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境幻空记》西西可纳特

11、第十章 相饯

　　凌观雪拿起天青茶盏，轻轻吹开茶沫，也不去饮，只是轻轻转动着。
　　凌傲霜不知该说些什么，靠着椅背，不禁唏嘘。
　　“皇姐……那你有没有恨过华皇后啊？”
　　“她?”凌观雪半合了眸子：“若说从没恨过，那就是打诳语了。怎么会从没恨过呢？小时候吧，觉得自己落到此种地步皆是因了她，自然是恨极了的。不过如今，日日诵读经文，细细琢磨，品味其中大智慧，也就明白了许多。说到底，她不过是后宫中一介可怜女子罢了——哪个入了宫的女子不想着往上爬的?为今上嫔御那样飞黄腾达的机会，又怎会放过呢？尽管机会微乎其微，可还是有无数人前仆后继如飞蛾扑火般为此而来。她们……也不过是想在这弱肉强食的世上生存下去罢了。”
　　凌傲霜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正要起身换茶，一抬头却正好看见了前堂正中央摆得端端正正的忠烈大将军牌位，便堪堪住了脚，侧身问道：“还有……皇姐，姐夫他不过与你相处了堪堪半年，是怎么让你如此……死心塌地地为他守寡的啊？”
　　凌观雪脸上染了些许珊瑚之色，微微探过身来拧她的嘴：“你这个贫嘴的小蹄子！哪有对这种……这种夫妻闺房之事好奇的小姑娘啊！”
　　“皇姐——瞧你脸都红了！”
　　两人闹作一团，一会儿，凌观雪似乎想起了什么，正色道：“话说皇妹啊，岩屿——现在你愿意去了么？”
　　凌傲霜颇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那什么，同皇姐这感天动地的话本子故事相比，我这……其实真的不算什么了”
　　凌观雪欣慰得很：“这才好嘛，也不枉我费了这么多口舌。好了，你去吧，听说今晚有个饯行宴是父皇专为你开的，回宫里拾掇拾掇，就是该去赴宴的点儿了。”
　　凌傲霜走出思和斋的门，看见院子里种着一树桃花，听说这是株四季常开的稀奇树，纵然已开了两三季，依旧劲头不减，开得灿若云霞，花夭夭，叶蓁蓁。
　　她微一恍神，忆起幼时参加的那场，空前盛大的婚礼。
　　长皇姐的婚礼。
　　犹记得，皇姐与驸马交杯而饮时，脸上洋溢着的幸福的笑容，也是映着一树桃花。
　　一树开得灿若云霞，花夭夭，叶蓁蓁的桃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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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没走到自己碎玉小筑门外那个荷塘，凌傲霜就远远的看见了一个正绕着她门口焦急地踱着步的华服少年，不是旁的人，正是她那假正经的二皇兄凌御风。
　　心下正疑惑他怎么没在自己的重岩居翘着二郎腿慢悠悠啜茶，不过正好，她正有着满腹疑问不知该问何人，如今既然皇兄在，也刚好可以问他。所以也顾不得什么，她登时就径直一路小跑过去，打算先问问他饯行宴的事儿。
　　凌御风正背对着她，待她进前来才发觉背后原来有一个人，再转过头来，看见是凌傲霜，顿时惊喜得无以复加。
　　“霜儿！你到哪儿去了？”
　　“我?我方才去西内思和斋看了看皇姐。倒是哥哥，你这么紧张作甚?”
　　凌御风听到前半截话先是舒了口气，听到后半句时才不自然地抹了抹脸。待手放下后，一张脸上已是神色如常。
　　“有么？不过是适才听得你要去岩屿学艺，一时有些惊讶罢了。”
　　惊讶?当她眼盲么？那么焦急的眼神会是惊讶?凌傲霜撇撇嘴，收敛了狐疑的目光，决定不去戳穿他的假面。
　　“那，那什么，既然回来了，就快去更衣吧。免得到时赴宴出丑失了脸面，我这个做兄长的也面上无光。”
　　凌御风一番话说罢，早已恢复了平日里对待她那副连嘲带讽的模样。他身后的随行宫人有意远远地落在后面，趁他不注意，凑上来附耳对凌傲霜悄悄地说道：“公主别看殿下总是端着这么一副样子，其实殿下待公主的心是极好的。方才殿下哪是为您学艺的事惊讶，分明就是看您迟迟不归担心的不得了呢。”
　　凌傲霜默默颔首，她又如何看不出来?自己这个哥哥就是面冷心热，平时言语之间虽总是带着点儿嘲讽的意味，可真正算起来，对她极关心极体贴的，除了父皇，便是这个兄长了。
　　她心里暖暖的，有一种似乎可以称之为亲情的东西正氤氲开来，使得她露惯了客套笑容的小脸，不由显出几分真心的笑意来。
　　见了凌御风的焦急模样，再看看自己碎玉小筑的这些人，使她刚刚还暖烘烘的内心顿时变得有些冰冷——虽说所有人都露出关怀备至的样子，可似乎除去何姑姑昭苏那些照顾自己多年的老人，那里头好像就没几个是真心的关切。
　　或许也不能怪他们吧。正如皇姐今日所说，谁进了这宫里不是想谋个前程的，没混到御前伺候却分配到了她这小姑娘的住所，浑身解数尽没派上用场，心里自然或多或少是有点窝火的吧？这样想来，摆张假脸给她看，似乎也很正常。
　　她不由兀自笑出了声——近来自己这是怎么了?总想着这些有的没的——宫人们真心待自己又如何?不真心又如何?与她凌傲霜何干?只要他们别惹出什么出格儿的事就好。
　　大约是见她目光有些游离，何碧在一旁以轻咳做为提醒，凌傲霜猛然一惊，赶紧摆正了身子，提起一件上裳，问道：“姑姑，这件可好？”
　　何碧没有立刻回答，凌傲霜以为这是默许了，拎着那件衫子正欲上身，却又听得何碧嗓音淡淡飘过来：“万岁爷先前有过口谕，说是既然要