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反派王德明》楼安

8、第 8 章

　　（八）
　　天色渐暗，天空中已有几点星子浮现，虽然刚刚经过一场人面蜘蛛的血腥屠杀，但是广袤的森林还是很快恢复了幽静，仿佛一切从未发生。
　　方子通在前带路，王德明背着沈星辰跟在后面。方子通四处张望，脸色严肃，似乎生怕惊动藏在森林里的怪物，搞得王德明都不敢大声说话。
　　“你说的猎人小屋是什么？”沈星辰低声询问：“难道你们还敢在这里打猎。”
　　方子通轻轻叹了口气，道：“少侠有所不知，其实以前的龙潭谷只是个普通山谷，没有妖怪，我们清塘镇每年都有人来这里打猎，猎取一些皮毛、野味、山珍，倒是养活了不少人，所以大家集资在山谷建了一座木屋，方便猎人居住。”说到此处，方子通似乎眼里有恐惧闪过，声音都在发抖“可是后来不知为何，山谷里忽然多了许多连名字都叫不出来的怪物，很多猎人到山谷里打猎却惨死在这里，有的人被怪物生吞活剥，死状凄惨，有的人被古怪的白色丝线捆绑，然后被长得像蜘蛛的怪物活活吃掉，还有些人，像人间蒸发一样，连尸体都没找到……从此清塘镇的人不敢再来龙潭谷，猎人小屋也慢慢荒废了。”
　　沈星辰闻言，慢慢皱起眉头。
　　王德明听得背脊发凉，好像人面蜘蛛随时都要从周围阴暗的角落里冒出来，他连忙催促道：“现在天越来越黑了，咱们快走快走。”
　　方子通点点头，加快了脚步。虽然森林里没有道路，但是方子通脚下如履平地，一路飞快，好像对这个地方非常熟悉。
　　“马上就到了。”方子通带着他们绕过一棵参天巨树“就在前面。”
　　王德明抬头一瞧，在山坡上的一小块平地上，屹立着一个破旧的木屋，那应该就是被废弃的猎人小屋了。
　　三人进入木屋，“吱呀”一声推开屋门，屋子里弥漫着灰尘的味道，沈星辰猛烈的咳嗽了几声。
　　方子通从怀里掏出一个棕色药瓶双手递给沈星辰“这位少侠，这是在下配制的金疮药膏，能通畅血脉，消散瘀滞，少侠可以用来擦小腿上的伤。”
　　沈星辰接过药瓶，淡淡道：“多谢。”
　　方子通又道：“两位少侠都没吃饭吧，请稍等片刻，在下去外面采摘一些野果，去去就回。”说完就要推门而去。
　　王德明一想到龙潭谷那些可怕的妖魔，连忙喊住他：“诶，现在外面天都黑了，你一个人出去太危险了。”他想了想，又建议：“我看还是算了吧，少吃一顿又不会饿死。”
　　方子通道：“无妨，我仔细探查过，猎人小屋方圆百步之内并无妖怪潜伏，野果就生长在这个范围内，不会危险的。”说完转身要走。
　　王德明心想他一个凡人晚上跑出去实在太危险，只得又喊住他，无奈道：“那这样吧，我陪你出去摘野果，我是金丹道行，跑得快，要真出了什么事，我可以背着你跑。”
　　旁边坐着的沈星辰微微一怔，他不禁抬头看了王德明一眼。
　　方子通也脚步一顿，他回过身，凝视王德明。
　　王德明被他们两人看得莫名其妙“怎么了？”
　　方子通移开了眼神，旋即又笑了笑：“多谢少侠关心，我在猎人小屋住了七日了，都是自己采摘野果，并无大碍，而且你朋友腿上有伤，更需要你留下照顾。”方子通这么一说，王德明也开始动摇了：确实沈星辰的情况更需要他照顾。
　　沈星辰却有些不快，冷冷道：“我不需要照顾。”
　　“在下言语冒失，还请少侠莫怪。”方子通抱歉道，然后做了一揖“在下马上回来。”说罢他小心翼翼的推开门，走了出去。
　　猎人小屋里只剩下沈星辰和王德明，两人又开始沉默。不过经过十几日的单独相处，现在两人沉默独处也不会尴尬了。沈星辰闭目沉思，王德明则习惯性的开始打扫小屋。就算是只住一晚上，按照王德明的性格，也会尽量收拾舒适。
　　小屋的地面，木桌，木板凳上全是厚厚的灰尘，因为龙潭沟内气候阴冷潮湿，墙角有厚重的水迹，地面上还有杂草枯叶，和一些动物的干枯粪便，看来确实荒废已久。
　　这也太脏了吧，比山洞里还脏——王德明一边用袖子擦拭腐朽的木床，一边在心里默默吐槽。
　　沈星辰看了王德明一眼。
　　“你不觉得奇怪吗？”
　　沈星辰忽然来这么一句话，吓了王德明一跳，他停下擦木床的手，看向沈星辰，有些愣。
　　沈星辰说：“这个人说他已经在这里住了七日，可是这间小屋却几乎没有人住过的痕迹。”
　　王德明想了想，道：“我觉得，他现在身陷险境，亲人病重，没有心思打扫小屋，也是情有可原吧。”
　　沈星辰看着王德明正在擦木床的手，硬生生忍下“那你怎么就有心思打扫”这句话。
　　沈星辰又沉吟道：“他说急需龙戟草救他的亲朋好友，按理来说应该很着急，但是我们来的一路上，包括刚才，他都没有再询问我们关于龙戟草的事情。”
　　王德明说：“因为他以为我们离谷的时候会告诉他。”又忍不住问：“沈哥，那个，我没别的意思，我就是想问一下，你真的知道龙戟草长在哪儿？”
　　身为药王谷的传人，却被质疑不知道龙戟草生长在哪里，沈星辰有种被侮辱了的感觉，他看向王德明，很想说一句“我当然知道”还是硬生生忍住了。他不再理会王德明，从怀里拿出那瓶金疮药，打开盖子，闭上眼睛仔细嗅了嗅。
　　王德明还在擦。

