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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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雁渡寒多了一个叫做乐寻远的徒弟这件事，不但出乎患天常意料，也出乎雁渡寒本人意料。
何止出乎意料，雁渡寒是砸破脑袋也没想到！
套一句苦境名人说过的话，那就是——世事如棋，乾坤莫测！啊！
这件事从一开始，就充满了某种三流故事的发展。
那是雁渡寒还在行走江湖时的事情了。彼时她正应好友之请，每年会去一趟秋之居照顾好友徒弟。说是照顾，其实只是为了确认他的安全，顺便做他练剑的对手罢了。
况且那孩子乖巧懂事，比起他师傅不知胜了多少倍。
一度勾起了她想要收徒弟的心。
到了该前往秋之居的时间，雁渡寒离开雨余山色，在前往秋之居的路上，意外救下一名被人追杀的女子。她三两下将追杀的妖道角拍的清洁溜溜，顺便护送女子回家。
说起那女子也挺有趣，那群人本是追杀另一对负伤的夫妻，她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结果那对夫妻是顺利逃走了，她则因为武功平平半天没能脱身。
“多谢相救，请留下姓名，让我有报答你的机会。”
“长风万里·雁渡寒。”那时候的雁渡寒不知道是脑筋抽了还是一时心血来潮，随口开玩笑道：“你武功平平，勇气倒是过人，可否愿意做吾的徒弟？”
女子一愣，摇头拒绝：“我已有师尊，但若我以后有孩子，便让他拜你为师。”
她只是试探着问，被拒绝了也没有什么反应，笑着说了一句：“待机缘吧。”
对修为已臻至先天的雁渡寒而言，这不过是无数时光碎片的一小块。过后没多久，她就将这句玩笑彻底遗忘。却没想到那女子将这话当做约定，心心念念许多年。直到死前，都不忘记告之丈夫，她曾与一人有过约定，要让孩子拜她为师。
当时，好友徒弟顺利出师。雁渡寒闲闲整天没事干，在机缘巧合下得到一本《琴关三止》武谱，便寻了块地，潜心修行。
待她修成出关，藏晦居的门生才寻到她。
“夫人寻前辈已久，望前辈拨冗前往。”
雁渡寒听完前因后果，没想到自己无意的一句话竟然让她惦记多年，愧疚不已，收拾几件东西便跟着他们前往藏晦居。
一路上她没少胡思乱想，大概就是：忽然多了个徒弟，我到底是教他剑法还是琴止武谱，这徒弟根骨怎么样？我没有天资歧视的意思，天资差没关系，勤奋就可以。是说对方是藏晦居高层孩子，性格如何？还有长相，像娘亲的话应该还不错，长得像爹……我没见过他爹啊！
……嗯？不对，这个心情怎么像是去相亲？
雁渡寒一路忐忑到藏晦居，谢绝了箫鸣凤在客房等待的提议，负手站在院子外，望着面前参天的巨木。
院子内很安静，来的时候才听闻门内的人转告，说孩子父亲刚过世，藏晦居的掌门，也就是患重玄的哥哥伤心过度，无法接待外客。
箫鸣凤泡了一壶茶，邀请道：“雁姑娘不妨坐下等待。”
“多谢先生。”雁渡寒握了握满是冷汗的手，微微一顿道：“吾站着便好。”
箫鸣凤上下打量雁渡寒，有些可惜。
雁渡寒，剑法高深的侠者，传闻已淡远江湖。当时夫人说她曾与此人有过约定，着实让他期待了好一阵，可惜她行踪不定，久闻其名而不见。如今一见，却不见那破夜惊鸿的长剑。
“劳烦姑娘前来，其实尚有一事，吾未及向你说明。”
她长长的“嗯”了一声，转过身来。
不等箫鸣凤开口，院子外传来稚嫩的声音：“师伯。”
那是乐寻远第一次见到父亲口中所说的‘师尊’。
看起来实在年轻，一身白紫相间的装扮，水袖飞舞，仿若乘风。树影萧索摇摆，散落的金色光华与阴影在她身上隐现交错，目光清远悠长，整个人宛若雾气缠绕而成，半点不着红尘。
