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熊墨妮》楚清媛

17、第十章

　　（1）
　　正午，烈阳高照。
　　两名女子先后走出机场。高的纤细亭亭玉立。略矮的娇容精致，妩媚中又夹带纯真。路过的人无一不惊艳着回头。
　　可是却没有人敢上前搭讪。因为两位娇小的女子后头跟着两尊大佛。呃，两个身躯魁梧的保镖。
　　这么两尊大佛究竟要跟她们多久啊！墨妮翻了一个宇宙无敌大的白眼，软软地向一边镇定的季汐汐抱怨着，“白雪是不是太夸张了一点？”
　　薛白雪，H.M的委托负责人，就是现在H.M公司的总监和她们两个人的经纪人。不可否认的是，薛白雪是真的把她们保护地滴水不漏，所以外界鲜少有人知道她跟汐汐才是幕后的大老板。薛白雪小了她们三岁，连大学都还没有毕业，却撑起了整个H.M公司。有时候墨妮真的很崇拜她，因为某只熊根本没有经商头脑。
　　季汐汐微微一笑，“人是你找的，你有什么好抱怨的？”
　　墨妮气竭。当初找上白雪是因为她能力好，肯定可以撑起H.M公司。但是现在……她后悔了！白雪根本就是吃定她了嘛！
　　“臭白雪！”不甘心地再念一句，然后踏上公司的车。
　　季汐汐尾随其后也上了车。“其实这样也挺好的，可以避开一些不必要的麻烦不是么？”
　　“哼！”好吧，虽然这么做是可以消除很多麻烦。但是，墨妮撇了撇嘴，她不甘心嘛！眼眸一转，“今晚就要跟他们碰面了呢。”
　　“是啊。”季汐汐的神情有些迷茫，漫不经心地答着。
　　墨妮盖下羽睫，习惯性地倚在季汐汐的肩头，水眸荡着莫名的惆怅，樱唇张了合合了张，终于轻轻问出那个问题，“六年了，你会想他么？”这个问题，她不知道在问谁。或是汐汐，或是她自己？
　　六年了。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过的好不好，高了还是瘦了。
　　六年了。这六年里她从来没有去问过汐汐甚至自己，想不想那个六年前被她们丢下的人。
　　六年了。这六年，在唐人街徘徊间看到某个很像的身影，会克制不住跑上去，结果都是失望。
　　他呢，他会不会也想她？他那般温和的人，今日还会对她那么温柔么？
　　或者。他已经有了那个专属温柔的人？
　　* * * * * *
　　“我们这样好么？”季汐汐又一次问优哉游哉的墨妮。
　　“放心，他们会有耐心等的。”真不知道汐汐急什么。他们是有求于她们，肯定会等的，别说半个小时，一个小时也会等。
　　其实拖了这么久的原因是因为……她紧张。她一想到要见到他就紧张！
　　墨妮努力保持镇定地从首饰盒里拿出一对珍珠耳环，“这对配你的衣服很不错。”
　　“妮妮！”季汐汐非常无奈。
　　“急什么。”墨妮笑着帮季汐汐戴上耳环，自己又理了理头发这才慢慢地站起来。呀，要去见他了呢。今晚，她特地穿了一件自己最新设计出来的白色连衣裙，应该还不错吧。
　　放在桌头的手机震动起来。
　　“是白雪的电话。”季汐汐有些幸灾乐祸。
　　“我逃不掉，你也一样。”墨妮白了季汐汐一眼，按下接听键后，立刻把手机拿的远远的。
　　“你们两个死到哪里去了！”底气十足的河东狮吼。
　　哎呀，白雪往日的形象都去哪里了。“白雪，好歹我们也是老板啊，怎么对老板这么凶。”
　　“你也知道你是老板？”那头的女子缓了缓，没好气地反问。
　　“呵呵，我当然知道。”抛了个眼神给汐汐，她先走出了房间。
　　“知道？！那你还敢放我们大金主的鸽子！”
　　“我不正要过去么？还没放鸽子呢，他们走了？”这么沒绅士风度，才半个小时就走了？
　　季汐汐无言地扯着墨妮进了电梯。
　　“还没，不过人家已经打越洋电话来询问我这个经纪人，你们是不是挂掉了！”咬牙切齿？
　　“呵呵，要是我们挂了，你怎么办？”超级虚伪地笑了两下。白雪呀，杜撰也要有个谱。
　　“我们到了。”季汐汐抢过手机，掷下一句话就按掉手机。
　　“真狠！”墨妮目瞪口呆地看着季汐汐的动作。真干脆。
　　“我们还是好好想想怎么面对前面这两个人吧。”
　　啊，蜂蜜先生！
　　* * * * * *
