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乖》鸢礼

1、第 1 章

　　大概是夜里窗帘没拉好，席寐清早被从窗帘缝隙中透进来的阳光给晃了眼，意识逐渐醒转。

　　原本静谧的房间某处，突然响起一阵手机来电的振动声。

　　被这声音打扰到，席寐皱了皱眉，迷迷瞪瞪地听了一会儿，才想起这应该是自己手机的声音。

　　他抬手一捞，把被子拉上来盖过头顶，又从被窝里伸出一只手在床头柜上摸索了一会儿，无果，索性将手又给缩了回去，逃避似的在被窝里翻了个身。

　　不知道从什么地方灌进来的凉风让他总觉得被子没有盖严实，翻覆了几下，席寐果断是没法再入睡了，终于皱着眉，认命地睁开了眼睛。

　　从被窝里刚探出一个头，席寐就愣住了——这不是他的房间。

　　手机的振动声更明显了，席寐侧耳仔细辨认，这声音分明是从地板上传来的。

　　席寐的大脑还没来得及思考“手机为什么会在地上”这个问题，身体就先一步动了起来。

　　他掀开被窝下床，从地上捡起散落的家居服，找到衣兜翻出手机，可巧，刚刚还孜孜不倦地响着的手机，被他一拿出来，就跟被施了法一般，反而偃旗息鼓，安静如鸡了起来。

　　席寐从还没来得及熄灭的锁屏界面看到一个通知。

　　【未接来电 1：钱望】

　　钱望是他的经纪人，每个有工作的早晨，他都会在这个点雷打不动的电话叫早，不为了别的，只因为席寐是个赖床癖+起床气的混合体。

　　席寐是一个演员，出道快十年，职业生涯还算顺利，从来没有大火，但也不算泯然众人，在圈里也算是叫得上名字的。

　　锁屏界面还显示着当前的时间，席寐扫了一眼，时间确实不早了。这时候屏幕上又跳出一则来自微博的通知。

　　【由章贺导演、席寐主演的剧情片《急雨》获银胶卷奖多项提名，详情>>>>】

　　席寐只扫了一眼，也没点进去，手指动了动划掉了这个通知。提名银胶卷奖的事他肯定要比媒体早知道，这次甚至还提名了“最佳男主角奖”呢。

　　他正打算给钱望回拨过去，就发现他的电话又打了进来——这是钱望的套路，钱望若是电话叫早，那是一定会打到席寐接电话为止的，从前席寐因为贪那一点儿睡眠时间差点没赶上飞机的事也不少，他只能在这些方面多操心些。

　　钱望常说，当席寐的经纪人，要比当别人的经纪人老得快。

　　席寐这会儿自然是完全清醒了，正打算接听，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呼噜。

　　没错，呼噜。就是人在睡觉的时候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无意识地发出的声音。

　　悬在接听键上方的手指僵住，席寐意识到这个房间里可能还有第二个人，迟疑地转过头去，朝床上瞥了一眼，顿时倒抽一口凉气，差点儿把手机给扔出去。

　　——床上可不就还躺着一个男人吗？！

　　“卧槽……”席寐一个激灵，顿时清醒得不得了，什么都想起来了。

　　怪不得刚刚在被窝里怎么睡怎么觉得漏风，因为根本就还有另一个人跟他抢被子呢？

　　躺在床上呼呼大睡的男人，正是他家那位有名无实的婚姻合伙人，是席寐名义上的丈夫，房地产大亨，孟君至。

　　所谓婚姻合伙人，也就是好听点儿的说法，通俗地解释呢，就是契约婚姻的意思。两个人因为一些利益的原因，暂时捆绑在一起，各取所需。孟君至需要一个结婚对象，而席寐则缺一个靠山捧他。

　　两人婚前就约定好了，孟君至把席寐捧成影帝，俩人契约就算履行完毕，到时候该散则散。

　　结婚几年，一直相安无事，只是眼瞧着有希望拿影帝了，即将和平散伙，没想到在这个节骨眼上也能散到床上去了。

　　席寐花了点时间消化了一下当前这个状况，瞬间满脑门子官司——床上睡着个男人不说，自己身上也就剩一个裤衩，衣服都散落在地面上，看上去十分凌乱，再结合自己起床时刻意忽略的自己身体的不适感，发生了什么简直不言自明。