“寻远。”箫鸣凤招了招手，乐寻远快走几步到他身旁，抬头看向雁渡寒。
她一直在观察乐寻远，以身高判断有六七岁大小，正是习武的好时候，只是这孩子面色过分苍白，是天生如此，还是身体带恙？
箫鸣凤双手撑在乐寻远肩上，觉得这话有些不好开口，但事到如今，也不得不说。
在久寻不到雁渡寒、患重玄过世、乐寻远已至习武年岁的情况下，患天常决定不再拖延，让乐寻远拜他为师，修习明气武典。毕竟雁渡寒消失武林已久，谁都不知道她是生是死，何时才会再出江湖。
“寻远已拜师弟为师，今日一来，是想向姑娘说明原委。”箫鸣凤委婉的解释了一番。
这事仔细说起来，也是阴差阳错。拜师礼就在患重玄过世当天，谁都没料到在几日后，他们派出去的门生真的找到雁渡寒，还把对方带了回来。
导致今日尴尬局面。
雁渡寒一愣，在路上做了半天的心理建设，结局竟然和当年一样。
苦境向来没有只能拜一个师傅的规则，但武学路途，各有不同，修习也要有相应的天分。除了极有天分的人，常人双途同修不是走火入魔，就是两头不精，落的平凡。
嗯……她记得藏晦居的武功是内修气宗，自己的武功，无论是剑法还是琴之武谱，都以随意快攻为主。心法不同，无法同修。
且，更严重的问题还在后面。雁渡寒师门一脉单传，一人一生只能收一个徒弟。那玩笑她虽只是随口一说，可这已成为女子遗愿，死者为大，她作为理弱一方，不好辩驳。
雁渡寒在想，乐寻远同样在观察。
由于自己母亲的缘故，他对雁渡寒并不陌生，剑法高超，为人潇洒，虽不常在武林走动，但修为怕不在患天常之下。
细思及此，乐寻远挣脱箫鸣凤，上前握住了雁渡寒的手，轻轻的问道：“师尊认识吾母亲吗？”
雁渡寒顺着手臂看过去，对上乐寻远期待的双眼时，心情一瞬间就复杂了起来。她蹲下身子，总不能告诉他，自己和他母亲只有一面之缘。稍微想了想，保守回答：“机缘巧合下认识。”
乐寻远微抬起头：“吾从未见过母亲，她是怎么样的一个人，师尊能告诉吾吗？”
她看箫鸣凤一眼，对方轻轻点头。
雁渡寒嘴角抽了抽。给我清醒点，那是求救的眼神啊！！
雁渡寒离抓狂大概就剩下了一个指节的距离，她努力回想当年和乐寻远母亲见面的情节，恨不得将短短数段对话扩写成一个有情有义有血有泪的武侠传闻。
事实证明她还是很有编故事的天分。
将故事说的又激昂又潇洒，有情有义，有血有泪，有男有女，刀光剑影四处乱飞，说的乐寻远都在她膝盖上睡着了。
雁渡寒喝了一口茶，差点没累死。
箫鸣凤默默看着发黑的天色，开口问道：“这是真的吗？”
雁渡寒给了对方一个晦暗的眼神：“当然是瞎编的。”
箫鸣凤：……没想到你是这样的先天。
雁渡寒抱起乐寻远，伸手化出披风盖上：“师门有令，收徒一事，吾不能轻易决定。若是可以，吾想与患天常一见。”
“这……”箫鸣凤露出为难的神情。
患天常正逢丧弟之痛，短时间内应无法好好招待他人。也是如此，萧鸣凤希望雁渡寒能够暂时留在藏晦居坐镇，有她名声相助，可防止他人趁机捣乱。
思及回转，萧鸣凤没有立即拒绝：“吾会请示掌门。”
也只能这样了，雁渡寒点头：“多谢。”
“天色已暗，雁姑娘不妨留下休息一晚，好让藏晦居略尽地主之谊。”
“有劳先生。”
第二日。
乐寻远高烧不退，揪住前往探视的雁渡寒袖子不松手。
看着萧鸣凤歉意且圆滑的眼神。
雁渡寒：吾到底是来收徒还是来当保姆！！
乐寻远生病的时候，不知为何极其粘她。考虑到他幼时失母，近遭丧父，人心都是肉长的，何况雁渡寒本就不是什么铁石心肠的人，便肩负起了照顾乐寻远的任务。
谁都没想到，这一照顾，就照顾了一个月。
雁渡寒自然没有照顾小孩的经验，而藏晦居门内，不知是风气如此，还是真如此粗心，对孩子基本处于放养状态，读书方面都是丢一本书让乐寻远自己看，不懂再去问。
