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乖》鸢礼

2、第 2 章

　　钱望领着席寐的助理小田来的时候，只见到席寐一个人坐在客厅里，拿着一个吹风机使劲朝自己头上招呼着，便扬声跟他打了个招呼。

　　席寐转过来，看见是他便关掉了手上的吹风机。

　　“你来了。”席寐一边拨弄着自己吹得半干的头发，一边坐回沙发上。

　　钱望四下看了看，有些迟疑：“你不是说……”不是说孟老板在这边么？怎么没瞧见人，“……走啦？”

　　还不等席寐说什么，钱望再一抬眼就瞧见了从席寐背后的楼梯上走下来一个男人。

　　他一眼认出孟君至，连忙打招呼：“哎，孟老板，好久不见。”

　　孟君至刚洗完澡下来，他的头发比席寐短很多，甚至不需要吹风机，只用毛巾随便擦了擦，只是现在还处于半湿的状态，在空中支棱着，显得有些凌乱。

　　“你好，”孟君至利用走下来这几步的空档打量了一下前来的两个人，他还惦记着席寐说经纪人给他带了早饭，现在一看这俩人手上都没拎着吃的，于是问了一句，“吃饭了吗？”

　　钱望不明白里面的缘由，以为这个问题就是字面上的意思，点点头：“我们吃了过来的。”

　　孟君至闻言看了席寐一眼，抬手去够他放在茶几上的手机。

　　席寐这时也反应过来自己刚刚夸下的海口被孟君至识破了，顿时脸上有些挂不住，剜了钱望一眼，那意味十分明显——“就你话多”。

　　还是助理小田反应快，站在旁边瞧见了几个人的神情，便大致猜到是怎么一回事了：“席哥吃饭了吗？我去便利店买点儿？”

　　“不用了，”孟君至说着，放下手机，“我让我助理带了。”

　　语罢，还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席寐，席寐脸上挂不住，起身上楼进了自己的房间。

　　钱望连忙招呼小田跟上，让他上楼去收拾席寐待会儿工作需要的东西。这才朝孟君至道了一声恭喜。

　　“嗯？”孟君至略略歪了歪头，“恭喜我什么？”

　　“诶，您不知道？”钱望一愣，“席寐没告诉你吗？”

　　他看着孟君至一脸茫然的样子，顿时感到有些难办——席寐被大奖提名了这件事居然并没有告诉孟君至吗？

　　“有什么是需要他告诉我的吗？”孟君至合上刚翻开的财经杂志，抬眼正视他。

　　“呃……这个，”钱望有些犹豫，席寐这么多年终于被提名影帝了，却没有告诉孟君至，是不是有什么用意？钱望留了个心眼，只道，“还是由席寐告诉你会比较好。”

　　闻言，孟君至就皱起了眉头，他最讨厌这种话说一半吊人胃口的人了。

　　“你们在聊什么？”席寐收拾好东西，领着小助理下楼来，还在楼梯上就看到两个人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孟君至看上去明显有些不高兴。

　　孟君至这人是个急性子，早年行事风风火火，近几年稍微收敛了一点，但情绪十分挂脸，喜怒哀乐能从面部表情一眼看穿。

　　钱望被孟君至盯得汗都要下来了，好在这会儿席寐及时出现，他才得以喘息。

　　孟君至说：“他说你……”正想开口问席寐钱望口中的“喜事”是什么，适逢门铃响了。

　　还是小助理机灵，把手里收拾的包贴着沙发角放在地上，赶紧去开了门。

　　来人是孟君至的特助，席寐见过几次，只记得姓石。

　　石特助戴一副黑框眼镜，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整个人装扮得正式又利落，跟手上提溜着的两份路边早餐格格不入。

　　“孟总，”石特助进门来首先跟孟君至打招呼，抬腕示意了一下时间，“出发时间快到了，早饭您看……”

　　孟君至闻言抬腕看了看手表，便从沙发上起身，指了指席寐：“留一份给他，我的早饭去车上吃吧。”

　　说着便从沙发扶手上拎起自己的西装外套就往外走，走了两步又停下，转身看了看席寐，说了一个日期：“那天你有安排吗？”

　　时间是两周后的周末某天。

　　“啊？”席寐突然被叫到，稍微怔愣了一下，转头看向钱望，“我有安排吗？”

　　距离那天还有半个月，一周以上的日程席寐一般不会很清楚。

　　钱望掏出随身的日程本来看了看，心里暗道了一声糟糕：“……有的。”

　　“什么安排？”孟君至本来都要走到门口去了，听到这话又转回身来，“能空出来吗？”

　　“这个……”钱望看着日程表上那天写着“银胶卷奖颁奖典礼”几个字，有些为难，“不方便空出来。”

　　席寐看着钱望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好先问孟君至：“是有什么事吗？”

　　“亲戚家有个孩子的周岁宴，”孟君至言简意赅，“你懂的。”

　　不用多说，席寐自然就懂了，这是结婚的时候双方提的条件，孟君至家大业大，家族里的旁系也不少，很需要自己一个有一个“已婚”的身份稳住局面，以免被老辈子们任意拿捏。所以一般要出席家族中的聚会的时候，会叫上席寐。

　　“啊……好的，”席寐点点头，顺势应了下来，“我会去的。”

　　再一转头，就看见钱望偷偷地对自己挤眉弄眼的，他微微歪了歪头，不太明白。

　　孟君至没注意这些，得了席寐的回复，便带着石特助离开了。

　　他前脚刚走，后脚钱望就把他拉到一旁去：“你去什么去啊？！”

