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幻梦境》骨铮

4、桎梏（梦境与色彩之二）

　　我始终觉得关于琉璃表姐的记忆是真实存在的，而且，她那么漂亮和神秘，说不定是有法术的人呢。
　　我终于忍不住把那个下午的事情告诉了姐姐，她倒是很感兴趣，也不说我发梦了——不过担心我遇到了特务！
　　那个时候我们很迷恋看抓特务的小人书，特务一般都衣着华丽、眉目妖娆、出手大方——根据我描述的琉璃的样貌，姐姐断定我遇到了台湾特务！
　　“是啊，还说有礼物给我呢，也没看见什么礼物啊。”我嘴里嘟囔着：“讨厌，不说一句话就走了，把我扔在院子里睡觉。”
　　姐姐听了很高兴，她一直想在我心里占据绝对的偶像地位，可惜我一直没有偶像迷恋的爱好，如果让琉璃破例成了我的偶像，她会很没有面子。
　　我的梦和现实如此交缠不清，现在想起来倒好象小时候一直活在梦里头似的。

　　就在我恍恍惚惚混日子的少年时代里，其实有很多可以拿来回味的事情。
　　母亲说我太不自觉，因此不让我每天看电视，于是在我的记忆里面，更多更直接关于电视节目的印象只有声音——每天吃了饭就坐在我的写字台前磨皮擦痒，假装做作业，一边偷听电视节目一边猜测它的画面和内容。
　　在小伙伴讨论电视的时候，我一般都闭嘴。
　　自卑？
　　也许吧，我甚至在一段时间里觉得自己是不被爱的——无论是谁。
　　青春期的叛逆思想统治着我，让我觉得身处牢笼，不知道什么才是那桎梏？是对人群的疏离还是对家人的不信任？或者根本就是自己浅薄的孤傲？
　　可是，就算在苍白得可笑的时候，我仍然有梦。

　　琉璃是真实的吗？不是真实的吗？
　　我反复纠缠自己的耐性，逼着自己绞尽脑汁、头疼欲裂。
　　我为什么一定要去想起琉璃呢？
　　有时候对着装糖果的铁盒子也会想起琉璃，那个装扮娇媚的女孩子不知道怎么就会变成她的模样，笑盈盈地说：“啊，你是小磊吧？我是琉璃姐姐啊，琉璃。”
　　那个时候，我就忍不住低声回答：“是的，琉璃姐姐。”
　　因为我自己的姐姐对我特别严厉，我基本上不喜欢她，可是她有个秘密：有个男孩子给她写纸条来着，这秘密让她多少温和了一些，至少不会再朝我嚷嚷说：“小磊！离开我的房间！”
　　我的姐姐怎么能和琉璃相比呢？！她的头发不够黑、个子也不高、而且不爱笑！

　　一年级的暑假快要过去了，我整天浑浑噩噩，觉得自己都快要长出草来了。
　　我没有太多的朋友，而且在为数不多的几个朋友里，也难得有谁和我有相同的爱好——我迷恋上看儒勒?凡尔纳。
　　太阳系历险记、神秘岛、机器岛、海底两万里、环游地球80天……
　　谁都不和我谈论这些奇妙的东西。
　　我们的共同爱好就剩下《丁丁历险记》了。
　　暑假作业？哦，放假那天就做完了。
　　写了无数的读后感，为了写电影观后感，我还特地去看了《出水芙蓉》。
　　我的梦有了颜色，这毕竟是件让人高兴的事情。

　　我望着窗棂，又开始神游，那一片通透的红呵……
　　我已经从很多地方了解到琉璃是什么东西，越发对它心荡神驰，那么美丽，那么高贵，那么神秘！
　　琉璃，是可以祛赶三界黑暗的法器，我两眼眯起来：黑暗，究竟有多可怕？
　　我见过的那一块，不知道什么缘故只有红色，经常出现在琉璃作品中的绿色、橘色什么的，都没有，纯净得倒象块玛瑙。
　　一阵微风吹进来，我身上的衣服也动了动，还是热，我把小电扇朝脚边挪了点。
　　“小磊。”
　　我吃了一惊，回头看，又什么都没有。
　　还是看书吧，明天要还的。
　　英雄们已经被封锁在冰山里了……
　　“小磊。”
　　肯定是幻听，我想，还是注意我的主人公吧，明天不去还书的话，就会被罚款了。
　　“小磊！”
　　我跳起来！
　　门口俏生生站着个美人儿。
　　“是琉璃姐姐呀。”我象被催眠似的喃喃说着：“怎么好久都不来看我？”
　　“我这不是来了么？”她笑着，甜美绵软的笑容那么好看，红色的长裙子摇曳生姿。
　　“呵呵。”我连话都不会说了，只是笑。

　　“上次突然有急事，没交给小磊的礼物。”她说明着，从手里的纸袋里拿出来一个陶塑一样的东西交给我。
　　“是个宝塔呀！”我高兴极了，爱不释手地抚摩那陶塑的精美纹路，光滑的手感带来了难得的凉爽感觉。
　　“这可不是一般的塑像，把它放在你的床头，会保护小磊不被梦魇所迷。”琉璃略微带着认真严肃的神情说。
　　“谢谢！谢谢！”我着迷地看着宝塔，脑海里想起哪吒的父亲手里也是这样一尊宝塔。
　　“好啦，我又该走了，小磊再见。”她飞快地说了一句，就此消失了。
　　我目瞪口呆，隔了好久才省悟应该问她好多的问题，却什么都没有想起来问。
　　后来，我和姐姐争论有没有琉璃这个人的时候，拿出宝塔来做证据，姐姐轻蔑的说：“这是姑妈来我们家做客的时候给你的！”我顿时哑口无言，想起来是有这么一回事，脑子里混乱不堪。

　　晚上做梦见到琉璃，因为知道是梦，所以不慌不忙的跟她说着话。
　　“姐姐是从哪里来的？”我问。
　　“啊，是啊，很远呢，在秦岭的那一边，还要越过一个大湖才是我家。”琉璃微微显得心不在焉。
　　她的衣服象水晶似的有光泽，衬托出几乎透明的雪白脸庞。
　　“夏天快要过去了。”她忽然高兴地对我说：“小磊，你不高兴吗？”
　　“啊，那有什么可高兴的，夏天多好啊，有长长的暑假哪。”我奇怪地回答，因为从来就喜欢夏天，所以很意外。
　　“可是，夏天多热啊，我很怕热，以前老在炉子边呆着，受够了。”她无意识地扬起睫毛，眼珠转动着，确实是很无奈的样子。
　　“是挺热的，我中午吃冰棍，化得满手都是糖水。”我不无遗憾地找到了一个不满意的地方。
　　“还做彩色的梦吗？”琉璃忽然没头没脑地问。
　　“咦？！这不就是梦吗？当然是彩色的啦。”我大吃一惊！
　　“我还以为能把那个封印修复呢，”琉璃叹着气：“玲珑塔都没有用了，怎么办呢？”
　　“那个宝塔还有那么大的来历呀！”我快活的说：“既然没有用，就算了，我会有危险吗？不会吧？”
　　“既然你不怕，我就放心多了，以后你可能会发现很多奇怪的事情，还有可能发生可怕的事，你可要坚强啊！”琉璃又是担心又是欣慰地说。
　　“一定！”我紧紧握拳。
　　“呵呵……”琉璃掩嘴笑了。
　　刹那间，满室生辉，如敲击金石般的声音隐约传来，琉璃的光彩如幻境般夺人心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