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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闹市暴民 ...

  •   周琮揣着那册真卷宗来到彦王宫最僻静的一处,即便是资历最老的宫人也鲜少知晓此地,更不可能会有人无意经过,他蹲下身子,取出两块火石,用撞击产生的火花引燃了凋落在地的枯枝落叶,星星点点的火光未几便有熊熊之势,他注视着那团火焰,眸子里那抹色彩愈发浓艳,他嗤笑一声,从袖里掏出卷宗,提起边角,松手投进火堆里。

      火焰立时卷住真相,肆虐地将其吞噬殆尽。

      周琮没等燃烧完全便离开了,他知没有可威胁之处,枯枝足以销毁证据又将要燃尽,只会产生能被风吹散的灰烬,不会引起火势蔓延,他还有更重要的事去做。

      他没有发现,不远处隐匿着一个人。

      卫元歆望着愈来愈远的背影,确认周琮不会再回头,身形一闪,立在火焰旁。

      他在此地寻找佩剑落下的装饰,寻得正要离开,没想意外瞧见周琮,便屏气躲在暗处观察,意图伺机而动。周琮警惕心重,不时环顾四周,若非他是练家子,难免会被发现,他忍了许久,周琮终于走了。

      卫元歆毫不迟疑地从火堆中抓出正在燃烧的物件,扔在空地上,不顾右手被灼烧的疼痛,迅速踩灭其上燃烧的火星。

      他的右手泛起大片水泡,颜色也明显与手腕处的皓色有了分别,卫元歆并不在意,还是那副冰冷如玉的样子,拾起地上的物件,仔细看着。

      四角虽损毁严重,好在其上大部分信息仍清晰可辨,卫元歆方知道那是周长宁要的卷宗,且没被销毁的部分足以证明其上内容与刑部所参考卷宗上面的内容不同。

      他窥视周琮动作、抢出火中燃烧物只凭直觉,并不知道他已偷换过卷宗,然而现下手里拿着烧去小半的物件,他已明白到目前为止周琮做了什么,若他未曾截下这份卷宗又会导致什么后果。

      为防不慎丢失,他将残破的卷宗叠好塞进怀里,塞进里衣。

      卫元歆心头顿生一种异样的感觉,若他没能阻止,事态的发展又会怎么样,他从不去想与事实不符的假设,也相信自己凭本能凭多年所学凭人心向背能够算到多数事,可这次,却让他心有戚戚。

      他直直注视着燃烧的火光,那抹浓艳的红,一会儿让他想到执剑的红衣优伶,一会儿他又仿佛从中看见了着水红大氅的周长宁。

      他取下斗篷,扑熄了本就将尽的火焰,艳红舞衣同水红大氅也一并不见了。

      卫元歆带着怀里的证据,去事先约定好的韶华殿与周长宁汇合,欲将此物交与她,再商讨下一步的对策,她应该等急了罢。

      踏进韶华殿,却听侍女说王姬自未时离开后便没再回来过。看神情那侍女似乎还想说什么,却只是缄口不语,礼节周全地招待他。

      他皱眉坐在殿内前厅等了一阵,等来的却是内侍的传话,说王姬已身处宫门之外。

      卫元歆抬眼打量着传话之人,是彦文公殿里的内侍,立时便明白与自己分开的短暂时间周长宁做了什么,匆忙向殿内侍女告别后就往王宫外去。

      *

      周长宁起先还一厢情愿地认为自己能同父亲争执一阵,至少也得让她将自己所了解到的尽数说出来,谁知她非但没能控诉周琮所做的那些上不得台面的事,就连他的名字彦文公也没给机会让她说。

      彦文公全然没有理会周长宁红口白牙的说辞,当真强迫她出宫,吩咐内侍同两名侍卫说是请,实则几乎是将她架了出去。

      即便周长宁再三请求与她有些交情又是宫中老人的内侍,言明宫中还有夷国使者在等她,也还是改变不了出宫的命运,内侍只愿替她传个话。

      在出宫的路上周长宁倒平静下来,她自己也不知道是相信哥哥的能力,还是确定周琮必有破绽,抑或是即将见到卫元歆的安心,与他相处时日不多,虽然她心底那些微末的敌意还存在,却也无法否认,他所做所为,似乎每每都能让她把悬至喉头的心稳稳当当地放回原处,这是对他所做之事的信任肯定,还是对他这个人的依赖依靠?

