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闭少年饲养手册》言之深深

10、亲了一下

　　整整一个下午，许准都没和她说上一句话，桌子上画着的三八线被唐岚的胳膊擦去了一点，许准又一丝不苟的重新画了一条。
　　他上课的时候漫不经心，注意力很难集中，可是老师讲的东西却又很轻易地就能明白。
　　下课后许准坐在座位上，用铅笔在白纸上写写画画，教室里面很吵，许准却像是听不到，他低着头，眼神都不往旁边飘，只看着白纸。

　　唐岚注意到，他真的没有去厕所，而且上学的时候也没有带水杯。
　　她侧过头看许准的脸，小男孩的侧脸线条圆润，嘴唇却干枯，他隔一段时间就舔舔唇。
　　注意到唐岚的目光，许准扭过头，目光不善的盯着她，脸上写满了不高兴：“你看我干嘛？”

　　唐岚收回视线，学着他的样子在白纸上用铅笔画画。她学过铅笔画，只是始终不得其精髓，脑子少了一根筋，学什么都有些难。
　　可是画出来的画却好看。
　　她把画好的画推到许准课桌上，然后将下巴搁在桌上，盯着他看。她眼睛眨呀眨，碎光落在睫毛上，上面像是停息了一只小蝴蝶。
　　许准用余光偷偷看她。

　　白纸上画着一张侧脸，线条简单，画上的小男孩紧抿着唇，看起来冷漠又不近人情，她还在旁边画了一只猪。
　　画下面写着一行字：我们和好吧。

　　许准把纸推给她，说：“不好。”
　　他还没消气，想要唐岚哄。

　　唐岚却不再理他，她把纸折成漂亮的纸飞机，在箭头上哈了一口气，精准无比的把纸飞机射进了不远处的垃圾桶里。
　　许准听到她不屑的声音：“不好就不好。”
　　纸飞机滑过流畅的弧度，后排的佟文成忽然给唐岚鼓掌，“哇，唐岚，你好厉害啊！”不仅折的纸飞机漂亮，射出去的也漂亮。

　　唐岚回过头冲佟文成笑，“我教你折啊。”
　　佟文成连忙从作业本上撕下来一张纸递给她，期待的望着她。
　　唐岚低头，沿着纸线开始折纸飞机。下一刻，头上扎着的发圈被人扯下，她扎好的马尾散下，散乱的披在肩上。

　　许准手上拿着发圈，另一只手拿过那张作业纸，轻飘飘的放在了佟文成的座位上，他说：“唐岚折的纸飞机很丑。”
　　佟文成不明所以看着他。
　　许准又对他说：“你不要和她玩。”

　　佟文成点了点头，疑惑地问：“为什么啊？”唐岚那么可爱，又那么随和，为什么他不能和她玩？
　　许准抿唇，干巴巴地说：“她不好看，折的纸飞机也丑。”
　　佟文成：……？？？

　　唐岚用手指理了理头发，几乎是习以为常的叹了口气。
　　许准总是这样，想要的不会说，心里想的什么，也不肯告诉别人。
　　她从许准手里抢过发圈，也不生气，以指为梳重新束了个马尾。

　　她有些难过，她已经很努力的去对许准好了，但是他却像是感觉不到。

　　佟文成果真没和唐岚说话了，许准一直心虚的低着头，余光小心翼翼的瞥着唐岚的脸色。
　　她表情平静，似乎完全没有被刚才发生的事情影响到。
　　所以……岚岚是不在乎佟文成的，许准很快就得出了结论。

　　这个结论让他觉得高兴，就连接下来的课程都好像没那么无聊了。

　　放学时唐岚收好书包，踩着凉鞋慢慢吞吞地往校门口走，她垂着头，有些丧气。已经是九月尾，晚风中带了些凉意，吹在身上驱散了燥热。
　　许准跟在她身后，亦步亦趋。
　　校门口的学生已经被家长接走了大半，看起来空荡荡的，唐岚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忽然有些无奈：“许准，你到想要什么啊？”

　　许准没料到她会忽然回头，更没料到她会主动和他说话，他脑子打了一下结，没反应过来唐岚在问什么。
　　唐岚又问：“你想要什么就直接跟我说，好不好？不要老是让我猜。”
　　许准站也不是走也不是，良久之后，他说：“嗯。”
　　他抿抿唇，说：“我在生气。”

