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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第二十计 混水摸鱼(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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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还没亮,听见外面的士兵吵闹的声音,青郁醒来,便见自己身子转了过来,被紫麒抱在怀里,原来一人一个被子,现在紫麒整个都钻进她被窝里来了。温热的气息呼在她脸上,喉间发出轻微的呼噜声,狭长的眼眸紧紧闭着,俊俏的脸在月光下略显稚气。
青郁轻轻推开他起身,披了一件外衣出了帐子。一个士兵跪在地下,不远处火光冲天。
“小姐,金三小姐她放火烧了帐篷,打伤了几个士兵,跑了出去。她身边那个男子武功很厉害,我们二十个人都不是她对手,要不要增派军队将他俩拦下?”
青郁抬头向不远处看了一看,脸上没有太多的表情,夜风寒嗖嗖的,将外衣紧了紧:“传令下去让士兵让路,不用拦她了,随她去吧。尽快把火扑了,不要惊动更多的人。该睡觉的还睡觉去。”
“是。”
青郁转身回帐,紫麒已经披了一件外衣坐在床边,斜倚着床边看她:“怎么不拦了?她如果真去祈北省不怕她出事?”
“拦有什么用,她心在那里,拦得了她一天,拦不了她一辈子,她的命运掌握在她手里,她有自主行动的权力,我没有资格去干涉,只能努力挽回,挽回不了就随她去了。顾子扬跟在她身边,应该不会有危险。”
“我倒想知道她说的那个祈北省的朋友是什么来头,让金家三小姐如此奋不顾身,痴狂追随。”
青郁低头想了想,终是开口道:“宇文逸及。”
紫麒略为惊讶,随即释然:“也是,能让水仙看上的人必是人中龙凤,宇文逸及一代枭雄,年纪轻轻,又像貌堂堂,的确配得上她。”
“看来你对你的敌人印象倒不坏。”
紫麒微笑:“何止不坏,我还很配服他,他的作战能力相当利害,让武容手慌脚乱,朝庭军一退再退。如果可以,他愿降,必是一代强将。”
“曾经叛乱的人,你愿意用他为将?”
“对于我来说,我只看重将领的能力,至于他们的过去不在我的考虑范围内。如果在我的统治下,有将领反了,那只能说明我的能力不够,不足以服众。”
“你倒挺自信。”
紫麒笑着伸手圈上青郁的腰将她拉回怀中:“不说了,离天亮还有阵子,赶快睡会觉是正经的。天亮的还要接待武容的使者呢。”
夜里一番折腾,青郁睡到近中午才醒来,穿上衣,洗漱完毕,出了帐,便见不远处五六匹马快速奔近军营,为首一个男子身材高大,进了营门,立刻下马,抱拳低头对紫麒行礼。身后跟着的四个将领也翻身下马,抱拳。
紫麒领着一众将领将武容使者迎进内部,向主帐走来。
近了,青郁看清武容使者是何人时,一张脸笑开来,温和如三月春风,在场的众将领都心神一振,被她笑容感染。紫麒迎过来,将青郁手牵住道:“手怎么这么冷?现在天还凉着,不要随便出帐。”说着便要牵青郁回帐。青郁轻轻将紫麒手挡开,对众将领道:“听说今天神威将军派人来商量作战事宜,想必这位就是武容将军使者吧。”
为首高大的男子抱拳道:“叶冷早听闻祈月公主,金家四小姐名号,有礼了。”
青郁含首点点头:“有礼了。”
紫麒在一旁看了看两人表情,伸手圈上青郁的腰,将她带进帐内。众将领也跟着一起进帐。紫麒与众将领商量事情,青郁则坐在一旁,微笑听众人谈话不语。
紫麒部下早已习惯紫麒谈论事时青郁在旁边听着,对于这未来的黎王正妃敬佩尊重,对她在军中处理事情的手段称赞不已,知道她不是寻常留国女子胆小无主见。武容将军的几个使者却不知,只觉得一屋子男人谈论军事机密,却让一个女人坐在一边,实在不合常理,心中不禁想到黎王以前风流放荡的名声,不时偷偷瞟青郁一眼。倒是叶冷坐得端端正正,声音哄亮,神色严肃,目不斜视,只与紫麒讨论接下来的军事计划,行军路线。
“叶将军,你的计划很好,大胆而不顾后路,依你所言,不用两月,我们就可以打到沃祈河北,收复祈北省了。”一个将领略带嘲笑地说道。
“不,只要一个月就可以了。”叶冷平静道。
众将领心惊,有几个脸上的嘲讽之色更盛。两军已经在沃祈河边僵持了四五个月,大小仗打了无数,怎可能在一个月就收复祈北省呢,简直是天方夜谭!
