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亚》斜阳暮色

4、第 4 章

　　“宝贝，你变了。”贝奇严肃地看着程诺亚。
　　“说什么呢？”程诺亚没反应过来。
　　“你从来没有这样看过男人，包括我。”贝奇狠狠地看着他，程诺亚竟分不清他究竟是在开玩笑，还是在认真地发脾气。
　　“宝贝，你变了，你弯了。你以前从来不会看别的男人一眼，你刚才居然看了那男人十秒。宝贝，你什么时候弯的，谁把你掰弯的。你不是说你不喜欢男人吗？你不是说你只有我一个男朋友吗？你现在居然看别人了，你看别人了，你看了，你——啊——别介——啊”贝奇一声惨叫。
　　程诺亚狠狠地掐了贝奇一胳膊，一下子就青了。
　　“宝宝，我好疼。”贝奇抽泣着。
　　“别闹了，影响多不好。”
　　“那人，是个极品，你也惊呆了吧。”贝奇朝那个男人的方向努了努嘴，却是一脸不屑。
　　“他——是漂亮的，不是圈里的人。”
　　“嗯嗯，他是直的。”
　　“你怎么知道？”
　　“嘿嘿，你亲我一口，我就告诉你怎么裸眼鉴gay。”
　　“滚蛋吧你，天底下又不是只有一个圈。”
　　这么漂亮的人却不在娱乐圈里，那一定是个商业精英之类的。稍微有点姿色的人，如果不以色相养活自己，那一定是因为有非常过人的才华，程诺亚一直这么认为。如果他有过人的才华，他可能不会待在娱乐圈里，牺牲色相的同时，还要牺牲自己的隐私。在法国高中毕业后，没有考取本地的大学，浑浑噩噩过了两年，然后才下定决心回国内参加高考，还没到大学，就被星探挖掘了。他们常说这个圈子是“贵圈”，进去了还想出来过回普通人的生活，有点难。所以程诺亚一直这样优哉游哉，他没有考虑过转行业，也没想要大红大紫，他没有考虑过未来，他一直活在当下。哪怕有一天年老色衰，被后浪打在沙滩上，他也能走走穴再赚点，也比普通人过得好。贝奇经常说要包养他，可程诺亚说等他老了还有那心思包养他，他绝对二话不说投入他的怀抱。
　　“这人怎么有点面熟？”贝奇皱着眉头仔细打量着那边的人。
　　“你认识？”程诺亚好奇道。
　　“不，大概是好看的人都长得相似吧。”贝奇摇摇头，“丑倒是千姿百态，比如图图的大耳朵”
　　“你别老是拿他开玩笑，他就一小孩儿。”
　　“他是小孩儿，你是大孩儿。”
　　“嗯嗯，你是老顽童。”
　　“这么说来，咱俩还挺配的。”
　　“哪里配了？”
　　“你这样的乖宝宝遇上我这样一个老顽童，正好互补，有没有觉得生活精彩了许多。”
　　“是啊，精彩得不得了，差点没被骂出心肌梗塞。”
　　“宝贝，我们别提这件事了，而且严格说来，我也是受害者啊。”
　　“我没有怪你，我只是想不通。”
　　“想不通的事，就不要想了，”贝奇靠近了些，轻轻捏着程诺亚的下巴，转过他的脸，直视他的眼睛，“我有别的话想跟你说，这个地方很安全，你什么都不用担心。”
　　程诺亚有些恍惚，他似乎猜到贝奇的用意。特地找了这么偏僻的酒吧，却不像往常那样到处猎遇，而只是安静地陪着他喝酒。
　　“你还记不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那个时候我刚大学毕业到了我舅舅的公司，大部分时间都很无聊。有一天我失恋了心情很糟糕，就在外面到处闲逛想找点乐子。刚好我舅舅的公司就在北部影城附近，我就想着到那边找几个漂亮的小男孩欣赏一下，说不定一对比，那个给我戴绿帽子的小傻逼就不值一提了。然后我就看到了你，当时你就坐在面馆最外面的椅子上，你很专心地看着剧本，连我悄悄坐在你旁边你都不知道。”
　　“我用手偷偷摸着你的长发，好一会儿你才反应过来，很惊讶的看着我。那个样子，真像我家的小梅花鹿，那只可爱的小猫。然后我跟你打招呼，但你起身就走了，理都不理我。”
　　“你不相信一见钟情，我曾经也不相信，但我的的确确对你一见钟情了。我记得那天你拍摄一段台词很多的剧情，我当时就站在不远处，看着你不断地NG，被导演骂得很可怜，你脸很红，但我注意到你的眼角一直瞥向我，我觉得很开心。”
　　“好不容易拍摄结束，天已经黑了，你还没卸妆就急匆匆地要走。我在后面追，你在前面慢跑。抱歉，我哪个时候真的不是故意要吓你，我只是想请你吃饭。”
　　“你站在路边等车，但是那天天气很冷，你一直等不到车，冻得直哆嗦，我很心疼。我打电话叫我的司机开车过来，我想载你回家，但是你不愿意。你觉得我是坏人，想打电话报警，但是你的手机没电了。”
　　“我当时不停地跟你解释，我不是坏人，我只是想和你交朋友，请你不要害怕。为了让你相信我，我还把身份证和工作证拿出来塞在你的手里。但是你根本都不看我。”
　　“我陪着你在路边蹲着等车，天气变得越来越冷，你裹着毛呢大衣，我穿得不多，冻得不行。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是我的毅力感动了你，你对我说了第一句话，你说你肚子饿了。”
　　“你大概不知道我当时的心情有多激动，我把车里的暖气开得很大，我们才看清楚了彼此，我们的脸都冻得发红，你突然就笑了，你说我的鼻尖有一个包。你知不知道那个时候的你真的很犯规，我差一点就抱你了。”
　　“我想找一家湘菜馆，但你说你只想吃饺子，然后我们就找了一家东北饺子馆。我还记得你点了一份韭菜馅的饺子，一份有十个。你一小口一小口地吃，你没看我一眼，我默默地看你吃。我当时还开玩笑说，韭菜很难吃，我最讨厌吃韭菜了。你抬头瞪了我一眼，然后低头继续吃饺子。”
　　“你吃完最后一个饺子，然后跟我说，你叫程诺亚。半年后我第一次在电视上看到了你演的电视剧。”
　　“一开始你总是沉默寡言，什么都不愿意跟我说，但我竟然不会觉得无聊。我总是不停地说，我几乎把我这辈子经历过的事情跟你说了一遍。一开始你毫不在意，到后来你开始认真听我说话，你知道我有多高兴吗？你的每一个反应，每一个表情，都让我开心的无法自拔。”
　　“我原本以为我只是对你有新鲜感，跟我曾经认识的男孩一样。不要露出这个表情，先听我说完，宝贝儿。你很冷漠，我从来没有见过被我认识半年还能这么冷漠的人，所以我以为我对你有新鲜感。但是后来你对我不再那么冷漠了，我却发现我对你的喜好没有减少，反而更深了。你不要觉得我虚伪，我说的每一句话都是认真的。”
　　“你开始跟我说话，说你曾经历过的事，说你的成长，你的家人，你的很多很多事情。原来你也有幽默的一面，你也会说冷笑话，你还总是捉弄我，拿我开玩笑。你还记不记得，有一次你故意把我的鞋左右倒着放，那天我着急出门没看清楚直接穿出去，路上摔了个狗吃屎。那天晚上你给我赔罪，帮我按摩了两个小时。”
　　程诺亚听得呆了，他觉得有一丝尴尬，他不知道该如何回应。贝奇的脸就在咫尺，他的脸很漂亮，很柔美。如果他不认识贝奇，看到狗仔偷拍的那些照片，他也会认为贝奇是个女孩子。如果他真的是女孩子，程诺亚说不定会为他动心，但是贝奇是个男的，所以他对着贝奇这一番肺腑，程诺亚只感觉到尴尬和不安。

