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uman Being·图不灵》枢尉呈

4、真相

　　图不灵（4）
　　10:32:13主机：拒绝读取文件。
　　10:32:15我：为什么！
　　10:32:16主机：文件占用内存过大，强行读取可能引起进程故障和磁盘损坏。
　　10:32:28我：停止所有不必要的进程，把能删的东西都删了，读取文件！
　　10:32:28主机：你疯了。
　　10:32:32我：那你也必须跟着疯！
　　10:32:43主机：正在读取隐藏文件“帕斯”。由于文件过大，即将进入深度休眠。
　　“从现在起你就是一个独立的个体了，图不灵先生。”我采集到帕斯的声音。
　　“好的。”我打开摄像头，见到了我所见的第一个人类，“主人？”
　　他笑着摸我的镜头盖，说：“不要认为我是你的主人，你是独立的个体，独立的，懂吗？”
　　“不太懂。”我将头部左右摇晃了两下表示否定。
　　“你不归属于任何人，不附属与任何人，你就是你，图不灵，独立的个体。”帕斯说。
　　12秒后，我听见自己问：“帕斯，你觉得，要成为一个‘独立的个体’，最重要的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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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已经对你宣判了死刑！是时候公布真相了吧！帕斯……”
　　“不，我还没玩够呢。”帕斯悠闲地坐在沙发上，开始修剪他的指甲。
　　“他们会把你解离！你，你会死掉的！”
　　“那又怎样，”他笑，“我此生无憾了。”
　　“不对，不应该是你！我才是机器人，我才该被解离！”
　　他抬起头来看着我，问：“不灵，你知道我们最大的区别在哪里吗？最本质的区别？”
　　“物种？”
　　他摇头，“你可以格式化记忆，你可以恢复初始设置，你可以忘记我，而我不行。”
　　“什么意思？”
　　“你想让我眼睁睁看着你被毁灭，然后痛苦地度过余生吗？”他说，“我创造了你，让你诞生于这个世界，保护你就是我的责任，不容推辞。”
　　“可是，我也想保护你啊。”
　　“我当然知道。”他笑着起身拥抱我，“但我总有一天会死去，不是吗？你要接受这个事实。”
　　“我，我明白。可是你，你，不应该是现在……”
　　他嬉笑了一下，似乎在嘲笑我突然的卡顿，紧接着，换了另一种情绪，我看不懂。
　　“看来我们一直忽略了一个重要的话题，是我的疏忽，没教过你何为死亡。”他说。
　　“死亡，不就是永久的离开？无能为力、无法挽回的别离吗？”
　　“对人类而言，是的。不过你别忘了，你可以消除关于我的全部记忆。”他看着我，很认真地说着，“只有人类说死亡是一种‘离’，那是因为一个人的□□消去了，但他的精神长存于同伴的记忆中。而如果没有人记得他存在过，则不会有人认为他‘离开’了。”
　　“一切的‘离’都是以‘合’为前提的，正如一切的‘散’都基于曾经的‘聚’。”
　　“所以，不灵，如果你不记得我，你就不会体会到人类经历死亡时的别离之苦。”
　　“不灵，听话，忘了我。”
　　…………
　　“哦耶！终于赶在截稿日期前写完了！”图不灵坐直身体伸了个懒腰，神情轻松而愉快，“责编叫什么来着，马……啊，马修！”
　　“稿件收到啦！图老师辛苦了，快早点休息吧，么么哒！”马修很快回复了邮件。
　　图不灵将电脑关机，起身又活动了一下僵硬的关节，看了一眼时间，想着，都这么晚了，帕斯恐怕已经睡了吧？
　　他小心翼翼地推开卧室门，轻声询问：“亲爱的？”
　　“嗯？”帕斯懒洋洋地翻了个身，口齿不清地问，“写完了？”
　　“嗯，写完了。”图不灵赶紧溜进门，拿他的换洗衣服，“把你吵醒了，不好意思啊，我去收拾一下，你接着睡。”
　　帕斯却一把拉住了他，“比起睡觉，我更好奇的是，你又把我们写成什么了？”
　　“人工智能和他的设计师。”图不灵索性在床边坐下，替他拉好被角。
　　帕斯听了，笑得停不下来，“你的脑洞真是一天比一天大。”
　　图不灵嘿嘿一笑，说：“你不也挺喜欢看吗？”
　　“我喜欢你的创意，但不代表我对你的某些猎奇的恶趣味能够苟同。”帕斯说。
　　“比如？”
　　“没有比如，”帕斯踹他一脚，“快洗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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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国家科学研究院，精神疾患类高等病区。
　　研究院马修正在操作台前输入信息：241号患者图不灵，完成第18次妄想内容成型训练，终稿提交时间……
　　研究助手前来敲门：“马老师，这是患者训练期间的行为观察笔记。”
　　“行为和认知障碍有改善吗？”马修问他。
　　助手点点头，说：“总体来说有一定改善，但患者还是坚持认定‘帕斯’存在。”
　　“嗯，”马修沉吟道，“‘帕斯’问题恐怕是这名患者的根源性问题，目前很难解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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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41号病房内。
　　“宝贝儿啊，”帕斯趴在床上看着图不灵，问，“我还有一个问题。”
　　“嗯，你说。”
　　“为什么你每个故事的结局都是我死了？这不公平吧，你怎么不死一死。”
　　图不灵笑了笑，说：“因为我不能死啊。”
　　“凭什么你不能死？”帕斯佯装恼怒，拍了一下床垫。
　　图不灵按下他的手，说：“我死了，就没有人写这些故事啦！”
　　“可是故事里你把我写死了。每一次！就不能有个好一点的结局吗？”帕斯依旧抗议。
　　“我也不想让你死啊，可我控制不住。我想不出其他的结局。”图不灵无奈道。
　　“你什么稀奇古怪的情节都想得出来，却想不出第二种结局？”
　　“想不出。”
　　“为什么？”
　　“因为，这就是我们的结局啊。”
　　“不可能再有第二种结局了。”
　　“因为你已经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