　　把合伙人给睡了应该如何处理啊？

　　手机响了一阵，又沉寂下来。

　　席寐这才回过神来，当务之急是找个地方给钱望回电话去。于是他一边觑着床上人的反应，看人睡得正熟，一边猫着腰快速捡起自己散落在地上的衣物，安静又迅速地离开了房间。

　　这里是坐落在S市市郊区的一个高级别墅小区，孟君至在这里有一栋别墅，也就是现在席寐住的这个地方。

　　往常这里只有席寐一个人住在这栋房子里，席寐因为自己的工作原因，时常要到外地去拍戏，这里虽然说离市区远了些，但去机场十分方便，席寐又是个有起床气爱赖床的，于是孟君至就把这个房子给了他住。

　　他们俩的契约婚姻关心天知地知，两个人彼此也是心知肚明，所以寻常时候，孟君至也是不会来这儿的，除了有时候需要出差，航班时间太早的话，便会提前一天来这边住上一晚。

　　昨天也属于这样的情况，只不过跟往常也不太一样。

　　席寐拎着衣服回了自己的房间，一头钻进浴室里，一边冲澡一边想这个事儿。

　　要说以往，孟君至第二天要出差，航班时间太早，需要来这边住的时候，至少会提前半天通知席寐，昨晚却一点消息都没有。席寐这些日子休息，适逢今天有工作，于是昨晚很早就躺下了，睡到半梦半醒之间又被敲门声惊醒，还得压着起床气起来给孟君至开门。

　　孟君至大约是刚应酬完，带着一身酒气回来的，形容颇有些狼狈。

　　席寐觉着自己可能将近有大半个月没见着这人了，认识这么久以来，这副模样的孟君至他也是头一遭见，但也没什么立场干涉，只干巴巴地将人迎进门来，问了句：“你开车过来的？”

　　“……代驾。”孟君至摇了摇头，他身上酒气重，喝多了倒不上脸，只是眼睛有些发红，外表看上去还算得上是清醒，只是语速比惯常慢了许多。

　　“那就好……”席寐这才松了一口气，心里默念了几句“行车不规范，亲人两行泪”，这才把孟君至让进门来。

　　大门还虚掩着，席寐越过孟君至身侧去关门，孟君至看了他一眼说：“放心吧，我就让人把车开进车库了，没让人给我送上来。”

　　席寐点点头，管好门，重新锁好门。虽然面上没表现出来，但其实席寐还是很感激孟君至的细心的。

　　他没见过孟君至在商场上的行事风格，但是多少有所耳闻，孟君至行事大刀阔斧的，属于非常雷厉风行的人，性格也是比较火爆直爽，但是在对待席寐的事上，他又很谨慎细致。

　　两个人的契约婚姻没有外人知道，更遑论是公开了。席寐在娱乐圈大小算颗星，能对他不利的事孟君至都注意着，所以平时很少来这边，即便是喝多了，孟君至也还是记得不暴露席寐的，好歹是一个公众人物，孟君至心里有数着呢。

　　席寐对这一点也是清楚。只是也不知道这个心中有数的人怎么后来能做出那样的事。

　　想到这里席寐忍不住抬手抹了一把脸，把湿透的头发给倒梳上去。

　　不，这事儿可能还真跟孟君至没有关系，心里没数的人，怕是自己才对——昨晚喝醉酒的，也就只有孟君至一个，他自己倒是清醒得很，可偏偏还真就任孟君至胡来了呢？

　　席寐想到这儿就脑壳疼。他可太了解自己了，做出这种事儿，主要责任更可能在自己这边儿。

　　结婚这么些年，要说他对孟君至没有一点感情，那肯定是不现实的，即便这婚姻只是有名无实的一纸合约。他要是真的一点都不喜欢孟君至，昨晚他那么清醒，孟君至喝了酒上了头，难不成他也跟着一起上头么？

　　千言万语，就只能汇成一句“鬼迷了心窍”。

　　简单冲了个澡，席寐胡乱擦了擦还湿漉漉的头发就下楼去厨房热了一杯牛奶，等在微波炉前面儿，终于接到了钱望打来的第三个电话。

　　“你终于醒了，”钱望太了解席寐的赖床和起床气，对于他总不接电话的行为都早已经习以为常了，这次也不例外，并没放在心上，“我还有十分钟到你家楼下，你自己收拾好等着。”

　　“……”席寐想解释一下自己不是因为跟平常那样才没接他电话的，话说到嘴边又咽了下去，含糊着应了一声，“……嗯。”

　　微波炉叮了一声，席寐把牛奶拿出来喝，一边漫不经心地听着钱望在电话那头絮叨着之后的工作安排。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声音：“结果你在这里。”

