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命》临安君

14、昆仑太虚九凤神凰，圣境仙崖再遇绝路

　　月满之夜，清辉尽洒于山庄，院落里的松树梢头簌簌落雪，仍是寂寂无声。

　　白雪醒来，却见案上摆着温凉玉斝，她不解之时，正巧白霜推门而来。

　　见白雪总算醒了，白霜惊喜异常，赶忙过来替她半躺起来，再掩了掩被，担忧道，“阿姐，你总算醒了，都快吓死我了。”

　　“这温凉玉斝……”白雪转首询问道。

　　“花姑娘让我转告你，愿赌服输，她不欠别人的。”说罢，白霜不禁艳羡倾慕起来，“阿姐，你说她怎么这么洒脱，可真叫人佩服。”白霜说罢便转身去倒茶水，没想到榻上的白雪竟然挣扎着起身，她赶紧放下茶盏，过去搀扶着自家姐姐，“阿姐，你这是做什么？”

　　白雪把白霜的手推开，自己拿住温凉玉斝就要往外行去，声音沙哑道，“把这个还给她，我们不要了。”却不想自己灵海里回荡着那人的名字，竟突发心绞。一个踉跄，便跌了下去。

　　白霜被姐姐制止，只当她是在怄气，便想着解释，“秋靖晚说我们已经耽误不少时间了，明天一早就要去昆仑山……”还未说完，竟看到白雪不小心绊倒的模样。

　　白霜不知自己的姐姐是怎么了，天璇星君转世的她本是白家的骄傲，向来没有卑躬屈膝的姿态，也从未见她如此狼狈，如此不堪一击。

　　愣怔了一会儿，白霜赶紧上前，把白雪扶了起来，“阿姐，你还是好好休息罢，花姑娘也在秋家疗伤。”她将白雪领回榻前，补充道，“再说了，现在都三更天了，你不睡觉别人不用睡么，这归还一事不急。”

　　“也好。来日方长，定有机会将这玉斝送还给花姑娘。”白雪这才发现自己差点就扰人清梦了，方得打消念头，决定从长计议。替白雪重新铺好被褥，又念及其状态不佳，白霜不禁叹道，“阿姐，要不明日你就别去了，我一个人也可以的。”

　　“不行。”见白霜眼中担忧不减，白雪便提起了笑，安慰道，“白家人还抗不过一阵风寒么，放心罢，明日我就可以陪你们把开明兽镇压回昆仑石门。”

　　见其难得调笑，白霜总算放心，“好，当然信你。我们白家可是八族之首，自然不会叫人看扁。”

　　在白霜告辞之后，白雪却怎么也睡不着了，她好像分不清现实和梦里的场景了，究竟是虚幻，还是真切？那个人为什么也叫玉茗，再一细想，好像真的越来越像了。难道真的是她么，那个在梦里和天璇分别的人。

　　翌日，白雪打开房门，只觉寒气袭人，刺骨冰寒。她望见远处行来二人，定睛一看，竟是昨夜与之大战一场的花重来和钟灵。

　　花重来身着绛色衣袍，钟灵着出炉银衫裙，二人外披白狐大氅，立于秋枫身旁，气色甚好，完全不见昨日伤势。

　　白雪传音与白霜，“这两位伤好了吗，竟然也要一同前往昆仑？”

　　“是啊，秋家用了最好的药材医治，并且秋枫说服了她们两位。”白霜传音道，“也不知许了什么条件。”

　　“我估计秋靖晚是想用开明兽内丹做交易。”说罢，白雪看向花重来，想询问对方伤势，那人却好似故意避开她似的，连忙转身后只徒留一个背影。白雪苦笑不已，暗道这花姑娘好像不待见我啊。

　　此次，秋家派了季霄和一行修士同去，时刻已到，众人便御剑直往昆仑而去。

　　行了一个时辰，见花重来落在队伍后头，白雪便御剑追了上去。她自袖中取出宝具，诚恳道，“花姑娘，昨日实在是不好意思，这温凉玉斝还给你罢。”