她看了两天终于忍不住，写了一封飞信直往儒门。过了一天，儒门寄来了几本关于幼儿教育的书籍，包括他们门内几位同事的育儿经验。
好友信誓旦旦的保证，他们培养长大的绝对是正道中的正道，精英中的精英。
［信你才有鬼］雁渡寒翻开育儿经验本，看到最前方签名中有君奉天和蔺天刑，沉默半响，感动的泪如雨下［好友，吾这次相信你了！！］
照好友所言，法儒养出的孩子如今成为儒门栋梁之一，皇儒以此培养出两名正道侠客。仔细想想，好友那名徒弟亦是乖巧。
对儒门的孩子经，雁渡寒拜读数天，终于正式接过乐寻远教育。
她换了一件休闲的宽袍，坐在书房里面：“学海无涯，习之有道。你年纪尚幼，正是打下基础的好时间，不可怠懈。”
乐寻远毕恭毕敬的应答：“是，师尊。”
“吾为你拟了时辰安排，从明日起，以此表践行。”雁渡寒递过表格，见乐寻远小小的身躯跪坐的笔直，略微一顿，摸了摸他的头：“吾既愿教导你，必尽心尽力，你不必如此拘谨，吾允你向吾撒娇。”
乐寻远抬头，看见她眼里怀念的神色，问：“师尊想到母亲了吗？”
“你之母亲甚是直爽，令人难忘。”她摸了摸乐寻远的脸颊。他倒是过分成熟，小小年纪就一副沉稳不惊的模样，令人心疼：“教习明日才开始，今日，你想去何处？”
嗯，书上说要劳逸结合，小孩子都爱吃爱玩，如今正是夏季。
她想了想：“要吾陪你去抓青蛙吗？”
乐寻远：……青蛙？
看见乐寻远面上明显奇怪的表情，雁渡寒极快的收敛神色，轻咳一声含糊带过：“或者让吾带你出去走走。”
嗯，糖葫芦，麦芽糖，豌豆黄……她久不出江湖，身无长物，买点零食够花吧。
不知为何，乐寻远隐隐感觉雁渡寒似乎有某种不为人知的一面，忍不住道：“吾……吾想听师尊弹琴。”
雁渡寒一愣，满脑子小吃幻想被挥散。
她的琴艺……其实一般。
能用琴杀人，不代表就有一定的琴艺，这根本就是两回事，难道战场上还能弹完一曲不成。
还好她有个琴艺高超的好友，弹几曲还没问题。
雁渡寒挥手化琴，乐寻远终于看见她隐藏在白布下的古琴。通体黑色，隐隐泛着焦红，有如凤凰雌伏缠绕于古木之上。
她看乐寻远满面好奇，笑着拉过他的手，按在琴弦上。
“师尊？”
“吾教你。”雁渡寒勾动琴弦，琴音回旋，铮声如流水，“饥不从猛虎食，暮不从野雀栖……”
风花四散，吹动一曲悠扬。
窗外之人伫立许久，静不出声。
雁渡寒察觉什么，抬起头，窗外空无一人。
“师尊？”乐寻远随着看过去。
“无事，继续罢。”
*
在雁渡寒的想象中，患天常应当是一位严肃的长者。
门内众人提起这位掌门总是一副尊重崇拜的目光，不怪她这么想。
今日，萧鸣凤邀她至会客厅，想来是掌门终于从悲痛中走出，愿意见她了。
晨时的会客厅。
窗纸薄如蝉翼透明，从窗户外照入的光辉点亮朱红古朴的座椅，从雁渡寒的角度看过去，能见到窗外庭院的秀石流水。
窗边站着一名身着紫白相间衣袍的男人，发束高冠，肩边茸毛装饰更显气度。也许是因为刚从悲痛中走出，看起来有些消瘦和虚弱，他轻轻的咳嗽着。
“晨间风冷，先生大病初愈，不应吹风。”雁渡寒看见椅子旁留有一件披风，惯性的取起，想要递给那人。
“是吾失礼。”那人轻咳的转过身。
雁渡寒恰值其分抬起眼。
时光静止，静似无波古井。
明亮的晨光透过斑驳的窗栏，柔和地洒在男人身上，衬得他面容更加苍白，眸色幽深。他又是轻咳一声，修长的右手轻轻握起，抵在唇边，浅色袖袍半掩，眉间淡然胜月色清辉。
披风从手中滑开，惊破寂静，落在地面上的声音宛如在初夏时点点绽放的荷花，晕染得那翠绿河塘风景如画。
一片涟漪。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 1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