？”她戴着棒球帽，抬起头来看着他。
　　肖格不好意思地一笑，对上了她的眼睛又慌忙落跑，低头踢着路面。
　　袁来看着他被日光照得金黄的半边脸，看着他低下去修长的双眼，五分失神，五分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来，将他右边的领口翻平整了。
　　他今天穿了灰蓝条纹的polo衫，米色休闲裤和球鞋，看得出是既随意又精心的打扮。
　　肖格惊异地顺着她的手一路看向她，却见她似乎也很意外，有些讪讪地收了手，咬着嘴唇眼神一闪。
　　他又清晰地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咚咚咚地，敲鼓般地震荡起了内心的渴望。

　　公交之旅的终点是“S城”，是H城中的最具人气的旅游景点之一。
　　“虽然你去过了，但再去一次吧。”袁来其实也不甚确定，只是见他无甚新鲜感的模样。
　　周末的城市处处是人，一整车沙丁鱼随着车辆的摇摆而晃荡。
　　两个人挨着站立着，一个多小时的车程没讲多少话。
　　肖格要么越过她注视着窗外，要么有意无意转眼瞄她。
　　她突然有了兴致，放弃想要打破沉默的计划，等着看他什么时候会抛出一个话头。
　　结果，只剩下一站路了，他还是一个字没有。
　　一路上，虽然不讲话，肖格确实内心翻腾。
　　她长得那么好看，自己完全控制不住想要偷看她的脸，即使是在勉强自己两眼放直盯着窗外的时候；她眨动的眼睛，那盖下来又扬上去的长长的睫毛看着那么柔软，那遮盖在下面的眸子，却是他想看又不敢的东西…

　　公车沿着H城最大的水系干流行驶了很久，整车的人纷纷调整站立方向，来观赏景色。
　　浅滩上有乱石有小土堆，上面有栖息的水鸟，修长的腿，昂起的头，清逸高昂的姿态，一望无际波澜不起的江面上有正在滑翔的同伴。
　　临窗座位上的小孩兴奋地拍打着玻璃窗，“鸟鸟鸟”地叫嚷着。
　　母亲制住她的双手：“囡囡乖，妈妈一会带你去看更好看的鸟，还有大熊猫呢。”
　　说的应该是离“S城”不远的野生动物园。
　　袁来吸了口气，挪了挪位置，车子一晃，她踩到了肖格的脚。
　　她急忙道歉，他转过身来笑说没关系。
　　他有着一张俊逸的脸，棱角分明，五官出色，尤其那一双眼，狭长而充满了神采，让人看着那么温暖…
　　怎么又失神了。
　　她有些懊丧地暗自叹气，莫非这真的就是传说中的，寂寞。

　　“我去买票。”这是肖格自动说的第一句话。
　　袁来从钱包里掏出前来，说：“AA吧，不必客气了。”
　　肖格接了过去，正要去排队买票，手机铃声响起。
　　他看了一眼，怔在原地。
　　她猜了猜，走过去要过来一看，给他使了个眼神，按下了接听键。
　　肖格紧张地注视着，却听见她说了句“喂”，就把手机还了他。
　　“她挂了。”她解释说。

　　两人向东玩了半圈，时间已近中午，找了个饭馆随便吃了顿饭，反正景区的饮食真是不能强求。
　　“S城”主打宋代民俗，看着样式新奇，虽仅供娱乐的成分很多，假山人工湖，木桥小凉亭，看上去还是挺美的。
　　地方不小，逛下来倒也差不多到了该回去的时间。算上车程，离袁来上课的时间也不久了。
　　回去的公车上，两人差不多还是沉默，但经过一下午的相处，明显自在了许多。
　　车上，肖格收到宋唐的短信，前半条是询问“约会”的情况和恋情的进展，后半条是让他回学校后去操场踢球，下周三是学校学院间的足球赛。
　　“到了学校如果还有时间，要不要去看我们踢球？”他终于主动开腔。

　　学校操场，是一个充满活力的地方。
　　正挥汗如雨，带球突破的宋唐眼儿太尖，远远地瞧见了他们，把球往手臂下一夹，就往这边跑来。
　　“兄弟，你凯旋啦！”一如既往的热情四溢。
　　肖格拎掉他搭上来的手，可以和他保持一定距离。
　　“见色忘义，说的就是你。”宋唐很惋惜地看着肖格，转身把球踢向早已因为没球踢而愤怒出声的队友。
　　“美女啊，有你在，他连兄弟都不理了，这球就更没戏了。你们还是找个角落卿卿我我去吧，真正需要用他的时候我再来抢他。”他对着袁来说了一通，郑重地拍了一下肖格的胳膊，扬长而去，留下两人面面相觑。
　　“他…就这样…嘴皮子太利索…”
　　“我知道。”她笑了笑，两眼弯弯的，像盛了两汪清风吹拂下的春水。
　　他看得有些呆了。

　　宋唐上场抢球，早有队友三三两两地跑过来八卦。
　　“那妞儿就是肖帅的女朋友？”
　　“看上去又高又美啊！哪儿找来的？”
　　“肖格不是用她来对付那个院花的吧？”
　　…
　　宋唐像赶苍蝇一样频频摆手，“踢球好嘛！这一个个的，都这么浮浅…”
　　“啊…你看…”
　　“哦，天呐…”
　　“不是说刚认识么？…”
　　宋唐不明所以，顺着众人的眼神看过去，差点一个趔趄栽倒在地上。
　　那两人还在那个位置，只是此刻她搂着他的脖子，他搂着她的腰，就这么紧紧地贴着。帅哥美女相互依偎，场景美得像在拍电影。

　　第二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