　　“别擦了。”沈星辰忽然道。

　　王德明回头看向沈星辰。
　　沈星辰那张俊美的脸仿佛罩在寒霜中：“这药里掺了地鳖虫、斑禄、箅麻子，还有黑芥。”
　　王德明再一次感到佩服——沈星辰不愧是药王谷的传人，只需要一嗅就能嗅出药膏的配方。于是他毕恭毕敬的等待沈星辰的下文，但是沈星辰只是一脸凝重的看着他，仿佛理所当然的认为王德明应该很懂这些药材。
　　王德明搞不清楚状况：“所以这些药材都怎么了……？”
　　沈星辰一怔，皱眉看向王德明：“你不知道？”在《邪帝传说之星帝诛天》的设定里，是否掌握药理知识对丹药炼制是否成功有很重要的意义，所以大部分得道修士都十分看重对药理的进修，就算是普通道士也知道大多数常用药材的效用原理，更别说像王德明这样已经修到金丹的小观主了。
　　王德明被戳中软肋，自己又不知道怎么解释，只好低垂下眼帘，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
　　沈星辰看王德明一脸做错事的样子，自己倒是不好说什么了，他撇撇嘴，移开眼神，片刻后，他简短的说：“这些都是毒药。”
　　“啊？”王德明这下终于知道惊讶了。
　　毒药？？
　　沈星辰杵着拐杖，摇摇晃晃站起来，冷着脸一声令下“走。”

　　月色下的原始森林虽然不是一片漆黑，但是树影闪烁，鬼影幢幢，每个方向都是无边无际的森林，仿佛巨大的迷宫。王德明背着沈星辰，站在猎人小屋门口，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跑。
　　沈星辰左手抬起指到一个方向“他是往这个方向走的，我们往反方向跑。”
　　王德明答应一声，背着沈星辰朝反方向大步奔跑起来。
　　王德明是金丹道行的身体，就算是背着一个男子狂奔也能轻松聊天，他忍不住问：“那个药瓶里，真的都是毒药吗？”
　　沈星辰神色冷峻“都是剧毒之物，一旦擦在伤口上就会立刻毙命。”
　　王德明眼前却浮现那个叫方子通的年轻医生哀伤真挚的眼神。王德明本来既同情他的遭遇又佩服他孤身前往龙潭谷寻药的勇气，甚至想过能帮他找到龙戟草的所在，可是怎么会……王德明沉默一会儿，又道：“会不会是他拿错了？万一他是随身带毒药防身呢？”
　　沈星辰的声音带着几分寒意：“这种毒药只有擦拭在伤口上才会发挥毒性，怪物可不会专门把自己的伤口对着他，让他擦毒药。”
　　王德明心想确实也是，不禁有种被骗的感觉，失望的叹了口气。
　　“那他到底是谁？为什么要害我们？”王德明又问。
　　沈星辰冷冷道：“害我的人还少吗？”
　　王德明听了还以为沈星辰也在影射他，瞬间有些心虚，但其实沈星辰也就是随口那么一说，此刻沈星辰心里面想的都是赶快离开这个危险的山谷。
　　沈星辰往后面一瞧，那座破败的猎人小屋已经消失在森林的黑暗中，还没来得及松口气，王德明猛地停下脚步，沈星辰跟着剧烈地颠簸了一下。
　　“怎么了？”沈星辰连忙问。
　　王德明瞪大了眼睛，看着不远处，不自觉的吞咽了一下口水“沈哥你看那个，是不是白色的线。”
　　沈星辰看过去，但是森林黑乎乎的他根本看不清楚，他又没有王德明的眼力，只好说“你再走近点。”
　　王德明有点害怕，往前走了几步，放下了沈星辰，沈星辰杵着拐杖蹲下来，低头仔细一看，只见在月光下，果然有几根细长的白色丝线若隐若现，拦住了他们的去路，丝线上还裹了一层透明的粘液，如果不是因为王德明眼力极好，只怕他们俩已经碰到这几根丝线了。
　　“这，该不会是……”王德明又被勾起了下午的回忆，脸色渐渐发白。
　　沈星辰知道王德明在害怕什么——那些巨大的人脸蜘蛛。虽然沈星辰以前从来没听过这种怪物，但是通过今天下午看到它们猎食的场景，沈星辰大概推测出来它们是通过吐出白色蛛丝狩猎的。
　　接着，他听到王德明努力压低音量却有些结巴的声音：“前，前面，还有很多。”
　　沈星辰抬起头朝森林深处看，虽然他不能像王德明那样黑暗视物，但是因为月色明亮，他也看到很多若影若现的白色反光，仿佛被压扁的萤火虫尸体，静静的散发死亡的光亮。
　　粗略估计，大概布满了四五十条白色蛛丝。

