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安杂粮》握碎太阳

18、乾坤未定【一】

　　黑色荆棘交错生长，围成一个圈，内里是黑色的影子围绕着篝火在狂欢。墨蓝色的火焰映照着狰狞的恶鬼的影子，今夜，是恶魔的狂欢。
　　安迷修坐在离篝火不远的地方，沉默的看着他们，看着他们撕扯着生肉，啃咬着骨血，为食物大打出手，嚎叫疯狂。
　　残留的破碎的衣物是白色的，纹着金线，是蚂蚁里稍微有点本事的虫子。
　　人类叫他们牧师，神父，神谕者，祭祀，圣子。
　　那称呼千奇百怪，也只是作为食物被吞进身体里。
　　恶魔在成年礼上向年长者献上祭品，作为独当一面的证明。祭品可以是野兽，人类，最好的是虫子，是强大的标签，从此独立生存。
　　适合于恶魔生存的地方并不多，除了永不见光的黑暗，还需要杀戮鲜血，仇恨怨恨，空气里也是腐烂的臭味，滋生危险和死亡。
　　恶魔和人类是不一样的，不像人类一样遍地，也不像人类一样孱弱。
　　世界里所有的一切是非黑即灰的，生存就是杀戮和战斗，以伤换伤，以血换血。弱者没有生存的价值，枯燥乏味得让人发疯。实际上大多数恶魔也没有理智可言，只是一群肮脏丑陋的野兽。
　　安迷修从地上站起来，空气里的血腥味让他恶心。他知道自己和他们是不同的，不渴求血肉，也不会被鲜血蛊惑，堕落成只会杀戮的疯子。
　　他是特别的，只以怨恨黑暗为食，在这片土地上有永不枯竭的力量，即便年幼，也是强大的。但他不是最强的那一个，也无法撼动规则，他该离开了。
　　去猎杀七天后成年日上的虫子，去蚂蚁世界走一趟。
　　从空间缝隙里脱身，狂暴的罡风打在鳞片上没留下半点白痕，此时还是拂晓，太阳刚从天边探头，围绕在周围的红色雾霭火一样燃烧着天空，在久远的时光里第二次踏上这片土地，一切都格外不同。
　　是一个偏僻的小村庄，从烟囱里升起袅袅青烟，青砖破瓦傍山坐落在崎岖的小路上，门口栽种着几颗矮小的枣树，枝头间是刚刚抽出来的嫩芽。
　　是春天。
　　安迷修向前行走，隐去双角，鳞片化作衣物覆盖全身，抛开干净的面容和整洁的过分的衣物，他看上去和其他人没什么不同。
　　他要去找这个村子的教堂，但是地方如此偏僻，大概没有也说不定，人类向来如此。
　　安迷修停下脚步，是白色的教堂，教堂门口的空地上满是杂草，泛黄的墙面上墙皮剥落，上面满是裂痕，裂痕处长满了青苔，看上去破败又荒芜。
　　会有虫子在里面吗。
　　安迷修迈开步子，从大门向里看，四面支离破碎的玻璃壁画看不清原本的样子，翻倒的长椅和地面上散落的一页页的圣经。阳光从碎玻璃折射进来，落在屋子的两边，从高高的小窗里投射进来的光打在地上，落成一个圈。
　　圈里站立着一个人。
　　紫的发黑的碎发，稍长遮住了后颈，阳光下是深紫色的。身上满是血的气味，衣物是破破烂烂的，是利器洞穿划破，摩擦过的痕迹。
　　一个逃难的人类，普普通通的蚂蚁。
　　安迷修有些失望，但他还是走了进去，因为只有教堂才有通向另一个城镇的，描摹在墙上的地图。至于那个人类，他已经快死了，不用他动手，那个人身上满是腐朽的气息。身形只是个青年，却散发着垂垂老朽的气息。很奇怪，但和他没什么关系。
　　不能动，安迷修挣了挣身子，皱紧了眉头。
　　在踏入教堂的瞬间，以肉眼不及的速度将他捆缚起来的金线，这个教堂布满了阵法和陷阱，那个垂死之人也不是什么逃难者，只是一个刽子手。
　　鳞片在金线缠绕的瞬间覆盖，并没有造成什么伤害，束缚感却越来越明显。
　　这个虫子，有点能力。
　　背对着站在光圈里的青年转过了身，安迷修并不惊讶，那是一张极为年轻的脸，英俊而俊美，被血迹沾染的头发上是凝固黑红色的痕迹，脸上有细小的伤痕。最大的伤口在眼尾处，再向上半点，就不会有现在锋锐的眼神，像尖锐的利器一寸寸凿烂着全身，空气里满是危险的警示，伪装能力很不错，骗过了一开始他的眼睛。
　　“恶魔？”那双看待死物的眸子有了星星点点的亮光，他突兀的笑了起来，笑声越来越大，最后不受控制的咳嗽着，鲜血从指缝滑落，滴在地面上晕出漂亮的红。
　　安迷修冷眼看着他疯子一样的动作，即便他暂时挣脱不开金线的束缚，也有绝对的自信不受半点伤，而这束缚，再过不久他也能强行挣开。
　　笑过以后，那青年一步步走来，于手间凝聚的金色的光，安迷修不适的扭头，那种纯粹的光明让他作呕。但那个人显然不这么想，他目光温柔，像是面对整日缠绵的恋人，在靠近的刹那将金光落在他的脖子上。
　　安迷修瞪大了眼睛，眸子里燃烧起森然的怒火，魔力从鳞片上覆盖全身，金光扭曲着仿佛下一秒就会消失不见。
　　只不过是一个虫子，也妄想束缚恶魔？怒火如同烈焰于胸腔处燃烧，澎湃的力量鼓动扭曲着风，像是要将一切撕裂，湮灭殆尽。
　　“乖一点。”青年眯起了眼睛，那双暗紫色的眸子凝聚着风暴，吞噬一切的光线，照不进幽深的眸底。肩膀被人狠狠抓住，即便覆盖着鳞片也传来疼痛的感觉，这个人类，怎么可能有这样的力量。
　　只是一瞬间怔松，脖子上已然多出来一个沉重的金圈，就像犯人穿戴的镣铐，双角和鳞片不受控制的缩回体内，脖颈处瞬间红了一片，力量被完全压制了。
　　金线消失了，阵法破碎在教堂里，是清脆的碎裂声，青年抱住了他，声音温柔。
　　“我是雷狮，是你的神父，你会听话的，对吗。”
　　安迷修一瞬间紧缩成竖瞳，手却不受控制的落在他身上，手掌下是宽厚的脊背，有温热的血晕开在手上。
　　这个神父，束缚了一个恶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