      前者是常理所在,后者……这个问题来得突然,周长宁几乎是瞬时便摇头否定了自己,重活一次,除去兄长她怎会依赖别人。

      周长宁见到了匆匆而来的卫元歆,忽略总角时候的玩闹记忆,初见时,他是清隽雅贵的公子,一举一动都恪守礼节,礼数周全,水蓝衫子纤尘不染,也没有褶皱的痕迹,现下他白袍不知从何处沾了灰尘,恰如其分的“面具”在相处中不知何时全然消散,惟独带起的那股干净冷冽的气息一如往常。

      那阵干净冷冽的风吹到她面前,她注意到卫元歆半隐于袖内的右手不大正常,轻轻提起衣袖拖住他的手腕,才看清那是经高温灼烧后的印迹,不算深,但绝不轻微,明显受伤不久又没能及时处理。

      “怎么伤到了?疼不疼?”周长宁下意识思索这样的伤痕该怎样处理既不会特别疼,也不会留下明显疤痕。

      卫元歆凝视着被她隔着衣袖拖住的手腕,道:“李侍郎可有回刑部?此事还需他的援手。”他不打算在此处将他掌握的证据直接拿给周长宁,一来周琮在附近可能埋有眼线,若周长宁得知真卷宗在他手中一时喜不自禁,就有可能前功尽弃;二来,彦文公已表明不允许周长宁插手,而他更不能有所干涉,揭发的事还得由刑部的人去做。

      “我实在想不到,存在宫中的卷宗竟是赝品,早已被周琮偷换了去,父王见到假卷宗便要拿哥哥问罪。”听到对方提及刑部李侍郎,周长宁道,“我一时没忍住,便要去找父王理论,他见我进殿便让孙司寇和李侍郎都走了,可最后也没允许我说上几句话。”

      她的语气中带着七分气愤,不言而喻;两分委屈,为彦文公的不留给她辩白的机会;剩下一分,卫元歆似乎听出了认错的意味,她好似是在为自己莽撞冒失的行为道歉,向他道歉?

      卫元歆道:“我有办法,先去刑部。”

      闻言,周长宁眸底一泓本算平静的碧波泛起涟漪,她想对了,卫元歆总能给她雪中送炭般的惊喜,她甚至忘了追问那是什么办法,本能相信他的法子一定可行。

      抬眼望去,太阳已有日薄西山之势,周长宁只觉得今日的阳光突然变得格外温暖和煦。

      二人行过闹市,一群暴民蜂拥而上,大部分赤手空拳,而有的人手里拿着棍棒、刀剑或匕首,阳光映在刀面上,反射出寒气逼人的光。

      “我们彦国人决不可能将国土拱手让人!”
      “决不!”

      “看啊,那是要嫁去夷地的叛国王姬!不能让她得逞!”

      “上啊!”

      混乱。

      那群人迎面直奔周长宁的方向而来。

      周长宁最终也没能见到刑部门口那两头憨态可掬的石兽,闪着寒光的刀刃急速而来,完全不容她躲避,眼前白色身影一闪,随后是刀剑入肉的闷声——

      匕首刺入卫元歆左胸,染得白衣一片血色。
      鲜红,暗红。

      卫元歆强撑着制住为首的几位拿着器具的暴徒,用其手里的刀剑棍棒解决了他们,其余乌合之众见为首之人或死或伤,全都作鸟兽散。

      卫元歆终于再撑不住,失血过多让他的脚步有些虚浮,差点栽倒在地,周长宁堪堪扶住了他。

      周长宁无心去想这群暴民从何而来,更听不明白他们口中的话,她惟独能想到的是,匕首插在心口处,若再得不到医治,卫元歆会殒命。

      她此前完全想不到这样一位秀骨清采的少年郎会有生命垂危的脆弱时候,若他死了……他会死吗?

      那群人分明是朝她而来,他为了救她……投桃报李,投木报琼,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那么救命之恩……她怎么会允许自己欠下那么大的恩情,她不希望他死去,他不能死,她要怎么做?

      灵昭主道上,方才还有不少凑热闹的百姓在围观,现下只剩零星的几位商贩,谁都不愿意施以援手,将周长宁扶着的衣上带血的卫元歆视作不祥,路过的车舆也不愿载这个半身是血身份不明的人。

      卫元歆双唇的血色正在流失,残存一丝意志的他说不出完整的句子,右手虚放在胸前,缓缓展开几根手指。

      周长宁轻握上他的手,凉,沁入骨血的凉意,被灼烫过的伤口还未来得及处理,触感有些粗砺。

      她低声道:“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像是喃喃自语,又像是对他的承诺。

      她向他的额头探去,似冰凉似火热,“若你……我也只能赔你一条命,却怕不够还。”

      卫元歆终是支撑不住,合上双目,周长宁探了探他微弱但存在的鼻息,脱下身上的水红大氅将他裹住。

      在她的苦苦哀求下,终于有人愿意借给她一驾车轮有损的推车。

      周长宁用尽力气小心地将他搬上去,推车而行,寒风在她耳边肆虐,每一步都十分艰难。

      直到前方出现一匹瘦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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