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柠檬吗》猫原

12、12

　　第十二章

　　易顾如今天没练小提琴，也没关在房间里，他换上简单的家居服，而后下楼，和舅舅坐在客厅里聊天。
　　张姨在厨房准备晚饭，她的女儿赵笑笑跟在她屁股后面，时不时地从厨房探出头好奇张望，却不敢过来。
　　顾天赐正说着话，余光不经意瞥到她，便朝她招手，大大咧咧道：“那个谁，叫笑笑对吧，过来玩会儿呗。”

　　赵笑笑听到他的话，立刻缩了回去。她性格骄纵任性，也不怕生，按理说是谁也不怵的性子，但她之前被顾天赐的恶作剧吓得不轻，再加上他长得也比较像混混，留着胡子纹花臂，说话也痞里痞气的，所以赵笑笑一见到他就害怕，躲着不敢靠近半步。
　　“嘿，跟你说话呢，你躲啥啊？”顾天赐站了起来，想要去厨房将她揪出来，易顾如连忙拉住他的手腕，制止道：“笑笑比较怕生，舅舅您就别吓着小孩了。”

　　张姨在厨房听见动静，关上火，连忙边擦干净手小跑着出来，惊呼道：“这是怎么了？笑笑，是不是又惹祸了？”
　　赵笑笑怯怯地站在身后，被妈妈一说，嘴一瘪就要哭出来：“我没有……”
　　张姨在易家工作这么多年，也知道夫人她弟弟就是个无赖，怕惹上麻烦，顾不得其他，连忙斥责女儿，“哭什么哭，都快10岁了就只知道哭！”

　　易顾如有点儿头疼，旁边顾天赐也没想到小孩会哭，正傻了吧唧地站在那儿，憋了半天，生硬地憋出一句：“你哭啥啊？”
　　这话一落地，张姨情绪更激动了，语气也加重许多：“说了叫你别哭！”
　　赵笑笑先是被顾天赐恐吓，又被母亲责骂，到底还是小孩，顿时哭得更厉害了。

　　易顾如暗自叹气，连忙抽了几张纸巾，过去蹲下身，轻柔地帮赵笑笑擦眼泪，一边道：“张姨，笑笑没惹祸，您别责怪她了，是我舅舅说话语气太凶，不过他也没别的意思，就是习惯这样说话，您别误会。”
　　他解释完，又将笑笑拉到一边去哄她，好不容易把她哄开心了，他长舒了口气，温柔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发，“好了，去写作业吧。”
　　赵笑笑破涕为笑，也懂礼貌：“谢谢顾如哥哥。”

　　看着她去附楼，易顾如才转身回去。顾天赐正坐在沙发上摆弄着手机，见他过来，嚷着：“小外甥，要不要出去玩？你家实在是太沉闷了，老子憋得慌。”
　　易顾如想了想，点头：“好啊。”
　　他去和张姨打了个招呼，说要出去转转，张姨已经快做好菜了，闻言有些为难：“饭都做好了呀，要不你们吃好饭再出去玩吧？”
　　易顾如笑着拒绝：“不用，我和舅舅在外面吃，晚上我们可能会比较晚回来，拜托您和我爸爸说一声。”

　　车库旁停了辆很是嚣张帅气的哈雷，和他家画风简直格格不入。
　　顾天赐穿着黑色印花T恤，搭配着宽松工装裤，裤子上还挂了不少链子，看起来流里流气的。他顺手拿了个黑色头盔，递给易顾如，道：“走，舅舅带你喝酒去。”
　　易顾如默默戴上头盔，说：“我不喝酒。”
　　“都十八岁了还不喝酒啊。”顾天赐横腿跨上摩托车，扭头示意易顾如坐上来，“你这太乖了，一点也不爷们啊。”
　　易顾如坐上车，轻声说：“十七。”

　　顾天赐没听清楚，随口问：“啥？”
　　易顾如再重复一遍，“我十七，还没到十八岁。”
　　“差不多啊，可以喝酒了。”顾天赐也戴上头盔，微微俯着身体，“你搂着我点，坐稳了啊外甥，舅舅让你见识榕城车神的技术！”
　　易顾如闻言，声音都有点儿颤抖：“我很早就见识过您的车技了，厉害极了。您慢点骑，慢点。”

　　易顾如小时候坐过舅舅的摩托车，顾天赐带他去尝尝麦当劳。然而，顾天赐骑摩托就跟不要命似的，车速非常快，冷风呼啸而过刮得耳朵生疼，那时候可把易顾如吓得够呛，像树袋熊一样紧紧抱着舅舅。
　　虽然后来成功吃到麦当劳，但被舅舅支配的心理阴影仍然存在，直到现在，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还是很恐惧坐舅舅的车。

　　许是察觉到易顾如的害怕，顾天赐真就放慢速度了，就比正常骑车速度要快一些，刚才还有个美团小哥骑着小电驴超过他们，顾天赐差点要骂娘，哈雷被小电驴反超，简直是奇耻大辱，但是他外甥又害怕，他只好按捺住争强好胜的冲动，继续像骑老人车一样，慢悠悠地晃到榕城一家挺出名的饭店。