　　真的是她。
　　庄阳轩的手下意识握紧了。
　　这次的企划案做的很完美，而且后期工作都完成的很好，就差一个合适的模特。
　　那日，他在翻阅杂志的时候看到Sunset，一眼认准她就是这次企划案的完美体现。可是后来在收集她的资料的时候，他才发现她有个亲密拍档――Bear。虽然都不知道她们的真名。他却马上想到了六年前那个冬日碰上的小熊。墨妮。
　　后来，沈霆说H.M公司接了case，但有个附加条件，就是让他们两个负责人配她们吃顿饭。那时，他就猜测到了，或许就是她。
　　沒想到，他的猜测居然准了。
　　心口传来一阵阵的痛。她居然又出现在他的面前。
　　如同她不声不响地离开一般，她也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他的面前。
　　这么地让他措手不及。
　　依旧是那么娇小的个子，但那一头齐腰曲卷的发却被剪了，仅仅到肩。颜容未变，可多了几分妩媚，俨然一个小女人的模样。
　　微笑的样子很美，依旧美的让他……心动。
　　“是Sunset和Bear吧？我们是沈氏集团的人，他是庄阳轩，我是沈霆。”一边静默的沈霆扬起公式化的唇，淡漠地开口。
　　庄阳轩注意到Sunset的脸色一下子惨白了。她就是季汐汐吧？
　　“呵，近来可好？”墨妮勉强自己笑意盈盈地对上庄阳轩的眼眸。他瘦了好多，连脸庞上的惯性的笑容都不复存在。他似乎沉默了很多。
　　瞳眸微微敛起，他不愿意认她么？
　　“我们很熟么？”沈霆很冷静地问。
　　墨妮一脸尴尬。
　　“点菜。”沈霆招了服务生点单。
　　一席下来，无人言语。
　　饭后，沈霆说了一句，“我们有事先走了，具体事宜明日详谈，望两位要准时到。”然后他率先走出包厢。
　　庄阳轩从头到尾一句话也没有说，他根本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知道她一直在看他，但是看他又能怎样，只是关心一个曾经给她送过便当的朋友而已吧？
　　他淡淡地扫了她们一眼，微微点头，也起身走了出去。
　　“霆…沈副总请等一下。”一直沉默的季汐汐开口了。
　　“Sunset有什么事情么？”
　　“可以谈谈么？”
　　“……好。”沈霆拧紧了眉，随后跟庄阳轩眼神交流下便先离开了。
　　季汐汐抓了皮包也跟了上去。
　　那么，该轮到他走了吧。庄阳轩也举步准备离开。
　　“蜂蜜先生，我们是不是也该谈谈呢？”软软的嗓音，微微的叹息自他身后飘来。
　　他的身躯一僵，木然转过身去。
　　墨妮的眼眶微红，眼神复杂，似有无数的话语还未倾诉。

　　（2）
　　“你……”继续留在包厢里的两个人同时开口。
　　庄阳轩微微掩眸，温声：“你先说吧。”
　　他连正视都不敢正视她。真的不敢。甚至有些怕。这六年来，他从来不曾忘记过她，依旧是那么那么的…深爱着。到底为什么会这样坚持，这样执着？他问过自己无数次，却从来没有一个答案。他只知道，眼前这个女子，他这么深爱着。
　　但是，他真的能爱么？
　　六年前她就这么地走了，无声无息地走了。让他根本没有任何准备，疯了一样拨着那个铭记于心的号码，一次次听着“对不起，您拨的号码已关机”。
　　他就这么疯了一年后才会筱晴的一个巴掌扇醒了。现在，他已经不去回忆了，可她却又出现在他的面前。
　　包厢里面寂寞无声，连两人呼吸的声音都停止了。沉寂了很久很久。
　　“你……这六年还好么？”千言万语咽在喉咙说不出口。即使方才那等的勇气喊住了他，可现在她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沈霆对汐汐那么冷淡，估计是在记恨汐汐六年前不告而别，那么她的蜂蜜先生呢？是不是也在记恨她的离开？墨妮有些不安地抓住了裙摆，咬唇。他怎么还没有反应？
　　“……我很好，你呢？”
　　“我也很好。”几乎是飞快，她回答了这个问题。
　　接下来又是一阵沉默。
　　为什么不问她为什么离开？为什么这么不声不响地沉默着？
　　他，真的变了好多。
