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制服鞋 ...
-
这次月考张嬿毫无意外的考的很差。
成绩出来的时候，她坐在座位上，什么也没说。
赖南看完贴在班级前面的成绩单，回来坐下的整个过程都小心翼翼的，活像身边坐了个不定时炸弹。
“那个，张嬿。”她悄悄用笔点了点她的桌子，“你没事吧？”
张嬿转过头来朝她笑了笑，那笑容里掩着显而易见的疲惫，脸色苍白，一丝血色都没有。
“张嬿，这只是一次考试，它不代表什么的！”赖南急了，“再说了你一个星期没来，有些知识点没听，考不好很正常……”
“赖南，你就别在这瞎咧咧了，”付倩语回过身来，嗤笑着说，“某些人一个星期没来是因为什么你还不清楚么……”
“付倩语！”赖南瞪大了眼睛，她长相英气，肤色偏黑，凶起来很有几分匪气，“会不会说人话！不会说你就闭嘴！”
“赖南！你有病吧！”付倩语立刻尖叫起来，尖利的声音甚至有些刺耳，“我说实话还有错了？谁不知道张嬿是个被玩了的贱人！”
张嬿的脸刷一下白了。
其实都是些半大少年，根本不知道自己脱口而出的话会对别人造成多大的伤害，从电视网络街头巷尾里学到的脏话不分青红皂白的就按在自己同学身上，好像这样就能证明自己有多么“社会”和“成熟”似的。
付倩语那整日梳理的油光水滑的脑壳里似乎除了泼妇骂街的话和女孩子天性的臭美，就没多少地方能装得下智商和情商，看见张嬿的嘴唇都在哆嗦，更加洋洋得意了，仿佛自己是个捅破了一个心照不宣秘密的英雄：“赖南，你不会不知道吧，知道了你就不会跟这种人说话了……”
这种人。
这种人是哪种人？
赖南似乎还厉声说了几句什么，但是张嬿已经听不清了。
她恍惚的看着付倩语张张合合的嘴唇，手掌慢慢握紧了放在桌面上的杯子。
她的眼睛里，付倩语那张悄悄用了自己妈妈粉底的脸慢慢扭曲变形，尖利的声音和另外一个满是恶意的男声重合。
“啪！”
全世界都安静了。
赖南惊讶的回过头来看她。
付倩语愣住了，下一刻，她发出了几乎让大半个教室的学生捂上耳朵的尖叫：“啊啊啊啊啊啊啊！”
一杯水泼在了她的脸上。
张嬿提着书包，轻轻推开赖南，踏着一地惊掉下巴的安静，头也不回的出了教室。
“正廉，你怎么又……这样不行的！”家里安安静静，只有紧闭的主卧门内隐约传出一些细碎的说话声，时高时低，像是在吵架，“就算她……那你……以后……”
“嬿嬿……不能逼她……”
“可是……”
“好了……阿昭。”
主卧的门打开了，张正廉从里面走出来，很是疲惫的样子。
“嬿嬿，你回来了？”看见张嬿站在屋里，他努力露出了一个微笑，“今天在学校里怎么样？”
“还好。”张嬿放下书包，“爸你今天回来这么早？”
“今天提前下班了。”张正廉从墙角处提起一个洁白的纸袋，动作幅度很大，“看，嬿嬿，爸爸给你买了什么？”
“什么呀？”可能是女孩子天生就拒绝不了礼物的诱惑，张嬿的注意力自然而然的转移到了纸袋上，“是鞋子？”
“怎么样，好看吗？”张正廉笑眯眯的看着张嬿从鞋盒里取出了两只皮鞋，很漂亮的棕色，款式是现在正流行的制服鞋，鞋底有个不太明显的商标。
“好看！这很贵吧。”张嬿抱着新鞋爱不释手，但还是抬起头来看着张正廉，“要不，还是退了吧。”
“喜欢就不要退了呀。”张正廉靠着门框，于昭秀扶着腰从卧室里慢慢走出来，因为怀孕而有些浮肿的脸上挤出一个苍白的微笑：“一次考试考不好没有关系，但是以后要更努力一点，知道吗？”
“知道了，妈妈。”张嬿的笑容渐渐淡了下来，她拎着袋子回了自己房间，“我写作业了。”
“一会出来吃饭！”张正廉搀着于昭秀到沙发上坐下，“阿昭，你先坐一会儿，我做了水煮肉片，你可得多吃点。”
