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拨弦三两声》玉山上色

3、灵一

　　这一日上午，天气很好，太阳早早的就出来了，阳光撒在房屋、地上，晒的人身上暖烘烘的。

　　因前两日听林道长说山北有处清泉，泉水清冽甘甜，竹香遂来了兴致，想取些回来煮茶喝。

　　她和媱欢各捧了一个瓦罐，刚走到大门处，就见大门外有一位道长正风尘仆仆的赶来，她走的很急，许是赶路的缘故，她的头发都有几缕从帽子中垂落下来，鞋子上也沾上了许多灰尘。

　　待走的近些，她们相互打量了几眼，竹香十分肯定从她来的这几日，她从未在观中见过这位道长。竹香往一边让了让，说道：“道长先请。”

　　那道长丝毫也没和她们客气，她一脚跨了进来，还走了两步才停下来，说了句多谢，还没等竹香再开口说话，她又迈着步子走了。

　　“这人怎么这样？”媱欢忿忿道。

　　那位道长细眉长脸，肤色有些黑，长的不算难看，只是眼睛太过冰冷，竹香被她盯上几眼，只觉哪儿哪儿都不自在。她不想再提这人，赶紧拉着媱欢走了。

　　二人来到山北，果然有处山泉，泉水清的很。竹香用罐子接了些，捧起来喝了一口。

　　她咽下一口，尔后评价道：“嗯，的确很甜，媱欢，你也快尝一尝。”

　　媱欢也接了些，小小的喝了一口。

　　“大口些，再大口些。”竹香在旁边笑着说道,直到媱欢喝了大大一口，腮帮子都鼓了起来。

　　竹香看着她鼓鼓的双颊，偷偷伸出一根手指，想趁其不备戳戳她的脸颊。

　　她的手刚伸到一半，就被媱欢发觉了，媱欢抱着罐子就跑，竹香后脚去追，一时之间，山林里少女的嬉笑打闹之声不绝于耳。

　　竹香和媱欢接了两大罐山泉水回来，她们把其中一罐封好，一罐倒出一些去煮茶，这两罐水也够她们喝上好几日了。

　　茶煮好在放凉的时候，林道长正巧也来了。林道长对自己照顾有加，竹香对她也很是敬重，经过这几日的相处，两人已经熟稔起来，于是，竹香便拉了她一起喝茶。

　　林道长从袖中掏出一个纸包，放到桌上，说道：“昨日下山采买，看到一个卖小食的货郎，就买了些回来，给你们带了些，你们也尝尝。”

　　竹香顿时感觉心中一暖，看林道长的眼神也热忱了不少。

　　林道长被她瞧的好笑，于是问道：“怎么了？”

　　“道长就像姐姐一样。”竹香说道。

　　林叶青自小就在山中长大，就算有比她小的女孩子也只叫她师姐，被如此亲切的称作姐姐还是头一遭。此刻，她感觉自己的心像是被人拿去蜜缸里蘸了蘸，心里甜丝丝的，她甚至是有些激动，想要再开口说些什么，只是她日常都在山中，与人接触也少，对于竹香的示好，她竟不知该如何回应。

　　还是竹香先开口，解了她的窘境。

　　“道长，这茶好喝吗？”竹香问道。

　　其实对林叶青来说，这茶和白开水没什么两样，并且，这茶喝起来还有些苦涩，还不如那白开水呢，只是，她愣是从口中蹦出一句好喝来。

　　“那以后道长无事时常来我这里坐坐，与我饮饮茶，说说话，可好？”竹香笑望着林叶青道。

　　“啊……好。”林叶青颇为无奈的回道，心中却想着，真不该撒这个谎呀！

　　“对了，我今日出去的时候，遇见一位很眼生的道长，似乎从未见过，道长认识她吗？”因为想起了今早的遭遇，竹香决定问问看。

　　“从未见过？那她长相如何？”林叶青问道。

　　竹香把那道长的脸仔细回想了一番，说与林叶青听，尤其是那双冰冷骇人的眼睛，只是竹香描述的要稍微婉转一些。

　　“灵一道长，她怎么回来了？”林叶青诧异道。

　　“灵一道长？”竹香问。

　　“是，她五六岁的时候，千慧道长把她带上山来的，灵一道长在道修上天赋极高，年纪轻轻就有了道号，千慧道长对她很是疼爱，一个月前，灵一道长下山游历，所以你未见过她，只是听说她此去要好几个月，怎么现在就回来了。”林叶青很是不解。