紫麒低头思量一番道:“你这计划武容将军怎么说,以武容将军的兵力,只要半月就可以,我这里只有二万军队,敌我悬殊太大。”
“如果黎王愿带兵,武容将军将增派一万军队。”
“以三万军队,对付宇文及逸十万大军,还是太冒险了。”一个将领站起来激动道。
紫麒手指在桌面上轻敲,半晌道:“这的确是个好计谋,可是太过冒险,让我考虑几天,叶将军不介意在军营里住上几天吧。”
“岂敢。”叶冷起身。
众将领退出主帐,紫麒身子一下子软下来,用头击桌面,显得烦燥不安。青郁见此状,笑道:“怎么发现你在我面前越来越孩子气了。”
紫麒没好气道:“那个武容,跟你一样,尽给我出难题。你那个宝贝叶冷果然是将帅之才,从军中一名小小中郞做起,屡立战功,受到武容器重,短短几月坐上将军之位,成为武容手下一名心腹大将。”
“这不是很好。”
紫麒抬头:“你对这事怎么看?”
青郁道:“这计谋是叶冷想出来的,的确是好计,如果实行好的话,的确可以以雷霆之速收回祈北,但太过冒险,一个失误就可能全军覆灭。武容没那个胆,但又舍不得放弃,想试试你的意思。如果你赢了,当然是好事,如果你输了,正好把你赶回京城,还冠个罪名,让你翻不了身,一举两得。”
“说什么看我意思,摆明了就是我不愿也逼得我上战场。真是憋闷,我这个黎王做得好窝囊。”
青郁坐到紫麒面前,盯着他的眼睛道:“可看你的眼神,精光四射,暗藏灵动,可不像沮丧的样子。”
紫麒一扫阴霾,笑着将手圈上她的腰:“知我者,莫若你。呵呵,真是要谢谢武容给我这个立下天大战功的机会,原来你我的计划就是如此,可是兵力不足,一直不敢冒进,而且担心武容不会同意。没想到叶冷这一来,什么问题都解决了,武容不会怀疑,还派军支持,真是笑死我了,你不知道刚才跟他们谈话时,我板着个严肃的脸有多痛苦。”
青郁摇头无奈,这几日,紫麒在她面前显得越发孩子气,让她哭笑不得:“将叶冷留几日打发回去复命,另外再问武容要五千军,他一定会答应的。”
紫麒突然严肃道:“青郁,这个计谋一直是你我暗底下商量,甚至连底下将领都没有告诉,叶冷却知道,是不是太过巧合?”
“是不是巧合我不知道,不过以我对叶冷的了解,他能想到这一层不足为奇,他本来就是大将之材。你怀疑是我让他这么做的?”
紫麒抿唇。
“我这几日一直呆在你身边,半步都没离开过。”
“那个一直跟在你身边的男子呢?他看起来武功很高,不像普通人。”
“我还道你要忍到什么时候才问,终于忍不住了?”
紫麒走到窗边,看了一眼不远处淡泊立着的白衣修长男子。他站在那里,身边的士兵穿梭来往,却对他视而不见,仿佛他是一个隐形人一般。
“他是谁?为什么不分昼夜总跟你?”
“你可以去问他。”
“青郁——”紫麒脸上略显怒意。
青郁叹口气:“叶冷此行绝不是我计划的,我与他没有任何通信。他是个正直的人,朝庭上的阴谋诡计,尔虞我诈他不懂,他懂的就是怎样好好带军,为国将打胜仗。”
紫麒脸色稍减,却忍是板着脸。青郁却一口声笑出来:“至于外面那个男子,他叫流觞,是我的舅舅,脑子不太好使,别去管他就好。”
“舅舅?”紫麒摸不着头脑,“你什么时候冒出一个舅舅?”
