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安杂粮》握碎太阳

37、乾坤未定【八】

　　“贵安，殿下。”

　　雷狮听见了久违的呼唤，那声音带笑，细听约莫又是错觉。

　　和以前一点没变。

　　他站在不远处，安静的站着，平静的眸子里映出了自己的影子，记忆在乱窜，钻进了久远岁月里的奢华府邸，在夜幕里有人点灯引着他前行。

　　而现在站在不同的天平两端，锤架着刀枪和箭，猩红的眼渴求着对方的终结。

　　他第一次打量这个人，中庸的身材和平凡脸，总是勾着细小弧度的唇，便让人有总带着笑的错觉。墨色的眸子如同黎明前最漆黑的夜，总有虚假纵容若隐若现。

　　这个人灵魂出卖给魔鬼，把伪装揉进了骨髓，融进了血液，镌刻在每一寸肌肤和心跳，背脊里纹着忠诚的诅咒，心脏落着永不背叛的誓言。却疯狂毁灭着一切，与他有关的一切。

　　尽管他不清楚原因，却也不重要了。

　　这个懦夫，注定死亡。

　　雷狮轻轻笑了，那笑容冷，也淡，像是晨曦初露，山间照进的第一缕光，只浅浅撕开了一角夜纱。

　　那双眼睛里燃烧着骇人的火。

　　指缝紧扣锤柄，握着巨锤高扬，有戒备许久的士兵迅捷的一列列挡在那人身前，在爆裂电流前溃败的瞬间，巨力炸开的气浪打着旋撕扯着无着力瘫着的麻木身躯，如同巨掌拍在他们身上，狠狠砸断几棵大树后撞得头晕眼花，摔在树干上跌进泥土里，啃了满嘴草泥。

　　而那个人被护得正好，袍角也没有摆动，一地凄惨也没有动作，只是站在原地，有了奇特的变化。

　　他咧开了嘴，无声的笑，嘴角从唇边裂开，向着两耳蔓延，恐怖的缝隙沿着裂口蔓延了他的整张脸，伴随着细微的喀嚓声，如同瓷器风化在岁月里，剥裂出焦黄的外壳。散落的碎壳堪堪露出了一个坑洞，一片漆黑中有血色活跃的滚动，那是满是恶意的，一颗瞪得大大的充血眼球。

　　那眼球盯着雷狮，在眼尾延出两条细长的缝，它咕噜噜滚动了两圈，颤抖着抖落了碎壳。

　　显露出的半边脸上，到处是深深的裂口，而瞳孔边的眼白完全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漆黑的眼睑，上面爬满青筋血丝，睁而复闭后斥满了凶戾和愉悦。

　　脸颊上裂口依旧大张，掺杂着兴奋的吼叫，发出尖锐的嘶鸣。

　　雷狮屈身折膝，看着它一步步走进，每次迈步都有烂壳落在脚边，在短短几步的时间里，那瘦弱的身躯开始急剧膨胀，撑烂了那身象征着身份的主教服，而象征着智慧与权柄的权杖早就不知被丢去哪里，和那些士兵一样，在地上打了七八个滚，沾满了灰。

　　不等他临身，雷狮压下了身躯，巨锤随着腕肘轻抖飞上了天，重心下移，于足腕蓄力凝聚，沿着筋肉在小腿炸开，整个人如同猎捕的猛兽窜了出去，掌对着掌，面迎着面，仿佛整个身躯都在这个瞬间被眸中火焰点燃，悍然碰撞在了一起，尘土漫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