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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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水楼台的进度，约等于没有……
雁渡寒垂首拨动几根琴弦，宛如搅乱一池春水，拨了半响，叹道：“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
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
正值雨季，屋外正下着丝线似的细雨。院中古木参天伸展，青翠的叶片受雨水滋润，显得更加青翠，透过巨木望去，朦胧水帘笼罩着藏晦居，让人看不真切。
呆在藏晦居已有七年，四季流转，又是夏季。
乐寻远天资尚可，转眼七年已进至明气武典第三层，只要突破瓶颈，就可到达第四层。以她眼光，进度不快不慢。天资卓越的人本就是少数，雁渡寒内心早有准备，并不着急，对待乐寻远的态度一如平时，丝毫不施压力。
“师尊！”
声音落下，乐寻远撑着伞小跑前来。比起七年前，他长高了许多，却仍旧是一副直率的模样，连衣角沾湿了也没发现。
雁渡寒一勾琴弦，空气中看不见的威压直袭向前，刹那穿过乐寻远周身，隐含的内力将他身上水汽带走，水珠溅落在发青的石台角落。
“为何这般毛躁。”雁渡寒取起一旁熏暖的披风，盖在乐寻远身上，并倒了一杯热茶递给他：“喝下去暖暖身子。”
等乐寻远喝完，雁渡寒又倒了一杯，让他握在手里取暖。
披风上有雁渡寒身上的木香味，乐寻远自己收了收领口，才道：“师尊，吾方才听闻消息，有人递请帖，邀师尊相见。”
有人要见她？雁渡寒淡薄江湖许久，知交好友亦多数退隐，数十年难见一面。
内心闪过某种可能，“嗯……难道是？”
前段时间说的……
她眼中情绪柔和，乐寻远微微抬起头，手拢在披风里，用力的握紧杯子：“师尊？”
雁渡寒回过神来，取走他掌心杯子，顺手将他颊边散发抚顺：“师尊知晓了。还有，下次不许冒雨乱跑。”
“师尊，吾不是小孩子了。”听雁渡寒轻易带过话题，不知为何堵着一口气，闷闷道：“找师尊的是谁？”
“故友。”雁渡寒浅浅微笑，收回手：“我这就前去，雨天湿冷，你在此等我。”
“师尊！”
“远儿，”她的声音带着雨季不会有的清透：“你已近志学之年，可想往江湖一行？”
乐寻远沉默片刻：“任师尊决定。”
这孩子，怎么闹脾气了？雁渡寒未及细思，来的人必是侠儒前段时间在信中说的后辈，因身有旧疾，希望通过她见修仙者。
事关他人隐私，雁渡寒不便解释，匆匆离去。
乐寻远伸手抓住披风边缘，因为过度用力，指节握的发白。他却似毫无所觉一般，抬头看向门外身影，细雨如帘，将她身形笼罩的模糊，只觉得内心有一股不甘心的情绪，几乎快要冲破理智。
师尊……从未隐瞒过他，无论何种情况，只要他问，师尊必定是愿意说的。
只有这次，只有那个递信的故人。
胸口焦虑躁动的越发厉害，他倏地用力一挥——
桌旁茶杯受力，‘啪’地一声被砸落地面，杯盏摔得四分五裂。
物件碎裂的声音唤回了乐寻远的理智，他深呼吸了一口气，空气有些凉，正好缓解胸腔中不明的灼热。
他站立片刻，捡起地上杯盏，内元运转，杯盏化作粉末。
视线落在桌上的时候，恰好看见雁渡寒未读完的书。
嗯……蛊术？
略微翻了几页，发现上面写的是一些已经失传的蛊术。他平稳坐下，手指摩擦着干燥的纸张，一页页的看起来。
来的人果然是侠儒说的那位后辈，两人交谈了几句，患天常便让识元异带他往密谷。