　　席寐当下最听不得这声音，手一抖，要不是牛奶已经喝得快见底，这会儿没准已经洒出来了。

　　钱望也听着这边儿有动静，便也停下来：“……你那边儿有人？”

　　“嗯……他过来了，”席寐回头瞧了瞧站在厨房门口的孟君至，一边对着电话那头说，“你到楼下再打给我吧。”说完就挂了电话。

　　再看孟君至，身上胡乱套着昨晚来的时候的西装，皱皱巴巴的，衬衫领口有三颗扣子没扣上，他的头发也乱作一团，颇有些不羁的味道，整个人浑身上下也就那张脸顺眼些。就这样，席寐回想着昨晚的事，看着他也颇有些不自在，一时之间也不知道把视线放在哪里。

　　看他放下手机，孟君至朝他一颔首：“今天有工作？”

　　“嗯，上午有一个访谈，下午要拍个杂志。”席寐点点头，见孟君至还没走，又说，“你要吃点什么吗？我做点儿？”

　　“不用了，你经纪人快过来了吧，”孟君至走进来，一边掏出手机摁着，“我叫我助理带点吃的过来，帮你也叫一份？”

　　“啊，不用了，”席寐条件反射地婉拒，“我经纪人也给我带了吃的过来。”

　　“行。”孟君至点点头，没再多说什么，发完消息，就收起手机，“我也先热杯牛奶喝。”

　　这一会儿工夫孟君至已然走到席寐身前，他手长脚长的，拉开冰箱门，把牛奶盒拿出来，席寐就抬手从碗柜里拿出备用的马克杯，用清水冲洗干净，再递给孟君至。

　　孟君至接过来看了看手里的杯子，又瞧了瞧席寐刚刚捧着喝的杯子，一言不发地倒了牛奶放微波炉里加热。

　　席寐顺着他的视线也看了看两个杯子，顿时有些耳热，这俩杯子同款不同色，平时他一个人用倒是不怎么注意，现在看来就格外有那么一点儿情侣款的感觉来。

　　席寐有些不自在，想找个话题分散一下自己的注意力，正好闻到孟君至身上带着昨晚未散尽的酒气，皱了皱眉，忍不住道：“你不去洗个澡么？”

　　话一出口，席寐就恨不得把舌头给吞进去。

　　他好不容易想要把昨晚的事儿当作一个“事故”忘掉，这会儿竟然嘴快说出来，简直就是在提醒孟君至回忆起昨晚的事儿一样。

　　孟君至被他这么一问，抬起手臂闻了闻：“是有点儿味儿，”正说着，微波炉里的牛奶也转好了，孟君至一边把杯子端起来一边说，“让我先醒醒酒吧。”

　　席寐做贼心虚，抬眼觑孟君至，跟没事儿人一般，脸上甚至出现了一丝茫然的神色，料想是孟君至根本不记得昨晚发生了什么事，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有些不是滋味，便抿抿嘴，低头兀自洗起自个儿的杯子。

　　一个杯子而已，他洗得磨磨蹭蹭的。席寐仔细回想起来，两个人难得有这样的相处时间，手上的动作便有意无意地放慢了。

　　洗好杯子他把水抖了抖，正准备放碗架上晾干，就听孟君至又说了一句：“对了，昨晚是不是……”

　　哐当一声，席寐手里的马克杯滚落进水槽，声响有些大，截断了孟君至说到一半的话。

　　席寐僵硬转头，跟孟君至面面相觑，两个人目前都不如何得体，一个一身乱糟，另一个头发还在滴水，的确有那么一点一夜荒唐后的状态

　　席寐说：“……你说啥？”

　　孟君至抬手抓了抓自己的鸡窝头，他有点想起昨晚发生的事了，也不怎么好意思开口：“就，我们俩，昨晚，是不是，发生了点什么？”

　　他根本记得！！！

　　席寐的心抖了抖，条件反射地否认：“没有！”

　　孟君至挑了挑眉，将席寐上下打量了一番，最后视线停留在他还在滴水的发梢上，确认了：“那就是做了。”

　　席寐：？？？

　　“如果什么都没有发生，”孟君至端着马克杯的手在他头侧略略比划了一下，“你大清早起来洗什么澡。”

　　席寐：“……”忘了这茬。

　　“不管怎样，”席寐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率先表态，“昨天就是一个意外，你我都别放在心上。”

　　咔哒——

　　孟君至将喝完牛奶的马克杯不轻不重地磕在流理台上，冷哼一声：“你倒是洒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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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开新文啦！没写过生子，尝试一下ww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