　　“啊？”席寐被他这么猛地一拉，有点懵，“怎么了？”

　　“那天可是银胶卷奖颁奖典礼！”

　　席寐愣住：“那你刚刚为什么不说……啊。”话说到一半就反应过来了。

　　钱望眯了眯眼：“你压根儿没告诉他你被提名的事儿，我又怎么好说？”

　　席寐没说话了，半晌又道：“你刚刚都跟他说什么了？”

　　“我能说什么，我恭喜他，结果倒被他反问有什么值得恭喜的？”说到这个钱望就回想起被孟君至的视线支配的尴尬，“不然你以为我怎么会知道你没跟他说提名的事儿的？”

　　“就你话多，”说到提名，席寐心里就堵得慌，“又不是得奖，提名有什么好说的？”

　　“可你们不是夫妻么？”钱望看着他躲闪的小眼神，敏锐地眯起了眼，“我之前就觉得很奇怪，我虽然跟孟老板没见过几次，但总觉得你们俩关系十分生疏。”

　　席寐心里咯噔一下，面上不动声色：“……有吗？”

　　“你们该不会……”钱望好歹是浸淫娱乐圈多年的人，往各种霸道总裁偶像剧的剧情大胆假设，“是什么契约婚姻吧？”

　　……还真给他猜对了。

　　但是席寐他能承认吗？当然不能，他只能用最快的速度调动起自己足以被提名影帝的演技嗤笑一声，不屑道：“你偶像剧看多了吧？要不你转行去当编剧得了，总不能让你在我这儿屈就啊。”

　　他跟孟君至彼此身边因为工作需要频繁接触的人大部分都知道他俩结婚的事，但没有人知道他们是契约婚姻。

　　最开始两人还盘算着是否要在外人面前无差别演恩爱，然而他是演员，孟君至可不是，迟早得露馅儿，这么一合计，也就完全是业务上的关系，比如要见孟君至那边的亲戚才会这样装上一装，其他时候就顺其自然了。

　　“哎，别介。”他这一番话还真把钱望给唬住了，连忙把这页揭过去，“我就随口这么一说……”

　　他倒不是真的怀疑这俩人的关系，毕竟自己当初接手席寐的时候就有听闻这位背后的大佬是孟老板，两个人的关系应该是毋庸置疑的。

　　“我知道你的意思，”席寐敛下眉目，“……再说吧。”

　　提名这件事他有无数个时机可以告诉孟君至，之前不提，还可以说是因为官方没有放出消息所以不便提，到了此时此刻，他又刚跟孟君至有过一次意外荒唐，就更犹豫了起来。

　　他有意无意地一直避免在孟君至面前谈这件事，拖到现在还没开口，就是因为还没想清楚——他真的想要离婚吗？

　　说出口也就是一句话的事，而一旦说出口，不管他最终有没有得奖，就已经是将离婚这件事提上了日程。

　　他不愿意做那个提醒对方合约即将到期的人。

　　钱望见他沉默，也就知道他有别的打算了，就不再提这茬了，央着人赶紧吃了饭，这才一起出了门。

　　席寐这一个早晨过得兵荒马乱，出门的时候就有些颓然。钱望并不了解在他来这里之前发生了些什么，只道他是没休息好，毕竟席寐平时就有些起床气，休息得不好整个人气压都会不一样。

　　等坐到车里去了，钱望才转头看了看坐在后座的席寐：“感觉你今天状态不好，怎么了？是昨晚没睡好么？”

　　说者无心，可这话听到席寐耳朵里，又听出了点儿别的意思。

　　昨晚还真没睡好，他屁股现在还痛着呢。

　　席寐感到一阵耳热，不自在地调整了一下坐姿，靠着坐垫窝进座位中，眯着眼睛假寐，不说话。

　　钱望看他这衣服要休息的样子，也不再打扰他，跟还没来得及上车的小助理使了个眼色，让人把车上备好的小毛毯给他：“你先眯会儿吧，到地方叫你。”

　　等车开上路了，车内变得安静下来，席寐才睁开眼，开始梳理从昨晚到今早的事儿来。

　　八年前还没入行的时候，席寐还上着大学，课余打工的时候，凭着一副好皮相被星探发掘稀里糊涂入了行，当了个演员。

　　他性子低调，跟别的同行比起来，没那么会来事儿，做不了腥风血雨的流量，综艺娱乐更是没法儿，又不是科班出生，比正经演员也差些功底，虽然有一副好皮相，但娱乐圈，若不是好看到天上有地下无，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那也挺鸡肋的。

　　所以席寐入行头两年虽然有些响动，但始终没能大火，甚至隐隐有些要糊的趋势。

　　然而经纪合同签了八年，公司如果不给资源，他只有自己凉凉。

　　席寐签的公司不算大，那个年头，谁都想分吃一口娱乐圈的红利，大大小小的娱乐经纪公司雨后春笋一般地冒头，都想要捞金赚快钱。公司这头看着席寐不赚钱，转头就要找新人捧，资源自然不会往他这里倾斜。

　　眼看就要被公司雪藏，公司里一个高管给席寐指了一条明路，拎着席寐赴了一个局。

　　席寐头枕在车窗窗框上，回忆着跟孟君至的相识，须臾轻笑出声。

　　也得亏去了这个局，席寐才得以遇见孟君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