　　花重来睨了白雪一眼，也不瞧宝具，只道，“既已送出，就没有收回的理。”她也不意理会白雪，径自拨云而去。白雪无奈，也只好收回宝具，远远地跟着花重来。

　　一路上风雪愈加愈急，越来越冷，随着山峰加高，众人也愈发难行。一行人用了日余，方才从青城山来到慕士塔格峰。本处乃昆仑山旁系，与其主山脉为齐蜀二国边界，此次镇妖秋家已传书与金家，是以一行人并未受到阻拦。慕士塔格峰，意为“冰山”，其峰顶浑圆，山峰上终年积雪，十余条冰川镶嵌在峰体下的峡谷中。

　　众人虽说乃修士，但离成仙辟谷还差得远了。他们施法搭了个简易的木屋，并准备稍作歇息。只可惜此处甚高，虽说用了灵力，但还是难以加热，众人只好就着稍冷的雪水，食用起原本备好的干粮。

　　秋梧本就心细，是以多带了几份点心，准备分与众人。不过锦衣卫不敢与殿下同食，是以纷纷拒绝。她行至钟灵身旁，取出袖中的油布包，浅笑着道，“灵儿，这桂花糖蒸栗粉糕可好吃了，你拿着罢。”

　　钟灵本欲接过，却听花重来道了一声不必，她倒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了。二人正讪讪之时，不料白雪接了过去，她细细品道，“酥软皆宜，兼有桂花香气，实乃西蜀美食。”她径自行至花重来面前，笑道，“花姑娘不尝一点么？”

　　“阿姐，你不是最不喜甜食的么？”白霜惊讶道。

　　白雪轻咳一声，“这行路艰难，条件不好，口味总会发生变化的。”她脸不红心不跳地扯着谎，见花重来嗤笑一声，倒是觉得这谎也说得不错。可转念一想，如今自己倒是像极了讨心上人喜欢的怀春少女。念及此处，她也发现最近只要碰上那人，自己就越发不对起来。到底那个人是不是梦中所见的显圣真君，究竟我们前世真的有过姻缘么。可即便是前世之人，又能如何……

　　见这几人尴尬，秋枫便道，“既然你推我让的，每个人都吃上一点便是了。”她施了法，食布包裹着糍粑分与各人，连带着季霄等人也分了几块。

　　众人歇息了一晚，便重新出发了。如今乃开明兽冬眠之际，正是镇压的好时机。

　　白雪昨夜又做了那个梦，梦中那人的面容似乎越发清晰起来，她能强烈地感觉到那种羁绊来源，一定与花重来有关，便一直御剑跟在那人身后。

　　行了不过半个时辰，花重来似乎感受到后面那人的探寻，便停了下来，不耐地问道，“白怀英，你究竟想要如何？”

　　听得花重来唤自己的名字，白雪倒是一愣，但旋即便恢复常色，“说来你可能不信，你很像我梦中见到的一个人。”

　　这话诓骗无知少年或许还有些许用处，对已经修行上百年的花重来，无异于孩童玩笑。不过几次照面下来，这白雪虽说总是莫名其妙的，也挺有趣，是以心下存了逗弄之心，便回道，“无玄公子倒挺会说笑的。”

　　听得花重来揶揄自己，白雪心里竟突升起怅然和无奈，脑海中浮现起了似曾相识的一幕……她慢下了御剑的速度，眼神黯淡下来，心里在想：这梦境虚幻，连我自己都不相信，又怎叫她人信服。

　　花重来见身后那人落了不少距离，便也慢了下来，她传音道，“白怀英，你要耽误到什么时候？”

　　是啊，纠结这些东西，可不就是自寻烦恼，徒增伤感，可不能再继续下去了。前世纠葛又何妨今生红尘，白雪听见花重来那婉转悦耳的声音，不禁心下生出几分释然，轻笑着回道，“这就来。”

　　昆仑圣境已不复当年沃野之繁盛，西王母也不知去向，如今唯余一片荒凉雪景，突兀地立在这悬崖峭壁之上。秋枫寻到山河社稷图上标注的昆仑门入口，她与秋梧并立阴阳鱼眼。以季霄为首的七人分立太极八卦阵，一人念一句咒语，最后齐念：“急急如律令，开！”

