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把孽徒当白月光》衣阿华

19、水仙子

　　九霄常年冰天雪地，人间却早已春末夏初，满地花开如锦，山间千绿叠翠，生机盎然。

　　大城都禁止人御剑飞行，大一些的城市更是附近数千里都不允许人飞行拼斗，非要飞还要去本地申请。

　　当然，非要飞行，只要能抗住当地宗门规矩。

　　一辆小飞舟缓缓落下。

　　红衣少女翩然而下，反手将那只陆青阳赞助的小型飞舟收了起来，“时辰有些晚了，先在这里住一晚上，明天再准备进城吧。”

　　雍州境内有两大灵地，分别盘踞着两大巨型宗门。

　　地方特色怎么样和掌握话语权的宗门很有关系。

　　两大灵地同气连枝，制定了相当严苛的律法，轻罪重罚，甚至还有连坐一条，立法分明，雍律严刑峻法，便在九州也极有名。

　　又有两位大能坐镇，别说寻常百姓不敢轻易犯法，便是修士也小心谨慎，不敢在雍州乱来，毕竟各路剑阵下来，乱剑扎死大修士也很常见。

　　只是对于普通人来说，也未尝不是个安居乐业的地方，只是审核严厉，若不是身家清白，也拿不到雍州户籍，所以魔修也很少。

　　虽说问春风给了雍州，但是雍州纵横万里，想要找一株小小的灵草也不亚于大海捞针。

　　夏朝露倒是不在意，毕竟我命在天不在我，我只要努力去找了，说不准什么时候那灵草就撞到自己手上来了呢，和李无妄同行天下便十分欢喜满意。

　　若说有什么烦恼，大概就是身上陈年老伤，不敢回去见师父惹她担心，不过她修书一封，已让人送了回去，师父气一阵子，也就好了。

　　前面是一座村落。

　　她伸手拉住张幼节，星位错倒是在一旁嘀嘀咕咕：“这地方好啊。邪气十足。”

　　几天不说话，憋死剑了。

　　好不容易找了个没什么问题的话。

　　星位错满意，安全发言，找机会修复剑人关系。

　　张幼节：……

　　你的好和普通人的好不一样，这地方邪气冲天，一般人都避之不及。

　　她很快就拉着张幼节进了村落，这村落房屋虽然不少，却稀稀落落没什么人影，村口一株枯树下一口老井，显出几分凄凉。

　　“小心些，有古怪。”

　　夏朝露的视线落在张幼节身上。

　　“村口没人。”

　　夏朝露顿时心中了然，一般这种凡人村落的门口，都会有三姑六婆聚在一起，一边做些活计，一边交换着附近三姑婆六小子的消息。

　　如今村口空荡荡的，雍州虽然严刑峻法，但是却也安居乐业，这村落广阔无人，阴气浓郁。

　　叩叩的敲了两下门。

　　里面纺织声很快停了下来，一个孕妇小心翼翼的隔着缝隙看了他们一眼，脸上露出讶异之色，才开了一条缝隙，小声询问。

　　看肚子已经有七八个月了，却依旧还在纺纱，显然家境并不怎么好。

　　他们的这地方已经住了好多年了，房子倒是不小，只是人却似乎很少，仅靠呼吸，张幼节却很容易判断出这房间里除了那孕妇外，只有两位老人，还有一个三四岁的小姑娘，都是凡人，已经睡了。

　　孕妇脸上却无喜色，看着他们的神色很凄苦，指了个屋子给他们，看着他们并肩，看了一会，叹了口气，又掩上了房门。

　　那屋舍破旧清静，墙角几株爬山虎遮掩了半面墙壁。

　　张幼节眉目微动，让朝露等在外面，等过了片刻再进去，虽然不是如何奢华。

　　舍内却洁净光亮，焕然一新，甚至窗边梳妆台上的玲珑花瓶里还插了两枝不知道从那里折来的鲜花。

　　“先将就一晚上。”

　　夏朝露睫毛轻颤，那屋舍却只是单间，只当作中间一间拔步大床，软褥高枕，看上去很是舒适。

　　她拿出四个桂花糕，分了三个给张幼节。

　　虽然说修士很多都能餐风饮露，但是吃了么作为源远流长的问候语。

　　不管有没有必要，吃饭还是很重要的，至少能吃就已经是一件很快乐的事情。

　　在失忆的这段时间里，她查了一下玲珑玉里的东西，各种点心鱼干之类的尤其多，无一不是色香味俱全，包装也十分精致可爱。

　　路上夏朝露悄悄尝了一个，松软绵密，甚至和自己师姐不分伯仲，甜而不腻，入口即化。

　　却不是师姐的手艺，怕自己贪嘴坏牙，师姐一向不给自己做太多甜点，好在她也不是很嗜甜，倒是无妄哥哥很喜欢吃甜的。

　　她吃了一个，倒是把大半都塞给身边人，就看见对面没怎么动面前甜点，反而问她；“好吃么？”

　　夏朝露点了点头，把嘴里的最后一块吞了下去；“当然好吃！你也多吃几个！”