　　这下连沈星辰的脸色也开始发白了。
　　王德明冒冷汗“沈哥，要是我们碰到这些蛛丝，人面蜘蛛就能同时感知到我们的方位。”
　　沈星辰努力保持淡定，杵着拐杖站起来“这里不能走了，我们往那边走。”沈星辰指着第三个方向道。
　　王德明点点头，背起沈星辰开始奔跑。这一回他是用尽全力奔跑，连一句话也不敢再聊。

　　王德明又背着沈星辰在森林里跑了几百米，原本脚下都是崎岖的山路，但是跑着跑着脚下的植被越来越茂密松软，周围的地势也渐渐开阔，树木越来越少。
　　沈星辰嗅到空气中某种异样的草木味道，苦中带腥，非常熟悉的味道，忽然道：“你停一下。”
　　王德明放下沈星辰，沈星辰站稳，发现脚下并不是山路，而是堆积了一层植被，这些植物有的已经枯萎了，有的还是新鲜的，似乎是被人摘下来然后扔到这里堆积起来。他蹲下来，拾起一株植物，凑在鼻尖嗅了嗅，又借着月光观察。
　　沈星辰放下手里的植物，又拿起一株，仔细一看，放下，再拿起一株，又拿起另一株……他的眉头越皱越紧。
　　王德明问“沈哥，这到底是什么？”
　　沈星辰看着手里那株草“龙戟草。”
　　王德明诧异：“就是方子通要找的那个草？”
　　沈星辰点点头，又道：“龙戟草一般生长在阴气凝聚、暗无天日之地，比如悬崖背阴处、洞穴深处、地下水源等地，因此很难采摘。”沈星辰看着脚下像垃圾堆一样堆积的龙戟草“我从没有见过这么多龙戟草。”
　　王德明听糊涂了“既然这里有这么多龙戟草，那为什么方子通还要找？”
　　“也许……这些龙戟草就是方子通自己采摘的。”沈星辰说出自己的猜想
　　“可是他一个凡人，如何凭借一己之力采摘这么多龙戟草？”王德明问道。
　　“万一他不是人呢？”沈星辰忽然来了这么一句。
　　王德明瞬间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同时他不可避免想起了前段时间自己被柳姑姑困在迷阵的那个夜晚，那个诡异而沉默的农妇。
　　“不管他是人是鬼，当务之急是尽快离开这里。”沈星辰也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走。”
　　王德明点点头“好。”他背过身，准备蹲下来背沈星辰，却冷不防踩到一个圆滚滚的东西，差点原地跌倒。
　　“什么东西啊？”王德明嘟囔着，低头一看。这不看还好，一看吓得王德明“卧槽！！”一声尖叫，整个人都往后跌坐在地上，浑身哆嗦，半天说不出话来。
　　沈星辰被王德明吓了一跳，还以为是怪物出现了，他赶紧捏好手诀，做出防御架势，顺着王德明的视线看过去，原来地上那圆滚滚的东西是一个人类骷髅，空洞洞的眼窝对着夜空，已经死了很多年。
　　“骷髅有什么好怕的？”沈星辰莫名其妙。
　　王德明擦了擦额头的冷汗，暗骂自己丢人，看了那么多年网路小说还害怕骷髅，他勉强道：“对不起，我长这么大第一次看到死人，有点接受不了。”然后他扶着树站了起来，努力不再去注意地上那具森森的骷髅。
　　沈星辰扬起眉毛“你第一次看到死人？”
　　王德明点点头，苦笑“让你见笑了。”
　　沈星辰半信半疑的看着王德明，一方面王德明刚才那种惊恐万状的样子确实不像作假；但是另一方面，王德明之前对他行刑是如此心狠手辣，沈星辰很难相信他以前没杀过人。
　　按理来说王德明是否杀过人都跟沈星辰没关系，可是沈星辰发现自己心里似乎还挺在意这个问题的，他沉默片刻，又面无表情问了一遍：“你真的是第一次看到死人？”
　　王德明一边背起沈星辰，一边回答：“是啊。我以前都只在电……不是，书上看到过死人。”
　　沈星辰低头看了一眼王德明的后脑勺，不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