于昭秀是四川人，本就无辣不欢，怀孕之后更是顿顿都要有辣椒，张正廉怕吃太多辣对她身体不好，所以只有隔几天才会做一道四川大菜给她解解馋。
“预产期还有四十天了，到底给他起个什么名字呢……”于昭秀抱着一本起名书，另一只手轻轻抚摸着肚子，“算命的说这孩子命里缺火，要不用个火字旁的字吧……？”
张嬿默默听着，翻开了作业本。
“张炽，张炣……？好像都挺不错的。”
“刷刷刷”，是笔尖在纸上摩擦过的声音。
“张炯……？还是炅？会不会很难认啊？”
“刷刷刷刷……”
“炀？旸？……还是炜？”
“咚咚咚！”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大力的敲门声。
“谁啊？”张嬿站起来，“妈你别动了我来开门！”
外面没有回答，只是咚咚咚的敲门声还在继续。
张嬿踮起脚，从猫眼里看了一眼，外面是个老太太，头发花白，满脸的愁容，衣裳还打了补丁。现如今就算是老人都少见穿带补丁的衣服了，张嬿一边疑惑的想着这是谁，一边打开了门。
“求求你放过我儿子吧！”门刚打开那个老太太就扑了进来，跪在地板上嚎啕大哭，“我儿不能坐牢啊！求求你们了！放过他吧！”
张嬿呆呆的站在原地。
她那个时候其实都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情，她只是在想，这个老人是谁呢？
她在……说什么呢？
直到张正廉满脸惊怒的从厨房奔出，于昭秀艰难的站起来，邻居悄悄开了门偷窥，那些细碎的议论声，像是无孔不入的老鼠，钻进了她的耳朵里。
“怎么回事啊……”
“谁知道……八成是那家人做了缺德事，人家找上来了呗……”
“平时看着挺好的呀……”
“好能让个老太太找上来啊……知人知面不知心……”
“啧啧，那女的还怀着孕呢……做缺德事也不怕报应……”
“就是啊……”
老太太还跪在冰冷的瓷砖地上嚎啕，那尖锐嘶哑的声音比起付倩语更可怕，像是纠缠在灵魂里的魔鬼，死死束缚着张嬿，想要拖着她下地狱。
手掌紧握成拳，她想咆哮，想怒吼，想对着每个窃窃私语的偷窥者说出那不堪的真相……她厌恶透了这些颠倒黑白的人，恨极了那些把她当成肮脏垃圾的人……明明被伤害的人是她！
明明她是受害者！
“反正你们也没什么大事……大不了嫁给我儿就是了！”老太太还在哀嚎，那些声音像是一支利箭，瞬间穿透了一家人所有的忍耐和怒火，“女孩子迟早都要嫁人的！嫁给我儿就是一家人了，干什么要把他弄进牢里去啊！”
于昭秀险些气的晕过去。
“你走！”张正廉没有离得太近，他也怕老太太在自家晕过去，那真是有嘴都说不清，“你自己儿子做了什么你自己不清楚吗！你还有脸让我姑娘嫁给你儿子，也不看看你儿子是个什么德行！我姑娘才十四岁！”
“我儿有什么不好！”老太太见张嬿一家不吃这套，立刻胡搅蛮缠起来，“反正都成了破鞋……”
“滚！”张嬿脸色煞白，浑身发抖，突然吼出了声，“你们害我还不够惨吗！你那个儿子毁了我一辈子！你居然还有脸来我家！滚啊！”
老太太满脸的不可思议：“你这个贱丫头……我们是看得起你……你居然还……”
“我不会和解的，你闹也没用，我死也不会和解。”张嬿奇异的冷静下来，她盯着老太太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你就看着你儿子，蹲监狱吧。”
她绕过老太太，顶着全楼道的人奇异的目光，下了楼。
她没有错。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制服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