青郁一摊手:“我也很莫名其妙,既然他说是我娘的弟弟,又说要保护我跟着我不离开,我有什么办法。”
紫麒皱眉,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深夜,凉风阵阵,紫麒与众将领商量发兵之事,迟迟未归,青郁将帐中烛火熄灭,披上大衣,掀开帐门出来。果然,那人站在不远处,倚着一根杆子,闭目静立。夜风将他长发吹得向后飘散,姣好如玉的面庞如天神般清丽高洁。身材修长纤细,却不绝柔弱,一张脸儒雅恬淡,分外温柔。
青郁走到他跟前,将手中一件月白色长袍为他披上。她仅顶到他的胸膛,伸长了双臂,勉强够上他身高,将衣服盖在他肩上。月白色的长袍随风舞动,青郁将吹飞的衣角拢回,系好。
流觞长长的睫毛沾了露水,轻轻的颤抖着,却不睁开,鬓上几缕长发滑落青郁脸庞,轻轻抚摸着她如丝织般细滑的皮肤。青郁抬头看了他静默的面庞一眼,低头,系完最后一根带子,转身。
欲离的身子顿住,手腕被冰凉的触感包裹着,转身,流觞睁开两眸,深褐色的眸子在夜色中流动出一抹淡淡的深紫之光,深不见底。
青郁将他的手轻轻拨开,淡淡道:“外面天冷,不用老跟着我,在军营中我不会出事。”
流觞将手收回。青郁再次转身欲走,却突然身子一轻,便觉自己腰被圈住身子悬空被人抱在怀里,身后的胸膛炙热而有力,轻轻挣扎了下,便无动静。
良久,青郁被放下,抱着她腰强而有力的手臂缩回,身后毫无动静。青郁转身,身后空空荡荡,只一轮满月,永恒静默。
第二天,流觞消失了,一连几天没有出现。青郁走在路上,随意望了望他常出现的树梢,屋顶,泥巴小路,荆棘丛,空空荡荡。
寂寞无依,心中只余一丝怅惘。
紫麒将战袍穿上,系好腰中长剑,将正在整理东西的青郁自后抱住,一口亲在她脸颊上:“我要带兵出发了,一个月不回来,你可会想我?”
青郁微笑:“不会。”
紫麒懊恼:“你个没良心的小妖精。”
“走吧,将领们都等着呢。”
紫麒和青郁出门,军帐之间立满执长矛拿盾牌的士兵,不远处,集结的整齐军队严阵以待,密密麻麻的铠甲反射着阳光,让人晃不开眼。
“如果我大胜而归,你会不会有什么奖劢给我?”紫麒转身,银白的头盔闪亮刺眼。
“天下。”青郁淡淡道。
紫麒仰天大笑,转身欲走,身后传来青郁一贯清清凉凉的声音。
“这一个月,我不会想你,一个月后,你没回来,我会去找你。”
紫麒心中一阵激涌,却未转身,毅然不动地向前走去。身后的士兵迈着整齐的队伍跟上。青郁向前走了几步,身边的士兵擦着她的身子一队队离开。一转身,一个高大的将领站在她身边,一张原本干净清爽的脸多了许多细小的伤疤,眼睛一如既往的乌黑明亮。
“一路小心。”
“青郁小姐——”
“好好打仗,记住,你为的不是武容,不是紫瑞帝,不是紫麒,是留国天下,是留国的百年根基,是留国的苦难百姓。”
青郁低头轻点一下,提步轻盈走开。
“还有——为你……”叶冷注视着离去的身影,心里默念,一丝不异察觉的神色从深黑的眼眸中闪过。转身跟着身边的士兵,向着前方集结的军队,大步迈去。
大军随着紫麒离开了,浩大的军营现在只有五百人看守,青郁走在冷冷清清的军帐间,看朝阳升起,夕阳渐落,雾起雾散,安静地呆在主帐间看书习字。
摆下毛笔,青郁走到床边,拿起床头的针线。小时候最讨厌做的便是女红,被女红师父银娘不知道批评了多少次,每次都满指的针眼,泪水汪汪地求大姐二姐帮她做功课,为此没少被父亲闻天震责备。
在妓院里,情棋书画,刺绣女红都是要成为一代名妓必须要学的东西,让凤玉学,自己也跟着学了不少,绣功不像以前一般拿不出手,做的衣服也不如以前一般一个袖子长一个短,缺针少线。
指尖一个针眼,鲜红的血珠凝出,青郁含在嘴里,将最后一针补上。展开衣服,一件深紫色上衣,在领口绣着繁复的花纹,精致用心。将衣服翻来覆去检查,用手顺正衣角领口袖口。
门外传来声音,一个身上沾着泥巴,头发有点乱,却精神非常好的少年走了进来。
“你找我?”紫静曾一度“死女人”这样称乎青郁,青郁也不气,直接吩咐下人掌五个巴掌。喊一次打一次,陆陆续续打了十几次,他便瞪着眼不再开口,以后就一直“你,你”的称呼。虽仍是没礼貌,青郁却不打他了。
“刚练完武回来?”
“是。”
“我看你最近进步挺大,你以后跟白虎学吧。”
紫静一听此话,浑身颤抖一下,咬牙,心中生恨。白虎是她的属下,让他来教他,肯定狠狠折磨他了。
青郁仿佛猜到他心中所想,微笑道:“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