　　记得以前他的俊颜上总挂着微笑，温暖地像那阳光不断照耀着身边的每一个人。脾气温和，侃侃而谈。可是现在，他似乎不知道怎么笑了。墨妮的一双瞳眸锁住静静坐着的庄阳轩。他，到底是怎么了？
　　她又在看他。庄阳轩不动声色地把视野的范围移开，他不敢再尝试那种感觉了。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笑出来，“你有男朋友了么？”半开玩笑的语气，似乎两人真的是多年不见的朋友而已。不过，除了仅仅是多年不见的朋友，他们还有其他关系么？
　　为什么笑得那么勉强？
　　“没有，你呢？”墨妮屏住呼吸，他是不是有了那个她？如果答案是有，那她该怎么办？
　　庄阳轩心头莫名地松了口气，她还没有男朋友这一点不知道为什么，让他觉得很高兴。可是不管她有没有男朋友都不关他的事情了，因为……“我订婚了。”
　　订婚了！
　　墨妮本来抓住裙摆的手猛地一抠，直接抠入自己大腿的肉里。但她却感觉不到那种痛。娇小的身躯禁不住的颤抖，他，居然订婚了！
　　“你怎么了？”看她脸色惨白，庄阳轩克制不住地问。他总是没有办法克制自己对她的关心。
　　凄惨地一笑，他还是那么温柔。为什么这个时候，这样的温柔更像一把刀直端端地戳入她的心窝，一刀两刀……这么凌迟着她。“没事，恭喜了，不知道是哪家千金呢？”
　　她一点也不在意。庄阳轩原本关怀的眸淡了下来，“你认识的。是筱晴。”
　　米筱晴！果然是她。也难怪，虽然是高中认识，但是都六年了也算是青梅竹马了吧？日久生情还是早就萌发了爱意了呢？
　　心中的酸泡泡一个又一个地升起，慢慢浸湿了墨妮的眼眶。她到底还是回来迟了。
　　“你……”看着越来越红的墨眸，庄阳轩有些不知所措，这时他的手机响了起来。
　　“喂？”他没有走出去就直接接起来。
　　“阿轩，今天晚上怎么沒回家吃饭？”那头的女音柔柔的。不高不低在这静默的包厢里很清脆地响着。
　　庄阳轩瞥了墨妮一眼，发现她没有哭出来才放心地出声，“今天有饭局所以没有回去。”
　　是他的未婚妻米筱晴吧？他们这么甜蜜，还天天一起吃饭。难道已经同居了？一个揣测溢出心头。
　　墨妮心中的洞越来越大，越来越空旷，似乎要让她掉下去再也无法出来。很努力地忍住了哭泣的欲望，静静地看着庄阳轩。这是真的么？她很不想接受。
　　“什么嘛！今天是我们三年纪念日诶！”米筱晴有些不开心了。
　　温和的眸子躲开那双含着痛楚的水眸，“对不起，我忘了。”
　　三年了。原来都订婚三年了。那为什么还没有结婚呢？是不是……墨妮禁不住想猜测他根本就不爱米筱晴。不过，若他不爱她怎么会跟她订婚呢？呵，果然还是她想太多了吧。
　　看到墨妮嘴边自嘲的笑，庄阳轩心又痛了一下，“我马上回去。”他挂了电话。
　　“我先走了。”他努力地微笑，然后转身走人。
　　“再见。”这回她没有挽留他。
　　身后墨妮的声音有些鼻音，让庄阳轩的脚步都滞了滞，过了好一会儿才重新迈开脚步也说了句，“再见。”匆匆忙忙地出去了。
　　那个挺拔的身影一消失在门口，墨妮整个人都瘫靠在椅背上，将头高高地仰起，可是还是有眼泪一颗一颗地掉下。
　　他，真的不属于她了么？
　　不是他说的要陪着她一辈子的么？那个誓言，他已经忘记了么？
　　墨妮突然又笑了，笑容在眼泪中显得格外的凄楚，那个誓言明明就是她先忘记的，能怪谁呢？要怪也要怪自己，六年前没有早点把那句话说出口，六年后又没有机会再把这句话说出口了。如果时间可以倒流该多好。可惜，只是如果。
　　她伏在桌面一直哭一直哭，似乎要把今生的眼泪都流得干干净净。
　　过去的六年，在进手术室进行几乎不可能成功的手术的时候，她没哭。在醒来看到老头憔悴的面容，明白这份爱的时候她没哭。在工作室刚刚接手时，别人的不屑面前，她没哭。
　　可是却在知道要离开她的蜂蜜先生的时候她哭了。在知道他不再是她的了时候她哭了。
　　蜂蜜先生，你真的不是我的了么？
　　哭声越来越响，竭尽了所有力量。
　　门扉的间隙倒映出一个僵硬的身影，和微湿的地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