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煽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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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后，出了大事了！”一入呈祥宫，盛宁公主便高声呼喊道。
“你也是个做母亲的人了，怎还是这般的沉不住气呀，出了什么天大的事，能让你惊慌成这样？”太后嗔她道。盛宁公主的性情与太后极为相像，因此，太后对自己这个女儿其实是颇为宠爱的，虽嘴上在嗔她，可眼里却是宠溺之意。
“你们都退下。”盛宁公主看了眼左右宫女内侍道。
“是。”宫女内侍们鱼贯而出。
“母后，刚刚女儿去看望圣上，见圣上立下旨意，欲将竹香妹妹赐婚与……赐婚与曹家长公子。”眼见下人们退了个干净，盛宁公主方急道。
“皇帝要将香儿赐婚给曹遗？”太后十分诧异，一字一字确认道。
“正是，母后。”
“难怪皇帝劝哀家召香儿回京，原来不是为了全我们姑侄的思念之情，而是为他自己的私心，皇帝这心思果真是重啊。”
“圣上糊涂了不成，将竹香妹妹赐婚与曹遗，这如何能使得？现如今，竹香妹妹奉母后口谕入宫，却莫名其妙的被赐了婚，这让母后如何向舅舅交代呢？”盛宁公主貌似担忧道。
太后哼笑一声，面露调侃之意：“盛宁啊，你当真全然是为了母后考虑，而自己心里却没有一丝怨念？”
盛宁公主一咬牙，道：“母后，女儿心中自是恨的，想当初，女儿欲嫁那曹遗不成，心本来已死了，见他娶了不相干的人也便罢了，可如今，竟要女儿眼睁睁看着他娶自己的表妹，这让女儿如何自处？女儿又怎能甘心？”
“可我们母女又能有什么办法呢？哀家老了，皇帝要做什么，哀家也管不了，且随他去吧。至于你舅舅，既是皇帝为香儿赐的婚，自该由皇帝去向你舅舅交代，哀家费那份心思做什么？”
眼见太后是不打算掺和这事了，盛宁公主一急，激太后道：“母后，您可想过圣上为何要将竹香妹妹赐婚与曹遗？”
太后道：“许是那曹遗迷恋香儿美貌，心思萌动，欲求娶香儿，却又怕你舅舅不允，故而求了皇帝从中协助。”
“曹家大公子不是那般肤浅贪色之人！”盛宁公主脱口而出辩解道。
太后盯了盛宁公主一眼，公主自知失态，忙闭了口。
“盛宁，你已嫁了人了，心中还念着那曹遗吗？”太后凉凉道。
“不是，母后，女儿只是听说那曹遗对亡妻柳氏颇为情深，既如此，他怎会轻易移情呢？且竹香妹妹小曹遗多少年岁，他二人兴许面都未见过几回，若说曹遗欲求娶竹香妹妹，这实难令人相信。依女儿看，这大约是圣上自己的意思。”
“哦？那皇帝为何要这么做呀？”太后顺口问道。
盛宁公主将心一横，道：“母后，恕女儿直言，自圣上登基以来，母后恐圣上年轻气盛，做事失于稳重，故而一心辅助圣上，可圣上似乎并不领母后的情，反而急于脱离母后，将大权总揽。现如今，朝中文武百官中，曹相辅、夏侯将军与圣上关系紧密，舅舅是母后亲弟，自然向着母后多些，可若将竹香妹妹嫁入曹家，那可就大不一样了。一壁是亲姐，一壁又是亲生女，舅舅会如何抉择，便不得而知了。”
“盛宁，哀家与你舅舅之间的感情，你是不会懂得的，总之，你舅舅他定不会……”太后想也未想的驳斥盛宁公主道。
“母后！”未及太后说完，盛宁公主便急喊一声，道：“女儿知道您与舅舅情意深厚，可世间万事总存在着变数，哪有什么永恒绝对，若舅舅真如母后所言对母后忠诚不二，又怎会一味劝母后放权，多享晚福呢？”
这一问，让太后彻底沉默了，她面上神情变化莫测，良久才出声道：“自哀家跟了先帝以来，这么多年，除却先帝，哀家还从未对谁服过软呢，皇帝这是在逼迫哀家呀！”
盛宁公主见太后有些着道，忙煽风道：“不只如此，竹香妹妹是母后的亲侄女，母后好歹也算她半个父母，圣上要为竹香妹妹赐婚，竟连告知母后一声也不肯。圣上现在还在依靠母后，尚且这般，若他将来大权独揽，母后在他面前可还有半分威严？可叹圣上还总是将“孝”字挂于嘴边，这岂非是在自打脸面？可惜，女儿生来便是女子身，说话自没什么分量，眼见自己的亲弟做下这糊涂事，却又不好相劝。”
盛宁公主说完，作势叹息一声。
“生来是女儿身又如何，便自该低他们男子一等吗？若无我们女子，他们男子又从何处而来？哀家偏不信这个邪！”其实，太后也恨自己生作女儿身，限制了自己的作为，可听女儿如是说起，她又心生不屑，难免要在口头上辩一辩。
“母后眼界之高，胸襟之大，女儿自愧不如。”盛宁公主恭维道。