人影离去，大厅内又只剩下雁渡寒和患天常两人。
大厅内轻咳声不断，患天常作为掌门，日常需要处理的事情不少，就算倒了茶也常常因忙碌忘记喝，变成冷茶。
雁渡寒无声地看着他，面上是惯常的平静，心口却像是被他的咳嗽声捏了一下，微微颤抖。
叹了一口气，她倒掉冷茶，换上热饮：“稍微休息下吧。”
“咳，有劳。”患天常抿了一口热茶，喉间舒缓了些，兴起心情和她闲聊：“那位就是侠儒的徒弟？”
雁渡寒摇摇头：“他并未详说，只说是从小看长大的孩子，你似对他很感兴趣？”
方才那个后辈进退有礼，眼神清正，举手投足间彰显出极好的教养：“假以时日，必是人中龙凤。”
患天常鲜少这般夸赞他人。雁渡寒唇边满是笑意，倒上热茶，透过袅袅的白雾描绘他儒雅的五官，忽然想起什么：“我有一事对你说。”
兴许是心情好，雁渡寒声线中不由得就柔了许多。
患天常掩唇咳出声，低头抿了口茶，过了一会才开口：“事关寻远？”
“嗯，拘于藏晦居内，不利眼界。正好他练武至瓶颈，短时间无法突破，不如趁机让他出去一趟，体验世间百态，武林风云。”雁渡寒当年的师父也让她独自行走过一遭，“顾及远儿年纪尚幼，我亦会同行。”
“咳。”患天常没有立马反对，只是问：“何时离开？”
“明日，两年后我会带他回藏晦居。”
“吾明白了。”让他出去增长见闻也好，患天常咳了几声：“你久不出江湖，万事小心。”
“放心。”雁渡寒给患天常倒茶：“我的功夫，尚够保护远儿与自己。”
“嗯。”
茶香弥漫的房间，轻透雾气飘向窗口。夏天的雨来匆忙，去的也快，天空浮着的灰色乌云逐渐散开，在割裂开的间隙中露出些微的阳光，如一道浅金色纱帘。
翠绿色树叶低垂，上面水色反射出一点珠光，顺着叶脉滴落在地。
雁渡寒挪开目光，看向窗外：“雨停了……”
*
出行的那天还算顺利，天气晴朗，患天常身体不适没有出门，送行的是萧鸣凤和识元异。
识元异递给雁渡寒一个小包裹，约两个手掌宽大，提在手上很是沉重。
“这是一些解毒/药和银两。”识元异态度一如既往强硬，人却不坏：“若有困难，可往门内传信。”
雁渡寒安心收下：“我会小心，多谢。”
识元异别扭：“只是普通的关心，别想太多。”
萧鸣凤见状，接过话题：“隔三差五可寄信回来，我想掌门会很开心接到信。”说着转向乐寻远：“多听师尊的话，在外要小心。”
“吾知道了。”乐寻远乖巧点头。
“那我们便出发了，请。”
识元异、萧鸣凤：“请”
*
就像她说的一样，雁渡寒带着乐寻远走了许多地方，荒芜的沙漠，热闹的街市，宁静的山间。接触过流民，亦见闻过异族，体会过杀戮，也经手过救助。
有一日，师徒两人救了一个被恶人打劫的村庄。
村民很高兴，邀请两人留下过夜，雁渡寒推辞不了，只好暂留一夜。
可两人都没想到，被雁渡寒驱赶的恶人背后有一个更大的组织，对方听闻有人坏了他的生意，带着更多人马围住村庄。
“好哇，你们敢反抗我敬龙帮，胆大包天，看我今日血洗汴水村。”
村民何时见过这种场面，周围都被执刀剑的人围住，顿时缩在村口不敢动弹。恶人头子准备杀鸡儆猴，抓了一个壮年男人打算砍下他的头。
听到声响的雁渡寒和乐寻远从村内走出，来不及询问。
壮年男人看到她，顿时大喊：“是她，是她做的，和我们无关。饶命啊，都是那边那个女人干的，要杀，就杀她吧。”
乐寻远扫过周围，面沉如水：“你们昨日可不是这么说的。”
壮年男子：“是你们自己做的，跟我们无关，不信你问问村民，大家说是吧。”
“是、是啊，是啊！”
“我们没有做什么，跟我们没干系啊。”
“是他们要多事。”
昨日感谢过两人的百姓纷纷承认。乐寻远回头去看，众人避开他的眼神，即使有想要反驳的人，也会被旁边的人捂住嘴巴，或者恳求的拉住。
百来人的村口，无一人站出。
