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白格》白露晚屏

21、执迷

　　“因之，挺不错的啊。”沐朝雨携了花前来，“之前都是看你弹钢琴，还第一次看你主持。”这次文艺汇演，学校有邀请学生家长来当观众和亲友团，很多学生家长都来了，尤其是有演出的学生。
　　就比如晋分白，早就被爸妈接走了，去吃庆功宴。成雪拿着奖状站在那，其实她有的时候，还是会想自己和晋分白之间的差距的，差距不在家庭的经济水平，而是在于父母的态度，晋分白的爸爸妈妈，对孩子艺术方面的特长，是很自豪的。
　　而自己，爸爸妈妈则常会说，女孩子本身就不如男孩子聪明，还这么多闲事，一点儿也不省心。
　　晋分白临走，把一大捧的花塞在她怀里，被花香迎面撞了一脸，她还在花香里挣扎是该涕泪零还是意难平，何因之就走到她后面，冲着正在舞台下盯着同样的烫金封皮奖状愣神的叶迢一扬下巴，拍拍她的肩，满脸拜托。
　　“哎！”成雪脆快地答应一声，挥手送走何因之，在他走到门外，忽然福至心灵的听见了何因之他妈沐朝雨的一句，“因之，刚刚和分白弹钢琴那孩子是谁啊？弹得可真好，很久没见过用心弹琴的孩子了。”
　　“叶迢，就我上次跟您说的那个。”何因之满脸自豪地答了一句。
　　“哦，”沐朝雨恍然，“就上次你为人家打架那孩子啊。”
　　成雪听着便抿嘴儿笑了，悄悄摸摸地朝着叶迢走了过去，待至走到他身后了，叶迢愣是没发现。
　　她伸手在叶迢背上一拍，直惊得叶迢蹦了起来，笑得成雪前仰后合。
　　“呼，吓死我了，”叶迢回神，笑得柔和，“这次如意了？”
　　“哎，说不出来，还行啊。”成雪笑着，“其实也是总觉得我和分白也是家里隔一层。”
　　“小~雪~”叶迢学着晋分白叫她，果然把她逗笑了，单薄的脸上漾开了些许的红色，“别想那么太多了，能在一起就有克服许多问题的机会的，至少你们心意相通啊。”
　　至少你们心意相通，成雪忽而便释然了，觉得这已经是莽莽红尘里难得的幸运了，多少人又爱而不得呢？
　　想到这，她忽而感谢叶迢的玲珑心肝，一刹间心头升起一种想法，想同样回赠叶迢一个礼物，帮他认清自己。
　　“迢迢，”她反问，“那你刚刚想什么呢？”
　　“我在想，”叶迢低着头想了一会儿，毫没避讳她，“我以前只是觉得，能学这一段钢琴已经是我做梦都不敢想的，但人是这样，容易生贪念，我今天忽然觉得，自己好像是爱上在舞台的感觉了，我生出了贪念，想一直学钢琴，但是这根本不可能。”
　　叶迢在想，人的贪念果然是可耻且无穷的，得陇望蜀，无边无际，从前，他一直只敢仰望叶端文弹琴，是何因之给了他一个不可置信，日日教他弹琴，圆了从小的夙愿，他始终把这一段，定义为偷来的好时光。
　　在上了大学之后，走上工作之后，逐渐的接受为生计与柴米奔波，忘记那些曾经荡涤着自己卑微的灵魂的殿堂之音。
　　而如今，他发现，站在舞台之上，似乎平日那个只敢低着头回避众人目光的叶迢不存在了，心中任何细碎的、不被关注的、不被重视的、不被认可的感情，都可以经了黑白之键，畅快地与世间诉说。
　　就如爱上何因之一样，他，不可救药的，爱上了这个舞台。
　　他想在舞台上升，在舞台上死，不想再下来了。
　　成雪本是想要聊另外一件事，不想被叶迢的这一番言论噎了个上不来下不去。但成雪同学意志十分坚定，丝毫不受任何强磁场的干扰。
　　“这都不重要，迢迢，有何因之陪你走。”成雪慧黠，“临上场的时候，看见何因之给你面纸呢，你们情深义重可真好看。”
　　“没有，我，我配不得情深义重这个词，何因之只是可怜我。”叶迢的声音带了认命般的轻，自嘲地笑了一笑。
　　“叶迢！你不要去猜何因之怎么想，与其去毫无根据地凭着自己的判断去猜他，不如先认清你自己！”成雪变了称呼，语气也坚定起来了，“你对何因之是什么样的情感？和我对分白，真的有差别吗？那天我们打辩论，你的眼神我一个都没漏！”
　　和我对晋分白，真的有区别吗？
　　一句话，在叶迢的脑子中炸了开，他几乎站立不稳向后摔去，身子抖得深秋枯叶一样，忽然眼前浮现了去看晋分白和成雪辩论那一日，内心含了战栗，含了不堪的惶恐。
　　有如重来了一遍那日的凌迟。
　　何因之知道了会怎样？会从此厌恶他，跟他就此断绝所有的联络的吧？怎么会对他，生了这种歪曲的心思？
　　“成雪，我求你，不要告诉何因之。”他红了眼眶，低着声恳切。
　　“好，叶迢，你不愿意我绝对不会贸然去说这件事，”成雪看着他的眼睛，“但是，我是女孩心思细能猜到，你不说，何因之可能一辈子也不会想到这上，你就这么放弃了吗？”
　　“比起让他厌弃，我宁愿放弃。”叶迢一字一顿，这倒说的坚定。
　　“你怎么知道他会厌弃？”成雪恨铁不成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