　　眼前的昆仑山顶竟突然浮现了一座金光灿灿的大门，上面花纹繁饰，雕刻着百鸟朝凤，凤舞九天。众人惊叹不已，原来上古时期的昆仑秘境竟然真的存在。

　　眼见这大门就要再次隐去，众人再聚起一道光束投入孔钥，霎时间轰隆之声炸响，光芒沿着秘境的上古纹路点亮了原本黯淡的地方，方才的图饰竟换了另一副模样，浮现出了九日当空的奇景。

　　事不宜迟，季霄便打了头阵入了昆仑秘境，六名锦衣卫紧随其后。再往后便是秋梧与钟灵，花重来和白雪，而秋枫则殿后。

　　混沌之后，神州大地隐藏着的上古秘境便有了可以进入的方法。传说里面有不少的神剑魔刀，九层功法，但因秘境险恶，有去无回，这些也只是个传说罢了。说起秘境，这也是分天纵还是人为，疗伤还是约战。换句话说，秘境便是结界，能阻挡伤害。

　　甬道漆黑，火把燃起的光有限，是以众人行得缓慢。

　　“这开明兽会在哪啊？”施岑不耐烦地提起了嗓门，喊了一声，“喂！”

　　“嘘，你可别把开明兽吼醒了。”彭抗戳了戳施岑的背，小声提醒道。

　　“嘿，彭武阳你什么意思，还戳我的背，看我不收拾你。”施岑虽说意识到自己的不对，但还是不肯服输地要找彭抗的麻烦，就要扑过去反击。

　　“你们踩着我了。”无辜被殃及的吴猛气得打出两记拳掌，他本就力大，这两掌过去将二人打了个生疼。

　　季霄回头阻止道，“噤声。”三人方停止了打闹，继续前进。

　　“哎，季大哥，你说这开明兽会不会出去觅食了，咱们扑了个空啊？”年纪较小的周广凑过来，好奇地问道。

　　施岑揉了揉肩膀，没好气地说，“那不行，咱们御剑过来费了这么多灵力，可不能白走一趟。”

　　“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彭抗给施岑喂了口糕点，想堵住这个停不下来的嘴。“正经事要紧，要打闹也是出去再说。”

　　季霄实在无法忍受这群因为太平久了而散漫的锦衣卫，他压低了声音冷着脸呵斥道，“身为蜀国的锦衣卫却如此松懈，不知轻重；军令当头还在推推搡搡，有辱身份；在殿下面前出言不逊，成何体统，都忘了自己的使命是吗？恐怕是也忘了自己姓甚名谁了罢？”

　　原来秋家的锦衣卫大都是民间孤儿培养而成，季霄这番话简直就是在往他们脊梁骨里戳。

　　一阵无言。

　　秋梧见施岑为首的几位已有悔意，便开头解围，“季指挥使，前方探得如何了？”

　　“回公主的话，前方有三道路，霄不知该走哪条，是以想等二位殿下，再加以定夺。”季霄如实回答。

　　秋梧沉吟起来，她分明记得山河社稷图上没有画分叉路才对。眼前应该是两道死路，一道活路，这该如何是好……她向来拿不定主意，还是听靖晚的好了。

　　待殿后的几位女子到了，季霄便将情况交代清楚，他道，“方才我已派人前去探查了百尺距离，但都一无所获，三条路也似乎并无机巧玄法。”

　　秋枫等人一阵沉默，望着前方的三道甬道，只觉这平静的背后势必隐藏着更大的危机。

　　白雪建议道，“不如这样，我们兵分三路进入，沿途打上标记，一个时辰后再回到此处汇报情况。若是……有一路遇到危险赶不回来，另外的两路也可及时救援。”

　　“也只能这样了。”秋枫点首同意。

　　约定好一个时辰后在此地汇合，并且互通了传音暗号，秋枫与白霜以及三名锦衣卫率先往右手起第一条道去，而秋梧则领着季霄钟灵和施岑彭抗往正中道路而去，剩下的白雪和花重来便往最后一道去。

　　自从进洞以来，每行一步都有如在地狱探寻，众人心中惴惴，似乎只听得到怦怦心跳。不安的情绪萦绕在黑暗幽深的洞内，生怕一不小心就命丧于此，但愿前方不远处便有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