　　易顾如点好餐，就乖乖坐在椅子上，坐姿端正笔直。
　　顾天赐特意点了瓶红酒，单手把菜单递给服务员，道：“行了，你出去吧。”
　　服务员离开包厢，帮忙合上门，顾天赐瞥了他一眼，啧道：“我看你那么坐怪难受的，能不能放松点？”
　　易顾如无辜地看他：“我很放松啊。”

　　顾天赐又是不快地啧了声，说：“我发现你们有钱人过得也挺不容易的，净折腾些有的没的，也不嫌累。”
　　易顾如笑意不减，将话题转移到他身上，“舅舅，你为什么突然回来了？”
　　“破产了呗，还能有啥。”顾天赐云淡风轻道。
　　易顾如刚要继续互相伤害，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下，夏天裤子布料薄，贴着腿“嗡”了声，他摸着手机拿出来，一看，发现是程越发来的消息。

　　他下意识坐得更直了，点进聊天，程越给他推了郑洋洋的微信账号。
　　易顾如垂着眼，慢吞吞地回复：“好的，谢谢。”
　　他原以为程越不会回，却不料，没两秒钟，程越回消息了：“嗯。”

　　易顾如盯着聊天页面，略一思忖，又继续回复：
　　“我叫易顾如，就是上次来你班上借粉笔的那个。”
　　他没有说“是送他去小诊所贴创口贴的”，也没有说“是和他一起吃午饭，嫌煲仔饭咸的那位”，故意提起那件事，只是想知道，当时程越为什么那样冷漠地看他。

　　程越也正拿着手机，回消息很快：“我知道。”
　　易顾如想了想，刚想直截了当地问，突然脑子灵光一闪，猛地意识到一点。
　　他们不熟，真的不熟，今天才知道名字的。
　　或许是因为在关注程越，所以自认为，一起去诊所吃饭就算是认识了，但是对程越而言，只不过是个放学后的小插曲，萍水相逢的路人罢了。
　　站在程越的角度，易顾如也就明白了，当时程越为什么像看陌生人一样看他。

　　易顾如抿了抿唇，低着头，回了句：“我要吃饭了，拜拜。”
　　回完消息，他一抬头，就对上顾天赐充满玩味的眼神，顾天赐意味深长地挑起眉头，“外甥，你和谁聊天呢？”
　　易顾如脸上没什么反应，从容道：“一个同学。”
　　顾天赐却笑起来，语气有些感慨：“我们顾如真是长大了，既能喝酒又会谈恋爱了。”

　　易顾如原本是不打算喝酒的，但顾天赐给他倒了杯非要他喝，他拗不过只好喝了，然后，一杯倒了。
　　他没碰过酒，因为很容易被别人发现。原以为喝一点也没事，却没想自己的酒量这么不堪一击，一杯就能干倒。
　　他觉得有点儿头晕，脸颊也在发烫，脑袋晕晕沉沉的，像是脑子里装了不少海水，一直在晃荡着。

　　易顾如白皙的脸颊泛着绯红，正冲着人傻笑，站起身还趔趄了一下，明显是喝醉了，顾天赐暗道不好，等会儿回去没法交差，他想了想，干脆结账带他出去，在路边走会儿，吹吹风看能不能清醒过来。
　　顾天赐搀扶着他的肩膀，慢慢走着，叹气道：“小外甥，你说你这酒量可真够差劲的，等以后工作要应酬，你说你咋办？”
　　易顾如脑子疼得厉害，心情很不好，重重地哼了声，“都怪你！非让我喝酒！”
　　“舅舅不是想锻炼你吗？你都十八岁了，喝点酒也没啥。”
　　易顾如虽然晕晕乎乎的，但还知道纠正他：“十七！”

　　“行行行，十七就十七。”顾天赐语气格外敷衍。
　　易顾如突然停住脚步，恶狠狠地眯起眼，却因为长相白净乖巧反倒显得奶凶，没有一点威慑力：“你小心我正月去剃头。”
　　顾天赐快气笑了，一巴掌拍向他的屁股，啧道：“别整天拿剃头这事威——”

　　他话还没说完，身后突然冲来一人，扯着易顾如的衣领往后拖，顾天赐还没反应过来，脸就被结结实实地挨了一拳！
　　易顾如本来就喝醉了，眼神迷茫地看向那人，一看却发现是程越，还没来得及张嘴说话，程越就松开他了，他脚步一趔趄，被自己绊倒，一屁股坐在地上，傻愣愣地看着程越一把拽起顾天赐的衣领往下一扯，膝盖重重地顶到他肚子上，再扯着他的胳膊，轻轻松松地，来了个过肩摔。
　　伴随着裤子上铁链子的碰撞声，顾天赐倒在地上，抱着肚子，鼻血哗啦啦地往外淌，发出一声闷哼。

　　解决完这人，程越转身俯视着易顾如，几秒钟的时间，他的神情还没转变过来，黑眸沉郁狠戾，面色格外不善。
　　易顾如瞪圆了眼睛，迟钝地想。
　　……这是，要对他动手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