对乐寻远而言，对面的人甚至称不上对手，只是人心冷漠，比刀剑更锐利。
雁渡寒唤出古琴，指勾一声。
“琴关三止·弦别千重。”
落叶纷飞，雁渡寒只是废除那些人经脉，使他们以后无法持刀行凶，并未杀害。
师徒二人出了村庄，沿着水流向外走，直到离了几里。
“你是在想我为何要救他们？”两人并行，她能够清楚的感觉到乐寻远异常安静的态度。
“那些村民反复无常，若今日在的不是我们，那……”
乐寻远没有说完，雁渡寒也明白了他未尽的话语，静静问：“那你会怎么做？不管不顾？”
“只是觉得，不应这般就再次帮助他们。”乐寻远停下脚步：“他们方才背叛了师尊，不是吗？利用完就丢弃，这对师尊来说，是可以轻易原谅的事情？”
“原来是为师尊抱不平呀。”雁渡寒神色温和。
乐寻远垂下眼睛：“背叛师尊的人，不值得原谅。”
面前投下一层阴影，乐寻远刚一动，就感觉到脸颊上触到一个温热柔软的东西。他抬起眼睛看着正轻触他皮肤的人，宽袖因为上举的动作滑落，露出一截白皙的手腕。
他突然僵硬得一动都不敢动。
“没有什么值不值得原谅，至始至终，我都是在做自己想做的事情。”雁渡寒擦干净他脸颊旁边的灰印，不知是何时沾染上：“如果好人才值得救，那你要如何分辨好坏？我非圣贤，分不清，才用最笨的办法，救助能够救助的人。”
“世间有恶有善，不能因为恶的存在，便以为善不存在。”擦干净灰印后，雁渡寒后退一步，手也缩了回来：“但记住，他们的行为不值得学习。”
教育一定要做全面，正面教材给了，也要注意反面教材。
乐寻远摸了摸脸，不知为何问了一句：“师尊不曾后悔吗？”
“我选择这么做，代表我已考虑所有。”雁渡寒笑如春水，缓缓说道：“既然如此，后悔，便不需要。”
听到这个回答，乐寻远下意识垂下眼睛，眼中闪过微光。
决定的事情，便不后悔吗？
接下来的路程两人都没有开口。雁渡寒喜欢安静，所以许多时候，乐寻远都选择静静陪伴她。
师徒两人顺着山间小道前行，两边皆是杂乱生长的树木，高挑茂密的枝桠将行人来去走踏出的走道遮得苍郁碧凉，伴随着逐渐减少的鸟鸣声，他们也逐渐靠近小镇城门。
小镇十分热闹，人来人往之间，可见不少携带武器的武林侠客，刀枪剑戟，鞭锏钩叉，甚至还有穿着暴露的异域人士，眼神邪气放荡。
她看着染红的天际，道：“天色已晚，先寻客栈落脚吧。”
“嗯。”
两人随意挑了一间客栈，正准备交钱时，身后传来了迟疑的呼唤声。
“雁前辈？”
雁渡寒闻言回过身，看到来人，也是惊讶：“平秋？”
“真是前辈。”洛平秋受雁渡寒照顾许久，对这位脾气温和的前辈非常有好感，眼神扫过旁边的白发少年，问道：“这就是前辈的徒弟吗？”
“是，这是乐寻远。”雁渡寒回头给乐寻远介绍：“这是洛平秋。”
这就是师尊好友的后辈。乐寻远上下打量洛平秋，面上彬彬有礼：“幸会。”
洛平秋爽快的点头：“幸会。”
雁渡寒左右看了一眼，没看到侠儒，便问：“你一人来此吗？”
“还有一人，不过他代我运送物资去了。”自从雁渡寒收徒之后，洛平秋许久未见她，笑道：“前辈最近如何？”
“一如从前，倒是你，剑法可有进步？”
雁渡寒照顾洛平秋成习惯，一见到他就想揪他出去切磋，顺便指导他的剑法。
“师尊。”乐寻远打断了她未出口的话：“吾看洛少侠似有疲累，不如先用餐吧。”
“也好。”饿着肚子是不好切磋。
洛平秋闻言摇头：“我担心他一人忙不过来，准备前往接应，就不和前辈一起用餐了。”
她多少知道洛平秋在救济贫苦百姓的事情，点头道：“若要帮忙，同我说一声。”
“我明白。”洛平秋道别：“请。”
“请。”
作者有话说第4章 第 4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