　　许准表情认真严肃，甚至带了几分木然，完全看不出是在生气，这样的表情说出这样的话来，只让人觉得有几分好笑。
　　然而唐岚的心却莫名其妙的软了下来，许准难得直白的表达自己的情绪，她笑着问：“为什么生气呀？”
　　许准上前一步，握住了她的手，他手心是湿的，有些黏腻，贴着唐岚的手，让她觉得很不舒服。

　　许准盯着她，有几分强硬的说：“岚岚是我的。”
　　唐岚挣扎了一下，挣不动，许准又说：“岚岚说和我不熟，而且还和别人玩。”他顿了下，总结道：“我很生气。”
　　校门口的保安叔叔已经注意到了他们，他走过来问他们：“小同学，你们怎么都不回家呀？是不是爸爸妈妈没有来接？”
　　唐岚摇摇头，冲保安叔叔笑了笑，她脆生生的说：“叔叔，我们现在就回去了。”她把手从许准手心抽出来，哼了一声：“我也生气了，你现在不许牵着我。”

　　许准不敢再上前，只敢默默跟在她身后，盯着那双凉鞋上白生生的脚瞧。
　　许准强调道：“我只有岚岚一个朋友。”
　　唐岚不说话。
　　她知道的，许准只有她。
　　并不仅仅是朋友，而是放在心尖尖上的人。

　　唐岚扭了扭头，她看向许准，却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讲。
　　她不会只有他一个朋友，许准现在粘着她，也或许只是因为自闭的原因。

　　她说：“你别生气了，我把手给你牵还不行吗？”
　　许准抓紧她，却仍然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

　　*
　　十月初六许准生日，许阳嘉难得着家，请了熟识的亲友去许家给许准庆生。
　　他只有许准这一个儿子，物质条件上对他是极好的。

　　唐岚和他家离得近，她带着唐茂哲在许准家里玩，唐茂哲皮，许准家里玩具不多，仅有的那点玩具都在许准房间，于是唐茂哲就非得在许准房间里玩。
　　许阳嘉在楼下接待着客人，许准坐在地毯上，腿上放了本书看，对房间里面的唐岚和唐茂哲都视而不见。
　　他还是不理她。

　　唐岚叹了口气，从背着的背包里面拿出礼物盒，放在他腿上。礼物用蓝色方盒子装着，盒子上系着同色丝带，打成蝴蝶结，下面垂下短短的绳子，看起来漂亮又精致，完全是唐岚的审美。
　　许准想了想，沉声说了一声谢谢。
　　唐岚笑眯眯的让他拆开，唐茂哲伸长了脖子凑过来看，同样笑的开心：“准准哥哥，你就让我看看姐姐给你的是什么吧，我好想知道！”

　　许准的手顿住，如鲠在喉。
　　觉得唐茂哲碍眼，或者说，所有赖在唐岚身边的人都刺眼。他垂下眼，脸上平静，轻轻地拆开了系着盒子的蝴蝶结，里面是一个变形金刚的玩具。
　　唐茂哲欢呼一声，抱着唐岚的脸狠狠亲了一口，他揽着唐岚的脖子撒娇说：“姐姐你什么时候也给我买一个？我不要多好的，只要和这个一模一样就可以了。”

　　许准忽然抓住了他的后衣领，唐茂哲脖子不能再往前伸一下。他回过头，疑惑地对上许准的眼睛，问：“准准哥哥，你干嘛呀？”
　　唐岚去掰许准的手，把唐茂哲从许准手里解救出来，唐茂哲咳了几声，小孩子忘性大，他也不记仇，伸手打了一下许准的手心后又继续玩着玩具。
　　许准从口袋里拿出纸巾，起身认认真真的把唐岚的脸擦干净。
　　唐岚仰着头看他，笑问：“你喜欢这个生日礼物吗？”
　　“喜欢。”

　　唐岚还想说什么，许准已经低下了脑袋，他在刚刚唐茂哲亲过的地方亲了一下，又伸出舌头舔了舔她的脸，最后说：“真的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