　　一个月前，那是自己最不愿回忆起来的时刻，竹香闭了闭眼，强行把自己将要错开的思绪拉了回来。

　　“我见那位道长的时候，她神色甚是匆忙，想必是有急事。”竹香说道。

　　“许是如此，”只是，林道长神色突然认真下来，因竹香的一句姐姐，她把竹香也看作俗世的妹妹一样，她像传授经验似的低声说道：“灵一道长此人脾气有些古怪，不喜欢与人结交，总是独来独往，观中的小师妹们都有些怕她，你若再见她，需得小心应付才是。”

　　“只是有些古怪吗？”竹香腹诽，口中道：“道长，我记住了。”

　　林叶青走后，媱欢剥开桌上的纸包，拿了一块喂到竹香嘴边，竹香咬了一小口，这小食入口虽不如府中糕点那般细软香糯，却是别有一番滋味。林道长今日情谊，竹香默默记在了心中，她将剩下的半块儿吃完，又随手捡了一个递到媱欢手中道：“你也尝尝。”

　　林叶青从竹香屋中出来，正走着，她的一个小师妹拦住了她，说道：“林师姐，掌观真人找你。”

　　“哦，好。”林叶青拔腿就往妙玄真人居处跑去。

　　“跑这么急做什么，去了哪里？”林叶青甫一进门，妙玄真人就看着喘息不定的她问道。

　　妙玄真人在观中独居一处，就在后院后面的菜园子里，今天小童给她送饭食的时候，她让小童把林叶青找来，结果她却不在。

　　“弟子去了尚居士那里，想看看她缺不缺什么物品。”林叶青缓了缓气息回道。

　　妙玄真人哼笑一声道：“你对她倒是好，那小丫头不亏是深宅里出来的，年岁不大，心眼儿可不少，甜蜜把戏一套一套，你是个实在孩子，哪天被她钩了心都不知道。”

　　“真人，尚居士是个好姑娘。”林叶青扳着手指小声辩解抗议道。

　　妙玄真人看她急着维护竹香的样子，只觉得好笑，她叹道：“也罢，她到底没什么坏心思，你既然与她要好，我也不作那讨嫌人了，今日观里新来了一个女童，七八岁，你去给她拿身衣裳。”

　　“是，弟子这就去。”林叶青说罢就要行礼出屋。

　　“叶青，”妙玄真人止住她道：“听说灵一回来了。”

　　“掌观真人，您也知道了，弟子也是刚刚知道。”

　　“你回去的时候去一下她那里，让她来我这里一趟。”妙玄真人交代道。

　　林叶青来到灵一道长居处的时候，她的屋门紧紧闭着，她不得已在屋门口大声喊了几句“灵一道长”。

　　房门啪嗒一声从里面打开了，林叶青看着从里面走出来的灵一道长，慢慢睁大了眼睛。

　　灵一道长换下了道袍，穿了一件嫩粉色裙装，裙子半遮住脚，里面粉色的绣鞋露了一些出来，她甚至在头上挽了像发髻一样的一个团，虽然看起来有些乱糟糟，然后，她在这个团上插上了一支红坠子发簪。

　　灵一道长看着林叶青瞪大的眼睛，她素日里冷漠的双眼中终于有了一些窘迫，她别开眼，有些恼怒道：“我此刻要去见掌观真人。”说罢，她也不管林叶青找她有什么事，迈开大步子朝前走了，却也正误打误撞撞上了。

　　只是，却可怜了林叶青，站在她屋前望着她走远的粉色背影久久的发起愣来。

　　后来，竹香听说当日灵一道长从妙玄真人屋中出来以后，妙玄真人脸色相当难看，叫人把灵一道长的东西全部清了出来，而灵一道长又走了，只是她这一走，就再也没有回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