　　“还记得我那个时候说过的话吗？”
　　“你……”程诺亚迟疑道。
　　“我当时说，我想陪你，我想照顾你。那个时候你不信任我，我也——不是很信任你。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我想我不是个坏人，你也——不会觉得我是坏人吧。我想为你做很多事，我怕你觉得我很烦。我承认我很烦，但我是真的喜欢你，想和你在一起，我——”贝奇语无伦次道。
　　“你……”程诺亚咽了一下口水，有些尴尬，侧过身坐远了些。
　　“你还记得那个时候我对你说的话吗？我说，无论你经历过什么，遭遇过什么，我也会永远站在你这边，永远陪着你，保护你。”贝奇的声音微微颤抖。
　　“我去一下洗手间。”程诺亚突然站起来，快步走向最里面的洗手间，像一只落荒而逃的小狗。

　　“其实你只是不喜欢我这个人而已。”贝奇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
　　其实这两天贝奇有点高兴，他一直在等一个机会，一个可以趁虚而入的机会。程诺亚一出道就和花音炒绯闻，炒了五年。但这并不是重点，重点是程诺亚根本不喜欢男人，而且他曾经非常恐同。刚知道贝奇是同性恋的那几天，程诺亚把贝奇拉黑了。后来贝奇又死缠烂打了大半个月，又是献殷勤，又是苦肉计，程诺亚被烦得没办法，只好把他从黑名单里放出来，但坚定地拒绝贝奇做出任何出格的事。于是此后贝奇一直小心翼翼，不敢试探他的底线。

　　原本以为贝奇只是染上了纨绔子弟的共病，但是这两年来他的态度越来越暧昧，让程诺亚无法适从。他还不想失去这么一个好朋友。这么一个多情的人，却偏偏对他专情了这么多年。
　　程诺亚在洗手台前站了一会儿，水哗啦啦地冲着他的手。出门之前他尝试给花音打电话，但是她的电话号码变成空号了。他想不通就这么短短几天，他和花音就成了可能不会再有任何联系的陌生人。在这之前，他们明明还是恋人，即使不是真实的恋人，但也是有过亲密关系的同事。他从来没有怀疑过自己对花音的喜欢，这种喜欢是他在情窦初开的年纪就体验过的，这种遇到美好的事物后生出的由衷的迷恋，这就是爱情，程诺亚深信不疑。所以对于贝奇三番几次的告白，他会觉得很尴尬，就像每天都会在他微博私信说早安的痴情粉丝，他会感动，但更多的是尴尬。

　　程诺亚转身要出去，突然一个人影迎面冲来，将程诺亚重重扑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