　　她眼睛一转，心里怀疑李无妄是不是到了年纪坏了牙齿，还是他在那糕点里动了什么手脚。

　　毕竟有位长老牙疼多年，好了又疼疼了又好，也不知道反复多少年了。

　　只可惜他现在性情变了许多，总是心事重重，自己也不好探究。

　　不由心中一紧，也不知道这几百年发生了什么，他似乎也不肯告诉自己。

　　只是……不管过去如何，将来一起就好了，总会慢慢好起来的，却看见已经将几块糕点都慢慢吃了。

　　凤求凰缠.绵沉睡。
　　这双剑不如星位错成剑已久，虽是神兵天生一丝灵性，但是离孕育出剑灵还需要许多岁月与机缘。

　　星位错感觉到空中的邪气，他愤怒的发出了一声警示剑鸣。
　　闹闹闹闹，我可是邪剑之王，在你星位错爷爷面前发出那冲天邪气，挑衅什么呢！

　　夏朝露看见张幼节背后的黑剑，是星位错。

　　不由脸上一红，心中微甜，当初李无妄血战湛卢山，她本来以为李无妄会取回星位错。
　　——毕竟那时候他在讲解剑冢神兵的时候，对星位错倒是很有兴趣，对凤求凰评价是虽然是神兵胚子，但是毕竟刚出炉太过稚嫩，他可没有闲工夫花时间去培育成长。

　　他自己的剑早就断了，对于他来说，如果能取到一把立即能用的神兵自然是很好的。

　　却没想到他最后取了凤求凰出来。

　　虽然按照他的说法是，双剑肯定比单剑划算，一剑折了还有另外一把，聪明人都知道选什么，他不会吃亏。

　　但是她心里还是很高兴。

　　“出去看看？”

　　她眼睛一亮，跃跃欲试。

　　星位错非常赞同。

　　敢在他面前胡来的早就被人砍了不知道多少段了。

　　她眼神慢慢的沉静下去，张幼节看出她的心思；“这妇人看起来也有四十出头了，怎么儿女才这样小。”

　　大部分凡人成婚都很早，而这家里才一个三四岁的小姑娘，若说是孕育不易，但是那妇人肚子里却还有一个。

　　怕是大的都出了事。

　　夏朝露点了点头，“星位错说这里是个好地方，一定有很多问题。”

　　等休息片刻，两个人在村落里走了一圈，找到了不少蛛丝马迹，才又到了房门口。

　　妇人正哭着纺纱，却见窗口有人轻轻的敲了两下，跳进两个人来，不由吓了一跳，等定了定神，才看见是今日来的两个客人。

　　见他们二人都带着剑，形容并非常人，孕妇拧了拧衣带，正要说话，却觉得胸口似乎被重重锤了一下，星位错铿锵一声，立即将那邪气冲撞了出来去。

　　“什么小鬼怪也敢在本剑面前动手！”

　　“你们是官家派来的么？”孕妇伸手沾了水，在桌面上很快写了几个字。

　　张幼节伸手取出一片令牌，上面雕刻着琴弦符印；“是周顾曲让我来的。”

　　当初他牛嚼牡丹不识高山流水，气得周顾曲拂袖而去，这令牌便是和骂他的条子放在一起的。

　　周顾曲便是这玉徵城人。

　　见了那令牌，孕妇立即精神一顿，眼泪簌簌落下；“你们怎么才来呀！”

　　雍州人大部分对于官家人有着一种盲目的信任，那令牌便是玉徵官方令牌。

　　孕妇叫做林雪，虽然见识浅薄，却也能认出那令牌是玉徵城主的身份令牌，顿时心中酸涩凄苦，多年委屈似乎都流了出来。

　　此处名为王家村，本来也安居乐业，生活富足，因为靠着附近玉徵城的缘故，日子过得倒是不错，这附近山林里更是有一种特殊的松香，虽然产量很少，却很得乐修青眼，能卖个不错的价钱。

　　不过不知道从什么时候一个邪魔不知道占据了村子里的小庙，要求每年献祭上一个年轻美貌的女子。

　　王家村内都是凡人，立即有人想要去玉徵城求救，他有一个哥哥，在玉徵城担任百人长。

　　结果不曾想那邪魔很厉害，第二天那人的妻子儿子便被吊在了村口的柳树上，浑身干瘪，血肉都被人吸干了。

　　孕妇的长女春花儿便是去年献祭的。

　　去年抽签到了孕妇，只是春花儿心疼母亲小妹，便自告奋勇顶了母亲名额。

　　说到这个，孕妇又不由捂脸啼哭了起来，想到春花儿懂事孝顺，却在那种时候挺身而出代替了自己，不由心如刀绞，而自己的小女儿眼看着再过十年也可能会成为那个祭品，越想越绝望，心想不如干脆去死倒是也好一些。

　　这村落倒也不小，有二三百户，只是这些年已经衰落到只有几十户了。

　　疯的疯，死的死，剩下的也只是苟活，身上也满是颓败死气。

　　她扫了一眼夏朝露，却又忍不住哀哀哭泣；“我的春花儿死了，我也不想活了，你们不如杀了我吧。”

　　这种要少女祭品的邪物到底是很少了，也不知道怎么屏蔽了别人的踪迹。

　　她摸了摸凤求凰，问清了那小庙地方，那孕妇又犹豫了起来，小声问道；“你们可以么？”

　　夏朝露点了点头，安抚了那孕妇。

　　她就是看着这地方邪气凛然，才特意来的。

　　用了个安魂咒让孕妇睡去，只是她睡梦之中，眼角也流出眼泪来，显然回忆女儿，伤心至极。

　　“雍州竟然有这种地方。”夏朝露开口，神色凛然。

　　张幼节脸色沉凝，他以前也来过雍州，这地方虽然律法严峻，但是大部分人却仍对生活充满奋斗的希望。

　　像王家村这种地方，若是几年就算了，按照林氏的说法，这村落被邪魔掌控已有数十年了，若是别的地方尚有可能，雍州如此，却问题极大。

　　夏朝露拍了拍衣裙，看见林雪的肚子，却忽然想起一件事情，道；“林雪的丈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