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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花萼罢登临(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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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远处的诗会开始了,柳如意拉起宝髻就要往过凑。宝髻扭扭捏捏道:“我便不去了,稹哥哥要带我去蹴鞠……”
“蹴鞠?”柳如意反问一声,“吟诗作赋不好么?你就陪我去吧……好不好?”
“我陪你去。”
这一声有些突兀,宝髻与柳如意齐齐转身,是适才那个仗义出言的小娘子。
宝髻好奇道:“你是哪家的小娘子,我怎从未见过你?”
“臣女是宣威将军之女闻鸢,七日前父亲从陇右道班师回朝,因而今日来此。”
闻鸢轻轻拜了拜,许是不大自在,瞧着动作有些滑稽。
宝髻想,她大概是个会武的泼辣娘子。
不过……宣威将军是驻军陇右双河的,稹哥哥的父亲怀王当年去的也是陇右,不过是驻扎在金满洲,他的封地亦是在陇右的。
当年朝中得消息,说是陇右的突厥很不安分,于是封地在秦州的怀王自请驻军金满,宣威将军也去了双河,突厥这才安分了这么些年。只是如今班师回朝……
这么说稹哥哥的父亲也要回来了?
宝髻瞬间喜上眉梢,牵了柳如意的手放在闻鸢手中,苦口婆心道:“闻娘子,我家姐姐便交予你了,你们一同去吟诗作赋罢。”
言罢,提着绢帕转身就跑。
游荡许久才见着李稹纤长单薄的身影,他身边围了几个人,似乎是在搭话。可惜她明白稹哥哥的性子,那些人绝不能与他说上一句话,他最多也用一句“嗯”给敷衍过去。
果不其然,她还没走几步,那边的人就已经散了。
她过去道:“他们都知道了你的父亲要回来?”
李稹颔首。
宝髻了然,难怪那些人要巴结李稹。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她自顾自疑问,李稹却当了真,极认真地回答:“宣威将军回朝时就已经传遍满长安了,你那时候还在家里读书绣花,自然不知。”
宝髻点头,一双眼弯弯如月:“这样岂不是更好?待怀王殿下回来,这长城里就再也无人敢怠慢于你了,他们都得把你像金佛一样供着,哼,这些势利眼的小人!”
李稹轻笑,声音低柔得像池面白鱼吹落絮:“走罢。”
宝髻大概能猜到他要带自己去蹴鞠场,便跟着他走。
出了花萼楼一路走着,忽然一个捧着宫衣的婢子惊呼一声软绵绵倒下。
宝髻惊讶地长大了嘴,随后用胳膊肘怼李稹:“稹哥哥,你过去瞧瞧?顺道扶一扶人家?”
李稹蹙眉摇头:“我不喜与外人接触。”
宝髻撇撇嘴,自己走过去便呵斥道:“你们都是瞎子吗?这边倒了个大活人,一个个竟装的像个没事儿人一样!”
言罢,立刻有人过去扶人。
被扶起的小黄门似乎意识薄弱,此刻已经有些神智不清了。宝髻赶忙吩咐去请医正。须臾,一个身着月白色云纹圆领袍的郎君快步过来,半蹲在地上晕厥的小黄门跟前,不知他做了什么,总之那小黄门片刻之后便醒过来,感激涕零,不住地叩首。
宝髻见已无事,便回到李稹身边,预备离开。
迎面匆匆走来一个身影,并不是内侍的服饰,所以格外引人注目。
宝髻抬眼,便见一高大的身影迎面而来。丰神俊逸,高大清瘦,一张俊脸面无表情,像极了她的稹哥哥。
但那张脸分明不是她的稹哥哥。
“沈郎君。”
宝髻还在心猿意马时,不知何时走过来的新城已经淡淡地喊着。宝髻抬眼望着高她一头的新城公主,杏眼睁得圆鼓鼓的,道:“长姐,你认识他?”
正说着,那人已经作揖俯身道:“微臣见过成阳郡王、公主、县主。”
李稹淡淡地回了一句,便不预备再理。倒是宝髻一副好奇模样,扑上去问:“沈郎君……你是谁?”
他好脾气地笑笑:“微臣是定国公府长子沈长徊,今日入宫一受公主邀请,而为太后殿下诊病。”
宝髻了然于胸,心下却是十分惊奇。
难得身为世家贵族子弟竟然还会歧黄之术,真真是个好郎君。瞧着也应该是未及冠的,年纪轻轻就一手好医术,将来如何能不前途无量?
这样的好儿郎,若是尚公主……
宝髻嘿嘿一笑,再看向新城与沈长徊,眼神分明变了些。
那边又急冲冲过来一个小郎君,瞧着不过十三左右,还是小毛孩一个,正往沈长徊的方向跑来,一路跌跌绊绊,终于跑过来气喘吁吁道:“大哥……我找不到你,原来你躲在这处。”
“沈玉,休得无礼。”
沈长徊低声呵斥一句。
沈玉立刻直起身子,躬身作揖,又拜过一轮之后将打量的目光放在宝髻身上。宝髻被他盯得直发怵,抖三抖忽觉一只手搭在她的臂弯处,再反应过来时,已被李稹拉在他身后。高大的身影堵了视线,宝髻十分不满地探出一只脑袋。
沈家两兄弟已经转身离开了。
新城淡淡地笑了笑,直面李稹:“郡王,太后殿下有请——”
言罢邀手。
李稹便领着宝髻跟着新城又去了南熏殿。
彼时太后与高阳长公主正说说笑笑,饮茶饮酒。见他们一众小辈进来便收了笑意,太后则是笑意极深望着李稹道:“稹郎君过来。”
李稹往前几步。
太后和蔼道:“前些日子你父亲传书回来,说他不日便要班师回朝。紧接着便是东瀛使者操书入朝谒见陛下,说是派来一堆堆留学生,进京的日子与你父亲重了……哀家是想问问你,国事家事需得二选其一,你当如何?”
李稹抬眼,太后依旧和蔼地笑着。可她抛出的这个烫手的山芋却不是那般和蔼可亲的。
怀王进京,东瀛遣唐使也要进京,两边都是不可怠慢的,可陛下又不能剁成两半,只能选一而相迎。若是他没有猜错的话,想必陛下心中已有决断,只是需要这话从他口中出来,以堵悠悠众口罢了。
他闭了闭眼:“殿下,微臣当以为,应以国事为先。父亲是家亲,即便怠慢也不会真的同稹置气,不过一笑而过的事。可若是怠慢东瀛,便是大事,若两国稍有摩挲而开战,我们固然有把握赢,却会苦了天下黎民百姓。陛下是明君,绝不会允诺稹以家为先。”
他们想听这样的话,他便冠冕堂皇答这样的话。横竖不过多费口舌罢了,否则又能如何?只凭他一个没有官权的郡王,拼尽全力,又能掀起多大的风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