太后自觉受用，点头道：“皇帝行事愈发狂悖，既然你这个做姐姐的不敢劝，那只能由哀家这个做母亲的去劝一劝了。香儿终归是哀家的亲侄女，哀家不能让她就这么稀里糊涂的嫁出去。”
盛宁公主听罢，心中一喜，又道：“可母后您劝得了这一次，也难保不会有下一次，倒不如由母后您做主，替竹香妹妹定下一桩好婚事。”
“你说的倒是不错，可这京中有些美名的公子们都要年长香儿一些，且多数都已有婚约了，哀家一时真想不出还有哪家的公子能与香儿相配的。”太后为难道。
“母后，”盛宁公主道：“为竹香妹妹择婿，何必非要限于屈临城中呢？如今，阴氏使臣就住在京中驿馆里，这不是一桩现成的好姻缘吗？”
“你的意思是让香儿和亲阴氏，嫁与阴王为妾？盛宁，你这混账东西，香儿她可是你的妹妹！”太后话音陡厉，眼中怒意横生，痛斥盛宁公主道。
盛宁公主腿忽一软，滑倒在地，她忙拽住太后衣袖，道：“母后，女儿知道您疼竹香妹妹，不忍看她远嫁，女儿错了，您原谅女儿吧。”
“你知道错了就好，这种话，以后不许再提。”太后哼了一声道。
“是，”盛宁公主难得的温顺起来，她软软道：“母后，盛宁是您的亲生女，有时不小心说错了话，做错了事，也是为了母后您，还请母后莫要生女儿的气了。”
“为了哀家？”太后用指甲轻刮着指腹，看似漫不经心道：“你如何为了哀家呀？”
盛宁公主微微一笑：“母后，且听女儿细细道来。”
她倒真的口中有理，对答有条不紊：“母后，这其一，阴氏路途遥远，阴王垂垂老矣，这看似是委屈了竹香妹妹，实则并非如此。想必母后也听说了，圣上欲以公主之礼厚嫁金不换，既金不换为朝远嫁可受封公主，那么，竹香妹妹也同样可以，如此，竹香妹妹便得了声名之利。想我大兴朝品阶严明，宗室之女亦不敢妄称公主，若竹香妹妹能一朝由无品衔之人受封公主，作为她的姑母，母后面上也添光啊。”
“其二，竹香妹妹嫁入阴氏，虽为妾，却也是阴王的妾，且因为是两朝联姻，她的封位必不会低，因此，竹香妹妹除了要向几个更高位的人俯首外，阴氏其余众生皆任其俯瞰，如此，竹香妹妹便得了权势之便。更妙的是，母后不是说过吗，阴王那两个儿子都不成什么气候，而竹香妹妹年轻貌美，若能一举诞下世子，这将来的阴王之位由谁坐还不一定呢。若真有那么一天，竹香妹妹是母后的亲侄女，母后定会受益颇深呐。”
“其三，皇叔儿女情重，心里软趴趴的，将那金不换看的跟身家性命似的，金不换远嫁，这会儿，他指不定躲在府中哭成什么样子呢。若由母后做主遣竹香妹妹嫁入阴氏，于皇叔而言便是份大恩情，想必皇叔就算是肝脑涂地也会报答于母后的。”
“其四，”盛宁公主勾唇一笑，眼中露出些狡猾之意，问道：“母后，您真的不想知道在舅舅心中，姐姐和女儿谁更胜一筹吗？”
太后盯住盛宁公主，反复端详着，似从前小看了她一般，良久的不发一言。
盛宁公主朝太后深深拜下去，道：“母后，女儿与您所说的，都是掏心窝子的话，您觉得在理，便听听，若觉得不在理，权当女儿是轻狂不懂事，说了些胡话吧。女儿说这些，只是想让母后知道，不论发生什么，女儿的心始终是向着母后的。”
太后伸出手，轻轻将盛宁公主扶起，叹道：“盛宁，今日你先回去，哀家心中有些乱，你让哀家好好想想。”
盛宁公主从呈祥宫中出来，沿着宫中小道悠闲漫步，小道边多生草木，走着走着，她忽屈膝半蹲下，发狠将一棵白芷连根拔出来。
她眼中渐渐聚起冷意，森森道：“死了一个，又来一个。我盛宁看上的男人，即便自己得不到，也不能容忍别的女人与他有所牵扯。”
经史馆中，曹遗将手中纸张写满，递给身边的同僚。
“贤弟，抄错了两个字。”那名与曹遗私交甚笃的魏姓同僚仔细核对过后，出言提醒道。
“那便弃了吧，我重抄一张就是。”曹遗说着，又拿过一张白纸，准备下笔。
那魏姓同僚忽凑近曹遗，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声问道：“贤弟，为兄观你这几日容光焕发，可是遇了什么喜事？”
曹遗坦然笑道：“不过是儿女私情的小事罢了，倒是让魏兄看笑话了。”
那魏姓同僚一愣，这话怎如此熟悉？这不是几年前自己说过的话吗？随即，他恍然大悟，忙低声道：“贤弟，恭喜了。”
“多谢魏兄。”曹遗亦低声回道。
他的目光又落回到白纸之上，因想到什么，他眼中有化不开的温情，就连下笔的力道也柔软了几分。
作者有话说
第29章 煽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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