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行天下》东宫醉

37、番外 萧别离（上）

　　五年的时间，于我而言，不过转瞬即逝。转瞬的时间，不足以忘掉一个人。

　　当回忆已经成为一种习惯时，我深陷泥沼，脱身不得。

　　懒懒的靠在椅子上，手指轻轻的抚摸椅背。五年前，我最喜欢坐在这里，看着她笑。我活了一万多年，不是没有爱过，却第一次犹如少年一般，春心萌动。

　　这个形容也许很可笑，但是，我爱的幼稚，输的很惨。

　　记得初遇她的时候，我砸断了她的腿。对于我来说，这是一次不可能的失误，现在想来那也许就是天意。

　　她当时大概是想敲诈我的，不过我没有说破。因为就算她不说我也会照顾她，给她一个交代，毕竟她只是一个无辜的普通人。

　　但是后来呢？我们在一起几个月，我发现，我已经离不开这个女孩的笑容了。我爱她吗？我曾犹豫过。

　　每当这个时候，心中就会闪过另一个女子的身影。兰渠。

　　第一次见到这个传说中的神女殿下的时候，我就觉得，她也许和我想象的不大一样。她也总是笑着，但是我却能从她的眼眸中看见被深埋的悲伤。

　　所以，爱便爱了，没有理由。

　　当天帝要为我赐婚的时候，我亲自要求了她。天帝是有些惊讶的，但是并没有反对，只是那眼神莫名无奈，些许沧桑。

　　我并没有多问，那时的我斗志昂扬。我相信总有一天，她眼中的悲伤会因为我而消失。

　　兰渠没有拒绝天帝的安排，我很开心。我以为她也是喜欢我的，至少有些好感。但是后来我发现我错了，在她眼中，我和其他人并没有什么不同。

　　于是，当她用那样决绝的方法离去。我不敢奢望那是因为我，她只是太累了。她不介意天帝的指婚，不介意别人的追求，只因她都不要。

　　天帝没有怪罪我。那时我想，天帝其实是最了解她女儿的人。是一个苍老的父亲，为了女儿心力交瘁的老人。

　　再然后，青女嫁给了我。一切似乎理所当然，我没有拒绝。因为我想，我再找不到一个兰渠了，她的离去让我明白，爱是可以让人心死的东西。

　　我亲自验证了这一点，连最后，我都走上她曾走的路。

　　五千年了，我以为我几乎能忘记了那个身影。

　　………………

　　云沫是个凡人，这样的人原不会和我有任何牵连，我这样以为。但是待她伤好，我却已经不愿放她离开。有她在，就可以让我忘记一切，开怀大笑。

　　她也无意离开，她就像一个离开了家的小动物，急于找一个可以安身的地方。

　　我第一次觉得自己也是有些卑鄙的，这样骗一个人对自己死心塌地，我始终没有告诉她我是有妻子的。

　　但是，我会好好待她的，所以这没有什么……

　　我已经外出很久了，终究是要回去的。

　　在绵山脚下，我难得犹豫了。我终于害怕了，我不知道自己今天做的是怎样一个决定，我带她回去，能给她她想要的吗？

　　我让她住在西苑，小心的保护起来，不让别人发现她。我游走在地狱的边缘，不敢放弃，不愿放弃。为了心底小小的温暖……

　　但是虚幻的梦总有消失的一天，当青女站在我的面前，平淡的诉述这个事实的时候，我觉得自己无法面对。

　　她的表情那样的沉痛，我只是闭着眼睛不看她。

　　她只说了一句话，我便再无可想。她说，你是父亲亲封的离神，司掌人间。

　　我从梦中惊醒，我早已不再是一个普通人，我再也没有潇洒的理由。我有着太多的责任，如果我仍旧孤身一人，我可以做到不顾一切，但是我不是。

　　那纤弱的身影在眼前萦绕不去，我却只能在心底默念，对不起。

　　青女没有急于离去，她淡然的眸子看着我，说，我想要一个孩子，既然你喜欢她，就让她给我生吧。

　　我不敢置信的看着她，似乎不认识这样的青女。她大多时是一个柔顺的女人。

　　但是这一次青女没有妥协，她说，她可以输给姐姐，但是不能输给这样一个女人。这是她对我仅有的要求，五千年来第一次。

　　我没有回答青女，我知道这样对沫儿的伤害，就算放手，我也不能那样伤害她。那晚，我去看她，但是让我震惊的是，沫儿居然有了身孕。

　　我沉思了很久，嘲笑自己，嘲笑老天。次日，我让人告诉青女我答应了她的要求。

　　青女在逼我做一个抉择，处在我的位置，不能允许这样的错误，我不能一错再错。

　　沫儿会被送走，我会给她安排一处去处，让她过上一直渴望的平静富足的生活。这对我而言轻而易举，但是我的自私让她卷进来，那时我从没想过要放她走。

　　那晚，我又想到了兰渠。我发现，自从有了沫儿，我已经很久没有想起她了。我有些惶恐，因为我不了解自己，我质疑自己，这种事情我觉得简直无法可想。

　　然后我又想，青女的逼迫也许是因为她发现了些什么。

　　我再没有去见沫儿，我让青女以为我按照她的要求去做了，让沫儿安心的生下孩子。最后直到我完全放弃了她……

　　这段时间我很忙，我让自己没有时刻轻松，因为我不能再见她，不能再想她。

　　我告诉自己，我只给自己一次放弃的机会。

　　我有太多的过去，我有太多的责任。我们的身份地位天壤之别，我不是那个能陪伴她一生的人，我其实，给不了她想要的。

　　所以，沫儿应该忘掉我这个负心男人，过她的幸福生活。

　　………………

　　那时候，我都没有发现自己的心意，我甚至都没有急着送她走，也并不知道她过的怎样的生活，直到青女要将她送走。

　　其实那晚我赶了过去，我容忍青女的作为是因为亏欠，放任她的行为是因为我不想再束缚沫儿。我以为放沫儿走是最好的结果……

　　但是，她不能触动我的底线。而她如今的行为，已经超越了那条底线。

　　我亲自去找沫儿，但还是晚了一步。

　　直到她走进封印之地，被无边黑色所吞没的时候。

　　我都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这样心痛。

　　我不年轻了，我知道怎样的决定对自己对别人都好。神仙的生命是如此的枯燥，有波澜却没有滔天巨浪。我们都已经习惯了，失去了激情，失去了冲动，热血不在。

　　但是那晚，我如此后悔。

　　几千年的时间，一切都变了。我不再是当初的我，那个有着冲天志向的少年，终究成了高高神座上寡欲无情男人。青女不再是当年温婉却勇于争取的少女，她也累了，成为深闺中啖尽寂寞的女人。

　　也只有兰渠，选择了死亡。只是不知，如果她还在，会不会变？

　　沫儿没有了，我的梦也该醒了。

　　复又带上厚重的面具，我轻轻了摇了摇头，一场无边念想而已。我现在该担心的是，破开封印的百里长风会什么时候卷土重来。

　　师兄，我们唯有誓不两立。

　　那个时候，我不知道报应会来的这样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